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看布索吉的臉色,蕭清意轉身走了。
隻是這話讓布索吉氣得好半天說不出來,氣衝衝地回到寢殿,碰到不長眼的手下,抬腳就是一下。
「一個賤婢?也敢威脅我?」布索吉將桌上的東西悉數掃到地下,又覺得不解氣,拿過牆上掛的鞭子狠狠抽打跪著的侍女。
血跡慢慢滲透侍女的衣服,過了一會兒,她漸漸不再嗚咽,倒下便再也沒有起來。
「人呢,把這個賤婢扔出去,換個新毯子來。」
布索吉對死人根本無動於衷,仿佛死的不過是一隻螞蟻。
門外的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大氣都不敢出。
布索吉招來手下,陰狠道:「你去給我查查這個九夫人,到底什麼來頭。」
「是。」
25
般媞是唯一可以與大齊比肩的族落,既屬於大齊,卻又不受大齊約束。
雙方很多年前籤訂的合盟條約讓彼此還算友好地度過了百餘年。
但這一代般媞王顯然沒有要繼續守約的打算。
般媞王已年過半百,按理來說早就應當將立儲提上日程。但直到三個兒子都長大了,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蕭清意在他身邊的這些天,發現般媞王並不是傳聞中視色如命。相反,他依舊有謀略有武斷。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三兄弟的關系變得劍拔弩張。誰也不將誰放在眼裡。可恰恰就是這樣三足鼎立的關系,讓他的位子一直穩固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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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蕭清意大膽猜想,所謂的劍拔弩張,兄弟成仇,恐怕也是般媞王一手操控的。
難怪他會和蘇行狼狽為奸,果然都是一樣的心狠手辣。
不過蘇行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她要扶植的是二王子。
蕭清意回到王帳時,布汗媞正在議事。
屬下見是她,伸手將她攔在了門外。
她也不尷尬,笑了笑:「王上在忙,我晚些再來。」
她欲轉身走開,裡面卻突然傳來聲音:「讓她進來。」
侍衛聞言,退到了兩邊。
蕭清意進去的時候,裡面的人陸續往外走。
看到她過來,布汗媞起身過來迎她:「剛才那會兒哪去了?」
蕭清意回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剛去廚房準備了王上最愛吃的松子魚,還有百合銀耳糯。
估摸再過一會便能送來。」
「九兒有心了。」
「我剛進來瞧見大家都往出走,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嗎?」蕭清意靠在布汗媞懷裡。
「怎麼會,隻是趕巧我們剛說完話你就過來了。」
蕭清意正準備說什麼,卻見門口傳來聲音:「大皇子求見。」
蕭清意識趣地起身:「那臣妾便先告退。」
「無妨,你就在這兒陪我。」布汗媞握住蕭清意的手。
他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情緒,靜了一會兒,才開口:「讓他進來。」
布隆安看到蕭清意在,也是一愣,隨即恭敬道:「見過父王……見過九夫人。」
「什麼事?」
「這……」布隆安看了蕭清意一眼,欲言又止。
蕭清意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靜靜站到一邊。
布汗媞也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終於,布隆安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在大齊的密探消失了。」
此話一出,布汗媞的臉色微變,蕭清意看了他一眼,隨即道:「臣妾先去看看廚房的午膳好了嗎?」
說罷,徑直朝外走去。
她神色如常,等走到遠處才停下腳步。
大齊的密探消失了?
是齊嶽還是……那位?
如此看來,雙方博弈怕是不等盟約撕毀的那一天了。
26.
我來皇宮時還下著大雪,如今已經入夏了。
崔琉瑩乖巧精明,頗擅話術,又有個尚書的爹撐腰,如今位分已經高了我一頭。
而另一位許太尉的女兒相比之下卻太過安靜。
我讓徵清去看過,一時卻也察覺不出異常。
齊嶽還是不常來我這裡,蘇行在春分那天,將知意送進了宮,美其名曰:替皇上分憂。
但那狼子野心卻昭然若揭。
知意的本事我自是見過,所以齊嶽常待在她殿裡也是正常。
表面上齊嶽和蘇行君臣和睦,但誰都知道他們倆隻能活一個。
這般做樣子,怕是又要不平靜一段時間了。
知意一進宮,便成了眾矢之的。
就連煙晴對她也頗有微詞,她現在已經五個月的身孕了。
不能侍寢,便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齊嶽往別處去。
隻是煙晴的地位在那,後宮也不敢太過放肆。
「般媞那邊要變天了。」徵清有模有樣地給我扇著扇子。
我眯眼笑:「你這太監當的上道了。」
