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肅清奸臣了。」徵清在殿內緩了緩,去掉夜裡的湿冷氣,才走到我面前。
「他倆果然是要合謀除掉蘇行。」
我撫摸著手上的疤痕:「讓我們的人暗中留意齊嶽的一舉一動。也順便……清一清朝裡的垃圾吧。」
之前岑陌說哥哥是角朔,朝中為官的眼線均隸屬角門。
可自從哥哥死後,角門便有了裂縫,商鈴剛接替還來不及修補,朝中一些人便已倒戈向蘇行。
如今剛好借這個機會,把角門重新整頓一番。
那夜我睡得極為不好。
我做了許多夢,夢裡的片段支離破碎,擾得我心煩。
太多往事洶湧成海,卻怎麼都拼不出一個美好的結局。
等到第二天早起時,羽樂看見我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憔悴成這樣?」
她拿來梳妝臺上的鏡子,我看了兩眼,淡淡搖了搖頭:「可能昨晚沒睡好吧。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小姐的話,已肅清完畢。已經傳信給宮主了。」
我點了點頭,還未有下一句話,徵清突然推門進來。
「後宮各寢殿內突然有大批殺手,煙晴已被牽制,看樣子很快就要過來。」
「蘇行怎麼會控制了後宮,小姐,我們該怎麼辦?」羽樂有些著急。
「不用擔心,蘇行要用我們威脅齊嶽,所以我們暫時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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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跟羽樂解釋,卻也深知這不過也是齊嶽的一步棋。
我抬眼望著徵清:「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現在去做。」
「好。」我和徵清交換了眼神,彼此心領神會。
徵清前腳剛走,蘇行的人便從院子裡衝進來。
他們執著劍,泛著冷光的冰刃直直地指向我。
相比其他嫔妃也都是這樣。
因為手握著妃子的性命,蘇行的人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大殿。
煙晴眼巴巴地望向我,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顯然已經被嚇壞了。
我看向押著煙晴的那人冷聲道:「她是你們大人重要的人質。你如今讓她這樣驚恐,一旦出了什麼好歹,你如何擔待得起?」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雖兇狠,到底還是怕擔責任,隨即將煙晴的兩個貼身侍女放開。
「娘娘,您沒事吧。」重心不穩的煙晴立刻被攙扶住,臉色這才稍微好了點。
穩定好煙晴,我側頭才發現,許燭詞也在宮妃裡面。
她見我望著,淺淺地點了點頭。
我現下看她,不知是何滋味。
這些人能輕而易舉潛入後宮,多半是和許燭詞脫不了幹系。
而任務完成,她居然還在這兒,不太正常。
還未進大殿,便已感覺到了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們被推搡著帶了進去。
蘇行和蕭祁對立而站,座上的齊嶽看到我們進來,眉頭緊鎖。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又很快移開,視線落到煙晴身上,他的眸色深了幾分,轉頭看向蘇行,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蘇行此刻已破罐子破摔,早就不在乎君臣禮節。
他獰笑一聲,揮了揮手。
蒙面人立刻把煙晴帶到了蘇行的身邊。
「皇上,晴妃娘娘這一胎可是重要得很。自從先皇後不能生育,大齊便再無皇子降生。」他說著眼神盯著煙晴的肚子。
說起來煙晴這一胎,也算是齊嶽的第一個孩子。
無論如何,齊嶽都不可能讓他有分毫閃失。
果然,齊嶽開口了:「你想要什麼?」
「安全送我出城,在我到達安全地方之前不能有追兵。到時候自然會放了晴妃娘娘。」蘇行簡直獅子大開口。
這盤棋下了這麼久,才終於讓蘇行露出馬腳,齊嶽此刻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晴妃身子沉重,不易舟車勞頓。朕不會讓她跟你走。」齊嶽不肯讓步。
「那便沒辦法了。」蘇行遺憾開口。
緊接著他的手下便欲將刀抵在了煙晴的脖子上。
我看著他的動作,忽然笑出了聲。
「蘇相現在拿的可是最重要的籌碼,你怎麼敢殺她?」
「你……」蘇行忽然疾聲厲色。
「倒不如我替蘇相想個折中的辦法。我來替她。一來我孑身一人,路上不會耽擱。二來我是煙家長女,籌碼應該不會太低。」
蘇行遲疑了一秒,卻並未松口。
這時蕭祁走上前來:「若是蘇相覺得雲貴人一個不夠,那本王也一起同行如何?」
這樣的條件確實要比隻拿捏煙晴一個人要好,蘇行思索一番,答應了。
隨即有人將我掣肘住,蘇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便請吧,雲娘娘。」
我最後望了一眼齊嶽,一旦蘇行離開了皇城,那便再無法將他殺死。
這個道理,齊嶽應該比我懂。
我特意走慢兩步,餘光看著蘇行,輕聲道:「蘇大人可曾記得沈清。」
蘇行疑惑地回頭,我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哥哥。」
話音未落,三支箭從不同方向而來,同時貫穿了蘇行的身體。
我隻能看到他瞪大的雙眼和微微張開的嘴。
