第5章

《一夢如初》, 本章共3856字, 更新于: 2024-10-05 21:05:37

7

公主走了,也帶走了他。

日復一日,我十九歲這年,長公主回了京城,聽聞要暫居了,一時半刻大概不會回來了。

其實他並不常來,一月或者幾月才回來一次,來了也是半夜,隻吃一碗飯的時間,話也說不了幾句。

可我盼著他,念著他。

都說美色誤國,美色也誤人,可美人卻不自知。

臘月的時候,聖人發願,雖不知他發的是什麼願,可聖人信道,每日煉丹求長生,天下人盡知。

他發願卻發得頂好,畢竟要大赦天下了,溫家人剛好也在其中,隻姨娘,這年得了一場風寒,沒挺過來,人就那樣沒了。

我又租了一處院子,共六間房,早就收拾妥帖了。

這年其實過得極好,隻除了他不在。

寶珠已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長得亭亭玉立,真正一朵嬌花,她的癡癥似好了,說話做事條理分明,隻有時有些較真。

比如我叫她搬回家裡住,她死活都不肯,誰說也不行,我已是個老姑娘,可她已長大了,不能日日跟著我在鋪子裡拋頭露面,她生得這樣好看,在家待著養養性子,再跟著她阿爹阿娘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等日後他長兄回來了,定然能給她說門極好的親事。

我無法,隻得帶著她回家住,後院幹脆給了何娘子一家,叫他們免費住著,既看了店,也幫他們省下了錢,便是一舉兩得了。

我已是自由身,說白了和溫家早沒了關系,同寶珠住一處還好,可歸了家,總覺得不自在。

可老爺夫人待我,真如同待親女兒般,和待寶珠並無不同,兩位郎君待我,更是有禮敬重的,我漸漸也適應了,喚他們做阿叔阿嬸,跟著寶琴喚兩位郎君做二兄三兄。

他走了半年,隻字片語都無,阿叔似找到新的愛好,每日去學堂講半日課,剩下半日便在家教兩位兄長,他是正經的舉人出身。

Advertisement

寶琴已不用去學堂了,每日跟著她阿娘在家讀書習字做女紅,還得收拾家裡,買菜做飯,她如今樣樣都拿得出手,我若再給她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她想尋個什麼樣的郎君沒有?

高門大戶有些難,可普通的殷實人家自是不難的。

我隻求一樣,願她能嫁個愛她護她之人,一生快樂無憂。

一日我歸家晚,到家時氣氛低迷緊張,不知出了何事。

家裡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阿叔早上去了私塾,回來就關在房裡,再沒出來,一日了什麼也沒吃。

我心裡隱約有些明白,他是知道大郎君的事了。

這是遲早的,隻是晚一日早一日的事罷了。

我煮了從店裡帶回來的餛飩,讓其他人先吃,端了一碗去尋他。

東邊一間房留出來做了書房,他就在書房裡,我喊了數聲,他才應了,我推門進去,書房裡燈也未點,窗裡透進的月光隻照出一個輪廓來。

我將盤子放在桌上,又尋了火折子點了燈。

一日不見,阿叔似一下子老了許多,本就花白的頭發,似白得更多了。

他弓腰塌背,一下子再直不起腰了。

「阿叔是聽說大郎君的事了麼?」

我將碗放到他眼前,又取了筷子遞過去,他手抖得竟握不住。

「阿叔是嫌他墜了名聲還是心疼他?」

「我兒太苦,是我害了他。」

阿叔竟老淚縱橫,他心疼他的孩兒勝於名聲。

「阿叔,你既心疼他,就再不要說什麼害不害了他的話,他心裡已夠苦了,他瞞著你們不說,就是怕有一日你們知曉了怪他怨他,或者又自責難過。

他那樣苦都咬牙忍下來了,我們更應該往日如何,往後也如何,好好地將日子過好,既是一家人,哪裡能算清楚那許多賬?待他更應該與平日無異,他才不會覺得別扭難受。」

我尋了帕子,替他擦了淚。

「可他背著這樣的名聲,日後如何娶妻生子?」

「阿叔,他是個很好很好的郎君,自有更好的娘子等著他,你無需擔心,隻需吃飽肚子,養好了精神,等著抱大胖孫子。」

他那樣好,天上的明月般,連眼裡都閃著細碎的星光,世上自有識貨的好娘子。他已受了太多苦,上天若還憐惜他,自會給他個愛他護他待他一心一意的娘子。

七月的時候,我將鋪子交給何娘子和阿嬸,跟著香秀送東西的馬車回了趟老家。

我十二歲離家,如今七年已過,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家變了?