徵清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今天去看煙晴,她已經有些顯懷了。看著她的樣子,我雖有些難過卻還是為她高興。」我索性岔開了話題。
我雖不能相信煙晴,但她畢竟是煙雲的妹妹。在我還是沈芙的時候,也是一直把她當作妹妹看。
「當年你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怎麼回事?」徵清一直不說話,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我頓了頓,神色微冷:「什麼意思?」
「問問。」
我不願回憶那段日子,隻是措辭一番,才答道:「是蘇卿籮。」
徵清聞言抬頭,神情有些怪異,欲言又止。
「這件事情……怎麼了嗎?」
徵清靜默片刻,輕聲道:「沒什麼。」
徵清話裡有話,我擰了擰眉:「你在懷疑……煙……晴?」
「……」
徵清沒有說話,就這麼盯著我。
「不要相信皇宮裡的人。」他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我剛想追問,羽樂在門外喊道:「主兒,瀅嫔娘娘過來了。」
「說我病了,不宜見人。」
「這個借口上次找過了。」
「……」
「開門吧……如今她是嫔,你若不以禮待之,恐落人……」徵清還未說完,便聽見有腳步聲過來。
緊接著,門被推開。崔琉瑩穿得花枝張展,笑道「今兒總算能見到姐姐了,我沒打擾你吧。」
她身後五六個婢女也隨之進來,往屋內一站,倒像是來找碴的。
旁邊的侍女看不下去了,恭敬道:「我們小主大病未痊愈,可否請娘娘讓……」
她還未說完,便被崔琉瑩身旁的貼身婢女一掌扇在了地上。
「你個賤婢也敢這麼命令娘娘?」
崔琉瑩呵斥道:「放肆,誰讓你動手的。」
說完便朝我走來:「都是我教育無方,等回頭我定好好教育這丫頭,姐姐不會怪罪我吧?」
崔琉瑩的樣子我何等熟悉,這都是蘇卿籮之前玩兒剩下的。
我錯開手,彎了彎唇,笑道:「那是自然,奴婢犯的錯我怎麼會遷怒妹妹呢。」
「來人。」我依舊笑著看向崔琉瑩。
「把她的手砍下來。」我指了指打人的那個奴婢。
崔琉瑩神色一僵,語氣突然轉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在好好配合妹妹的意思。」我笑意不減。
徵清二話不說,將那人拖走。
「我是嫔,你敢動我的人?」崔琉瑩一時控制不住大聲道。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我一同入宮,你如今嫔位,在我之上想必很是得意。但也許我們許久未見,妹妹還不知道我這個人的脾氣。你不招惹我,我自是祝福妹妹平步青雲,恩寵不斷。可你三番兩次偷偷摸摸與我侍女使絆子。一些無傷大雅的麻煩,我便也忍了。」
「所以……」我笑著坐下,「如今倒是給妹妹造成了些許錯覺。」
崔琉瑩被我這樣說,面上有些掛不住,怒視我:「你以下犯上,我要去告訴皇上。」
「以下犯上?那高你位分的晴妃娘娘又該怎麼算?」
我撲哧笑了,望著徵清,語氣卻是冷漠:「砍。」
隨著門外傳來一聲聲悽厲的慘叫,崔琉瑩的眼神越來越兇狠。
「我不會放過你的。」臨走時她撂下這句話。
總算安靜了。
「你今日搞了這麼大陣仗,齊嶽怕是一會兒就過來了。」徵清拿來一方新地毯,重新鋪上。
我笑了笑:「我等的就是他。」
「怎麼說?」
「崔琉瑩是蘇行那邊的。齊嶽會任由她這麼放肆嗎?就算為了表面上的功夫,崔琉瑩在宮中立得住一時,可樹敵太多,終會被拉下去。
「我今日隻不過提前送送她罷了。」
「你不怕齊嶽為了顧及蘇行的面子把你推出去?」
我淡淡笑了笑:「我怕。但他不會動我。崔琉瑩雖然看著精明,卻是個蠢貨。樹大招風的道理她是一點兒都不懂。齊嶽不會留著這麼蠢的一個人。他比我……還厭惡崔琉瑩。」
果然不出所料,黃昏時分,齊嶽過來了。
我靜靜地坐在梨花樹下,看著天邊的流雲。大片大片的瑰麗,染紅了整片天。
一隻白色的鳥忽然從眼前飛過,我看著出了神。
以至於齊嶽都走到我身後了,我也未曾發覺。
「看什麼看這麼入神?」齊嶽冷不丁問一句。
我驚了一跳,斂住心神,緩緩起身,打了招呼:「臣妾參見皇上。」
我抬頭,看著齊嶽的臉,笑道:「原來隻有臣妾惹事的時候,皇上才舍得來看我一眼。」
齊嶽輕輕笑了一聲:「我竟不知你如此盼我?」
我點點頭:「那是自然。」
「瑩嫔來找過我了。」
我歪頭:「皇上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齊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朝我走近一步,在我身旁坐下:「外面風這麼大,怎麼不進去?」
「……悶得慌,出來看看日落。」
「好看嗎?」
我微微蹙了蹙眉,抬頭看了看天……齊嶽是瞎嗎?
雖這樣想,我還是抿唇道:「臣妾剛看到一隻白色的鳥從眼前飛過,餘光是霞色滿天,甚是好看。」
齊嶽不說話,揚頭看著。
過了一會,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是好看。」
……
我總覺得齊嶽在說一些廢話。
我覺得有些別扭,微微輕咳:「臣妾覺得有些冷了,還是請皇上進去吧,當心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