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立他為太子,隻是迫於他的母親——皇後一族的勢力。
傅雲卿體弱多病隻是表象。
真相是,他在娘胎時中了毒,那毒一解就是二十年。
前些日子,傅雲卿昏迷,其實是因為,解毒進程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他索性尋機謀劃一番。
這隻狐狸看似病危,實際,卻是準備利用此事,拐帶本公主,順便早日回歸南鳶國。
不用提,南鳶國那裡,他也早已布好了一切。
——看似病恹恹,其實他早已一手遮天。
蕭御嚴肅地提醒他:
「說起來,你體內的沉毒,最近也解得差不多了,以後那藥就斷了吧。
「畢竟那個藥有副作用,雖然能給你解毒,可吃多了傷肺,還容易不舉。」
這話一出口,傅雲卿的眼刀就朝蕭御射了過去。
蕭御卻好像早已習慣:
「你瞪我也沒用,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以後若是登基了,真得好好調養,要不然後宮三千,你能看不能吃。」
傅雲卿像是被氣著了,扶著桌子開始咳,臉色泛起病態的潮紅。
我心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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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果然是傷了肺啊。
那麼……
另外那一項副作用,也是真的?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往下移。
傅雲卿捕捉到我的視線,正好對上我一臉為婚後生活憂思的表情……
他氣極了,一字一頓地叫我名字:
「沈、長、樂。」
我覺得可憐。
既可憐他,也可憐我自己。
但我還是好心安慰他:
「傅雲卿,你放心,就算你那個……我也不會嫌棄的,隻是你……千萬別棄療。」
傅雲卿皮笑肉不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
我愣了愣,恍然大悟。
對了,他原本可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那他大約……還是治得好的吧?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放寬心了許多。
再看傅雲卿——
隻見,他不知從哪兒翻出了個藥罐子,倒出幾粒烏黑的丸藥,往自己口中灌去。
那副淡定的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嗑糖豆子。
至於他吃的是什麼?
我不敢猜,也不敢問……
21
但蕭御那個多嘴的卻直接告訴了我——
傅雲卿吃的,是能短暫恢復氣力的大力丸。
這位殿下……果真是要強得很啊。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一些名稱特別通俗,但效用特別及時的藥物。
傅雲卿嗑過藥之後,既不虛了,也不喘了,連走起路來更不再一步三晃了。
雖然那藥隻是短時間內有效用,但我難得看到他不再病恹恹的模樣,甚是欣慰。
我想著以後定得好好養著他。
讓他日日都有這樣的精氣神兒。
傅雲卿換了身便於隱入夜色中的玄衣,順便還丟給了我一身。
哦,附帶兩個醜醜的鬼面具。
他說:
「既然你這麼好奇沈嘉如的話,我帶你去查,去把衣服換了,面具戴好。」
我猶豫:
「你讓我也穿這個?這要是被宮裡侍衛當成刺客抓住,本公主可就尷尬了。」
我既不會功夫,又沒有經驗,肯定笨手笨腳的。
其實我擔心的不是被侍衛抓住,而是……
萬一傅雲卿笑話本公主怎麼辦?
所以我慫得很。
傅雲卿一身玄衣,靜靜地站在月下。
他眼皮輕撩,眸光凝著我,而後揚了揚唇角,一開口,聲線懶散,危險又迷人:
「公主不想去?」
「……去去去!去還不行嗎?」
哼,本公主才不期待和他第一次冒險呢。
卸下發上釵環,去換夜行衣的時候,本公主也就隻偷偷地補了兩次粉,糾結了五種口脂的顏色而已。
別問本公主為什麼明知要戴上醜面具,卻還要補香粉,塗口脂。
問就是我樂意!
最後,我選了那盒海棠紅。
這還是數個月前,傅雲卿送我的。
當時我想著,這位太子殿下整天那麼窮,竟然會舍得給我買這麼貴重的口脂,真是感動壞了……
誰知道這廝一直都在跟我裝窮!