我猛地踢向旁邊殺手的腹部,在他未反應過來時掙脫雙手。那殺手拔出劍便向我劈來,我趄身躲開,掏出袖子裡的匕首,反手送入他的胸口。
殿內一瞬間湧出許多侍衛。
「保護晴妃。」齊嶽吩咐道。
蕭祁則著急地向我奔來。
許燭詞拉著知意躲到了角落,有兩個侍衛貼身保護。
一時間殿內亂作一團。
蘇行的手下認定他的主子是我殺的,於是便招招下狠手。
我到底不是真正的煙雲,實在招架不住這猛烈的攻勢。
就在我快要躲閃不及時,一把短刃刺穿那人的腿,他順勢跪下。
我不敢停留,拿起手裡的簪子直直地插進他的喉嚨裡。
我抬眼看了一眼那短刃的來處,隻見齊嶽握著劍,眉目凜然,正一劍刺向殺手的心髒。
我收回目光,看著旁邊趕來的蕭:「離我遠點。」
「都何時了,你還顧著這些。」蕭祁一口拒絕,並將我護在了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漸漸安靜下來。
顧謙檢查完屍體隨後復命:「皇上,都死了。」
齊嶽這才放下手中的劍,點了點頭,看著尚未緩過來的眾人:「今日大家都受驚了。大齊肅清內奸,每個人都有功。等明日早朝,朕會論功行賞。」
眾人伏地跪拜:「叩謝陛下,願大齊千秋萬代。」
蕭祁在救了我之後,便自覺地隔開了和我的距離。
「先把晴妃送回露華殿。」齊嶽吩咐道。
知意悄然挪到我身邊,低聲道:「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可下一秒,卻見她神色詭異地抬起頭,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聲音發顫:「快……快走。」
我還未反應過來,一把刀就插進了我的胸口。
與此同時,
「小姐!」
「煙雲!」
我直愣愣地看著胸前流出的血,卻做不得任何反應,隻能一動不動地看著知意又舉起了刀。
可這次卻沒有插進我的身體裡。
那把刀直直地貫穿進齊嶽的肩胛骨處,和我上次刺傷的地方如出一轍。
齊嶽悶哼一聲,卻還是立刻將知意踢倒在地,轉身將我抱在懷裡。
「顧謙快宣御醫,快叫御醫,快。」齊嶽吼道。
我眨了眨眼,胸口的痛意讓我意識開始模糊。
他這次的驚慌失措,是否又如之前那般都是演戲?
我靜靜地盯著他,眼眶忽然泛起一滴淚。
從前我們坦誠相待,靈魂契合。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僅看不懂他做的事,我也看不見他的心。
齊嶽,你到底……為何這般?
我輕輕抬了抬手,齊嶽湊到我耳邊:「我在聽,我在聽,你說什麼我都聽著。」
「抓住許燭詞,不要……不要傷害知意。」
等說完那句話,我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據羽樂說,那天我暈過去之後,許燭詞被關進了闕堂。知意也被侍衛控制住。
而齊嶽緊緊地抱著我,滿目通紅。
在我被送去救治之前,齊嶽甚至放出話:「救不活雲貴人,朕便將你們滿門抄斬。」
從未有人見過齊嶽如此失態的一面,就連煙晴也定定地看了好一會,才顫顫巍巍開口:「皇上……您莫要著急……姐姐……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可齊嶽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一動不動。
31.
我昏睡了整整十日,等我醒來時,胸口還仍舊有陣陣痛意。
「小姐,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羽樂看見我睜眼,急急地向我奔來。
「早知道我就等會再去取藥了,小姐醒來我都不再身邊。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宮主臨走前給我的救命藥我都給你吃了,但是你還是沒醒……」羽樂說著竟有些哽咽。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地笑了笑:「我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沒事了。」
「小姐你現在還有哪疼嗎?你快先喝了藥,我去叫御醫。」說著轉身便朝外走。
「徵清呢,我怎麼沒看到他?」我接過碗,灌了一口,居然意外有點甜。
羽樂忽然噤了聲,面露難色。
恍若晴天霹靂,我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回事?」
「小哥哥那日射殺蘇行準備撤退時,卻被皇上的暗衛抓了個正著。」
不對,不對,我搖了搖頭。
按理來說徵清那麼謹慎,怎麼會被當場抓住現行。更何況當時場面那麼混亂。
除非……除非……
我腦子裡忽然閃過齊嶽之前那些怪異的舉動。
原來都意有所指。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並非真正的煙雲。
「小姐,這幾天我們殿外都有侍衛守著。皇上也每天都來看你。所以我想,小哥哥應該暫時沒事。」
「羽樂,他都能下毒殺了我,還不死心地全國搜尋我。你覺得他真的會放過我們嗎?」
「那……」
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我和羽樂循聲望去,皆是一怔。
那人輕手輕腳走進來,抬頭,也頓時愣住。
我和他誰都沒有說話,屋內氣氛一時讓人無所適從。
彼此僵了好一會兒,齊嶽開口道:「你先下去。讓永樂殿裡所有的人也都出去。」
齊嶽的語氣平靜,卻也讓人難以琢磨。
羽樂擔憂地望著我,我朝她搖搖頭,示意她放心。
等到羽樂出去之後,屋子裡又剩下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