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點亮了整間屋子,漾著洋洋暖意。
如此好的氣氛,我卻想不到其他。
「我不會怪你,但……今夜……」
齊嶽似乎知道我要講什麼,起身從桌子上拿起刀,對著手掌狠狠劃下去。
血順著流在帕子上,我趕緊拿過紗布包在他的手上,有些焦急:「你這是做什麼。」
他反倒笑了,揚了揚帕子:「任務完成。」
我急忙拿過桌子上的酒給他消毒,他卻像個傻子般望著我笑。
而後他將帕子扔在一邊,吹滅紅燭,褪去外衣將我抱上了床。
他側身摟住我,手輕輕搭在我的背上,溫聲道:「阿芙,睡覺吧。」
他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般順暢,竟讓我有些愣怔。黑暗中,我一眨不眨地看著齊嶽。
他忽然湊近親了親我的眼,柔聲道:「別這樣看我……」
他沒有說完後面的話,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頓時火辣辣一片。
我半推開他,翻了個身:「誰盯著你看了。」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笑意,而後一雙大手將我撈入懷裡。
我被迫正對著齊嶽。
他抱我抱得越發緊:「好困,我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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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嶽給東宮下了命令,太子妃所有的禮節我都不必遵守。甚至可以隨時回沈家。
婚禮第二天,喜婆來收帕子。
她瞧見帕上的血跡,又看了看我脖子上的紅痕,笑得合不攏嘴:「奴才這就去稟報皇上。」
等喜婆走後,我瞪了一眼齊嶽。
他用手輕輕在我脖子上摩挲,語氣曖昧:「做戲就要做得真一點。」
「這什麼時候弄的?我怎麼不知道。」
齊嶽親了親我的嘴角:「你睡著之後。」
我連忙合住衣襟:「你是不是……」
「想什麼呢……」他點了點我的鼻尖,然後替我披上衣服,「你若現在不願意,我自不會強求你。」
我垂眸,盯著他給我系衣帶的手。他現在已是太子,何至於如此遷就我。
我正出神,卻意外對上他的眸子。
齊嶽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勾唇道:「別瞎想了,今日還要進宮,穿好看點兒。」
我故作生氣地撞了他一下:「我穿哪個不好看?」
齊嶽沒料到我來這麼一下,突然站立不住向後倒去,連帶著將我也扯了下來。
我們雙雙倒在了床上。
我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齊嶽身上,周身都是他的氣息。心跳突然加速,臉上泛起了紅暈。
「那個……我……」我不好意思地伸手要將他推開,手腕卻用錯力又跌到齊嶽懷裡。
……
這下徹底解釋不清了。
頭頂傳來清悅的笑意,他垂頭蹭到我耳邊:「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仰頭對上齊嶽溫柔的眸子,愣愣地道:「我才沒有。」
他極溫柔地注視著我,在他的目光之下,我的全身都開始滾燙起來。
「你……你放開我……」
「放不了了。」他忽然俯下身堵住我的唇。
「齊嶽……嗚……我要換衣……嗚嗚」
記不清親了多久,等到結束的時候,我的頭已經有些發蒙。
齊嶽卻笑意不減,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我幫夫人換衣服吧。」
我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滾出去。」
「都聽夫人的。」
23
我十七歲時,先皇重病不起。
齊嶽和我輪番去照顧。
其實我能感覺到,先皇還是很在意這個兒子的。
無論是他生母的緣故也好,還是齊嶽自身的能力也罷,終究也是父子一場。
齊嶽雖表面上不甚在意,其實我看得出來,對這個父親,他也不是沒有渴望過得到他的愛。
隻是這中間隔了太多誤解和無奈,出身帝王之家,誰又能隨心所欲呢?