嗐,不想也罷。
傅雲卿說,在我換衣服的間隙,他的眼線已經傳了個口信給他——
「沈嘉如沒回自己的寢宮,她去了慧貴妃的那裡。」
好家伙。
他在我北陵裝窮三年,到底籠了多少線人?
這宮裡還有他查不到的事兒嗎?
我默默地為我那個隻知道在後宮耕耘播種的父皇抹了把汗。
傅雲卿帶著我去了慧貴妃宮裡。
那裡殿門緊閉,就連下人們也都屏退了。
也不知裡面那對母女在說些什麼秘密。
正愣神的瞬間,我被傅雲卿像拎小雞崽子一樣,用輕功拎到了高牆宮宇上。
我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宮殿頂上往下看,實在有點腿軟。
傅雲卿在我耳邊輕笑:
「怕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揶揄的聲音隔著面具傳來。
「……沒有。」
腿軟隻是身體反應,我控制不住。
但我心裡並不怕。
他又低笑了一聲。
而ƭüₜ後,他拉著我找了個刁鑽的視野角度,恰好能窺到裡面的沈嘉如和慧貴妃。
這一舉,倒還真是讓我窺到了些秘辛——
隻見,昔日眾人仰望的嘉如長公主,在慧貴妃面前,竟隻能像條狗一樣,卑微地跪著回話。
慧貴妃已經得知,沈嘉如這次接近傅雲卿又失敗了。
她氣得直接上手,狠狠抽了沈嘉如一記耳光:
「廢物!
「本宮把一輩子的寶都押在了你的身上,你卻連個男人都拿不下!
「本宮和你說了多少次?隻要你多和他接近,傅雲卿就一定會看上你的,他生來就注定是你的!你怎麼能讓他被沈長樂搶了去?她就是個配!是給你墊腳的玩意兒!」
我大受震撼。
所以。
沈嘉如確實沒有覺醒。
覺醒的,其實是慧貴妃?!
22
慧貴妃的臉上,呈現著一種瘋癲之態。
她逼視著沈嘉如,眼神兇戾,令人心驚。
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女兒,而是在看一坨死物、一枚棋子:
「本宮教了你這麼多年,你卻令本宮失望透頂!
「劇情如果回不到正軌,你還算是什麼女主?!
「你的男人都被沈長樂那個賤種搶走了!
「本宮所求的後位,都要毀在你的手上!」
……
慧貴妃的封號之所以為「慧」字,是因為父皇覺得她秀外慧中。
好一個秀外慧中。
全是假象。
沈嘉如被慧貴妃罵得狗血淋頭。
好半天,她終於抬起頭來,紅著眼眶回道:
「敢問母妃,您說南鳶太子是我的男人,他心裡就一定有我嗎?
「我從小便嚴格遵從您的吩咐——
「您說,我隻有不守規矩,才顯得與眾不同,我便如您所願。
「您讓我將長樂妹妹視為死敵,奪去父皇的關注,我也昧著良心無一不從。
「我與傅雲卿根本不熟,您讓我籠住他,我也努力地去討好了。
「可您以為,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是您的棋子,他們都會按照您的計劃行事嗎?
「長樂妹妹她們罵得沒錯,我是傀儡,母妃你也一樣是傀儡!」
沈嘉如的話徹底惹怒了慧貴妃。
又是好一陣打罵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在暗處,聽著、看著。
心情頗為復雜。
慧貴妃在人前時,一貫都是把沈嘉如這個女兒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一派以她為榮的慈母形象。
沈嘉如在人前,更是高傲了這麼多年,權寵盛大。
誰知這對母女的關系,實際卻是這幅景象?