我每年捎銀兩回來,家裡買了四十畝水田,蓋起了大瓦房,妹妹嫁了人,弟弟娶了妻。

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我那三個閑漢叔叔都娶上了媳婦,日子都還過得去。

家於我已太過陌生了,而我對家人,也已陌生。

弟弟娶的媳婦是個伶俐人,可伶俐得過了頭,時時處處打聽我一個月多少月錢?身上的裙子多少錢縫的。

我不耐煩同她多說,隻咬牙忍著,她嘴裡的我竟也是個姨娘。

我爹做了兩年的老太爺,不曾問過一聲女兒過得好不好,隻一句話,哄好主母,伺候好老爺,若是撈著了銀子,記得給家裡多捎些,他還得給他的小孫孫攢娶媳婦的錢呢!

妹妹見了我就是一通哭窮,我爹拿錢給三個叔叔娶了媳婦,卻連十兩銀子也舍不得給她。

似乎那十兩銀子就是路邊的石頭,隨處可見。

銀子是個好東西,可又不那麼好了,它太光亮,不經意間就將人心裡的彎彎繞繞照了個透徹。

我娘早幾年就沒了,卻沒一個人同我說過,櫃子裡放著她給我做的兩雙鞋子,有一雙是紅的,說是趕著我嫁人,她還要給我做套紅襖子。

愛我的人卻去得那樣早,誰都說不清楚她是怎樣去的,是不願還是不敢說都已不重要了,人都沒了,說清楚明白了還有什麼用?

我隻待了三日,留下了十兩銀子,看著他們滿眼的失望,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已沒了家,也沒了留戀。

隻有跪在我娘的墳頭前時,我才敢哭,我知道隻有我娘才會心疼我這一路走來的不易。

8

八月初我回了汴京,汴京的菊花開了,燦爛又輝煌,開了門就有熱騰騰的飯菜,有人等我回家,連被窩都是太陽的味道,看看,我來這世上,並不是白來一遭。

娘,你看,自是有人疼我的,我過得很好,你若是真能知曉,便安心去吧!下一世做一隻飛鳥或者遊魚吧!隻要你想,想飛多遠就能飛多遠,想遊多廣就能遊多廣,若是非要做個人,若我能嫁個好人,你便來做我的孩兒吧!我定然將你想要的都捧到你眼前。疼你愛你,讓你做著世上最開心幸福的孩兒。

秋去冬來,河南下了一場大雪,聽聞凍死了無數牲畜和人。

聖人不想辦法賑災,卻擺起了道場,任何事件都是有契機的。

除夕夜,長公主反了,理由便是聖人是個昏君,不配做皇帝,她要效仿武後,做一代女皇。她斬下了親弟弟的腦袋,第二日就死在了自己的寢殿。

朝中大臣以宋閣老為首,紛紛擁護太子繼位,隻幾日,大慶的皇帝就換了人。

老百姓不關心誰做皇帝,隻要能上他們過好日子,皇位上哪怕做個三歲的娃娃他們也認。

太子與他那死於非命的爹確實不大相同,沒幾日就將賑災的事安排妥帖了,朝中上下誰不說陛下英明。

汴京城外的流民隻用了一日便不見了蹤跡,聽聞想歸家的安排送回了家,不想回的就地安排了,分了田地,還要幫著建房子,其他的我不懂,可看這行動力,新皇必然不是個簡單人。

四月春風正好,吹得不冷不熱,我在後門收了送來的魚蝦,寶珠便風風火火地跑來了。

問她何事,她隻掉淚,結結巴巴說不清楚,我以為家裡出了事,拉著她就往回跑。

可到家門口時,隻一群人圍在門口看熱鬧,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老梨樹上拴著數匹高頭大馬。

好不容易擠進去了,才進了院子,見家裡人都在院裡待著,家裡房子窄小,確實哪個屋子也裝不下這十幾個人。

隻能搬了椅子在院裡說話,正中坐的人面白無須,頭發卻花白,一身灰色布衣,年紀該比我阿叔都大許多。

我知他定是宮裡來的內侍,既做了平常裝扮,定然是不欲聲張的。

我拉著寶珠過去行禮。

「阿公安好,家裡窄小,委屈阿公了。」

他十分面善,並不像畫本子裡寫得那樣刻薄且聲音尖利。

他親自扶我起來,我心裡疑惑,卻又轉身扶他坐了回去。

「你可是寶銀丫頭?」他竟知曉我的名字,但以我的年紀,叫聲丫頭已然不大適合了。

「是,我是陳寶銀。」

「聽聞你做的海鮮餛飩一絕,不知老夫今日可否一嘗?」

竟連海鮮餛飩也知曉麼?我猜他定然和大郎君是認識的。

「今早剛收的海鮮還在鋪裡,二兄你去鋪裡取來,順便讓何娘子將裡脊肉切三斤,三兄同我一道將上房收拾出來,客人做院裡總不是事兒。」

畢竟身份在那兒擺著,總不好讓人家在院裡吃飯吧?

上房還寬敞些,平日阿叔阿嬸住著,外面是客廳,一道屏風隔著,裡面便是床,將我和寶珠房裡的屏風搬過去,稍微收拾了一下,坐著吃頓飯也不算十分寒磣了。

潛力新作

  • 春日初謊言

    妹妹和我的竹馬江邵在一起了。她告訴江邵,我在學校霸凌她。那天下課,江邵帶人把我堵在巷口。語氣淡漠:「你也該長點教訓了。」 我在掙扎間撞傷了頭部,意外失憶。 再次醒來,一個陌生男人正坐在我的床邊。 「不記得我了嗎?」 他斯文一笑,手撫上我的唇。 「不是說最喜歡哥哥了嗎?」 「為什麼要用這麼陌生的眼神看我?」

    冰可樂兄弟情

    學校超市老板每天請我免費喝冰可樂。 連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像看兒媳。 可我跟他兒子都是男的啊! 某天,我終於見到超市老板的帥氣兒子。 他耳根微紅,遞給我一瓶冰可樂: 「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內心 os:一盃可樂就想讓我出櫃?) (後來:嗯,好像是我賺了)

    不是哥們,我男的

    系統弄錯了攻略對象,但他是犟種,非要我將錯就錯。 「不是哥們,你讓我一個男的,去勾引男主?」 系統死一樣地平靜:【工作而已,誰沒有捅過婁子。】 【流程走完就行,他又不會真睡你。】 是夜,我穿著薄到透明的襯衫,戴上胸鏈,爬了男主的床。 看到我的瞬間,他暴戾的神色驟喜,跟狗見了骨頭似的猛撲過來。 …… 系統,你這個殺千刀的!

    江野薇塵

    我是京圈公主,和彿子領證那晚,他對我說:「我信彿,要辛苦夫人以後和我分房睡了。」 我淺笑道:「沒事,我尊重你的信仰。」 婚後我夜夜蹦迪,摟著男模開 party。 沈郅野冷然撥弄著彿珠,對此不聞不問。 某夜我喝醉鉆進他的被窩,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他腰上的蓮花胎記,一摸就會動情……

  • 不見上仙三百年

    世間邪魔千千萬,照夜城裡佔一半。至於剩下那一半,全都死在了天宿上仙蕭復暄所掌持的蒼琅北域裡。隻有一位魔頭被囚鎖了二十五年,卻依然活著。就是照夜城主烏行雪。

    他超套路

    少爺扛廻來個男人,醬醬釀釀到大半夜。男人嗓子都啞了。 我躲在墻角,現場觀摩狂寫小 po 文。 他把他壓在 XXX,然後把他 XXX,再把他 XXX,一個來廻後又 XXX…… 正當我寫的不亦樂乎時。 少爺被趕出了門,抱著枕頭委委屈屈……

    大丫鬟

    小姐偷懶我放哨,小姐翻墻我搭梯,小姐打人我遞凳。 論敬業精神,放眼望去整個京城也沒有比我更合格的狗腿子。 作為賣身的丫鬟,我隻是小姐故事裡的附屬品,是說書人口中不值一提的存在。 但我從未有過不甘心,小姐那麼好,我能注視著她走完這久久的一輩子便是我最幸福的事。

    成爲死對頭的白月光後

    我穿越回了死對頭小時候。 為了惡心死對頭,我說自己是他未來的老婆,成了他的白月光。 臨走之際,我還摸著他的頭騙他:「哥哥買杯奶茶,很快就回來哦。」 這句話讓他等了十年。 後來,死對頭變成了比我還瘋的病嬌。 他將我鎖在床上,陰冷哂笑:「老婆,又想跑? 「我猜你想喝的那杯奶茶,是厚乳茶。」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