慧貴妃與我母後鬥了二十年。
她最大的執念,就是扳倒我的母後,自己去當皇後。
而我母後三年前病重而逝了。
後位空懸。
可自那之後,我父皇一直都沒再立繼後。
他開始寵幸那些新晉的妃子。
盛寵多年的慧貴妃,也漸漸受了冷落。
她不得不靠自己女兒「身負鳳命、興旺國運」的傳說,來保住地位。
其實在原定劇情裡,慧貴妃最終是做了皇後的。
但現在劇情崩壞,或許是讓她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她知道自己生下的女兒,是這個世界的女主,所以就利用這一點,努力地想把原定劇情扳回去。
結果,事與願違。
沈嘉如受打,我並沒有去救她。
這是她和慧貴妃的事。
況且,她之前坑過我、罵過我,我又不是菩薩。
我是惡毒女配啊。
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23
那天之後。
我便靜靜等著。
一如蕭御所說,不出三日,和親人選最終定下,並不是長公主,而是我這位嫡公主。
傅雲卿安排的人,果然很會吹我父皇的耳邊風。
我那父皇最終覺得——
長公主可是身負鳳命,興旺國運啊。
那麼多皇子都在求娶,他怎麼能將她如此草率地嫁去南鳶國,給那病秧子太子衝喜呢?
他未來得給長公主挑一個更好的夫君才行。
但這樁事畢竟北陵國理虧在先。
為了彰顯和親誠意,同時又保住沈嘉如,他就必須選一個名義上比沈嘉如還要尊貴的人選。
於是,落我頭上了。
多麼順理成章。
——我一向是被父皇舍棄的那個。
隻不過這一次,不隻是他舍棄我。
我也舍了他。
聖旨降下時。
我和某太子還不忘互飚一番演技。
他一身孱弱,斜倚在病榻上,臉色蒼白地咳咳咳,像極了生命易碎的琉璃。
我則眼圈微紅,故意裝出忍辱負重,仿佛提前做了寡婦似的姿態,沉痛地接了旨。
待人走後,我與傅雲卿對視,不約而同地勾了勾嘴角。
我遞給他一盞茶:
「太子殿下的演技還真是爐火純青啊。」
傅雲卿優雅地品了一口,抬眸淡笑:
「公主也不遑多讓。」
這死狐狸,還內涵我呢。
我把玩著他涼白如玉的手指:
「本公主七日之後,就要去給你衝喜了。」
傅雲卿目光灼灼地凝著我,淡唇微翹:
「嗯,孤這次是死是活,就全靠愛妃的喜氣了。」
本公主還沒嫁呢,他倒是先叫上愛妃了?
這狐狸慣常會哄人。
……
可就在我出嫁的前一日。
變故發生了。
24
我在蒙眬中被燻煙嗆醒。
放眼望去,入目之處火光衝天。
隱隱約約,我聽到了驚呼聲一片。
「走水了!走水了!」
「去救公主啊,公主還在裡面!」
我頭昏腦漲,這並不是正常醒來該有的狀態。
強忍著頭疼作嘔,我回想了一下。
——大約是有人在我晚間用的那盞蓮藕羹裡動了手腳。
要不然,我不會睡得這樣沉,直到火勢已經這麼大了,才活活被嗆醒。
我試探地喚了一聲:
「佩兒?」
佩兒今夜當值,她本該就歇在我的外間。
沒人回應。
看來,不是暈死了,便是逃跑了。
我匆忙拿了帕子,用手邊的茶水浸湿了,捂著口鼻,試圖穿過火舌往外逃。
當然沒那麼順利。
我的床榻周圍是火勢最兇的地方,我像是被圈禁在一方火籠子裡,根本跑不出去。
我苟在角落,望著周圍的火浪越來越烈,幾乎要將我吞沒。
這不是意外走水。
——有人想要我的命。
至於幕後那人是誰,也不難猜。
狗急跳牆,除了沈嘉如,也就是慧貴妃了。
又或者,是她們母女合謀。
試了幾次之後,我發覺自己實在能力有限。
與其冒著被燒死的風險往外衝,倒不如先自保,乖乖等人來救。
我那皇帝老爹就算再討厭我,現在也還指望著我去和親,應該不會讓我被燒死。
還有傅雲卿那隻黑心狐狸。
他會來救我嗎?
我沒有答案。
畢竟,那家伙這次是以自己重病,恐不久於人世的借口,才能擺脫質子身份,重回南鳶國的。
南鳶國除了他這個病弱太子之外,還有好幾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