先皇臨死前的那個晚上,他叫了齊嶽過去,說了好一陣子話。
等到他出來後,身後有太監嘶聲吼道:「皇上,駕崩……」
眾人跪地哭號,齊嶽卻不說一句話。我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齊嶽的眼睛閃過一絲黯淡,隨即握了握我的手:「我沒事。」
新帝登基,宮內上下都忙作一團。
大齊六年,齊嶽順利登上皇位,為祭奠先帝,特大赦天下。
我也成為皇後,執掌鳳印。冊封之日,齊嶽在大殿前迎我。我拖著長長的喜服,一邊聽著「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一邊緩緩走向齊嶽。
他遙遙和我對望,臉上滿是寵溺的微笑。
還未跨上臺階,一雙手便出現在眼前。
他與我十指交叉,將我拉到身邊。
頓時臺下齊刷刷地跪倒:「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願琴瑟和鳴,共佑大齊!」
我轉頭看著齊嶽,他也回望著我。
「阿芙,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輕輕摩挲著我的指腹。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我們的愛,舉國上下,人人趨之,向之。
可後來再沒有那麼好的時光了。
為鞏固朝廷,齊嶽不得已開始選妃,後宮也越來越充盈。
但齊嶽除了歇在我這兒,便是在殿裡處理事務,很少在其他嫔妃那兒久待。
幾次之後,宮裡漸漸有了意見。
等到齊嶽再來我寢宮時,我將他拒在了門外。
「臣妾今日染了風寒,唯恐感染皇上。請皇上移駕其他殿吧。」
齊嶽無奈地笑了:「皇後鳳體違和,朕更應該進來瞧瞧了。張祿,去把門打開。」
我看著齊嶽進來,退後了幾步:「皇上請移駕他殿。」
齊嶽快步走過來,一把將我摟在懷裡:「你就這麼著急把我往其他人那兒推?」
我靠著他的肩,悶聲悶氣:「我不願意。但我是皇後。皇後就是要寬容要大度……要體恤皇上……要雨露均沾……」
我說著說著,忽然哽咽了起來。
我何嘗不想讓齊嶽完完整整隻屬於我一個人,可我是皇後,他是皇上。
注定他不會是我一個人的。
見我這樣,齊嶽忽然松開了我,輕輕開口:「我知道了。」
隨即又將聲音提高了一倍:「那皇後便好生歇息,朕明日再來瞧你。張祿,擺駕露華殿。朕去瞧瞧晴貴人。」
我看著齊嶽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眼淚忽然洶湧而出。我何時也變成了這般患得患失。
三更天時,天突然冷了起來,我被凍醒了。剛想喚婢女,卻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我作勢要掙開,卻聽到那人低聲道:「阿芙,是我。」
我停下動作,緩緩轉過身……是齊嶽。
他的衣服上還裹挾著夜裡的寒氣,我看了一眼半開的窗子,頓時明了。
我一把抱住他,語氣止不住地歡悅:「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腰:「我看她睡著了,便過來了。一個人來的。沒人看見。」
他衝我眨了眨眼,嘴角噙著笑:「我猜你肯定睡不著。」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可是這樣太累了,我……」
他順著我的腰往下移,然後一把將我打橫抱住:「一會就不累了。」
「可是你剛……」
「我今晚沒碰她。」
聽他這樣說,我心下一動,忽然吻住了他的唇。
等到第二天起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隻是渾身乏力酸痛,我隻好繼續裝病。
齊嶽來時,我已經又睡了一覺。
「起來用膳了。」齊嶽掀開被子一角。
「我困……」我沒有睜眼,嘴裡嘟囔著。
「哪困?」齊嶽忽然低笑一聲。
我連踹他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氣鼓鼓地說道:「都怪你。」
齊嶽莞爾,俯下身將我抱起來:「所以今天來贖罪不是。」
從那以後,夜裡的窗子總是要開一扇。
而白天我們又都心照不宣。
幾個月後,我懷孕了。齊嶽知道時,愣了好久,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我們都無比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終究他不曾來這世間看一眼。從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思及此,我看著齊嶽的眼神又多了些恨意。
好在他此刻背對著我,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說,人會有來世嗎?」靜了一會,他突然問我。
我蹙起眉,卻還是溫順開口:「臣妾不知。」
「若有來世,你向往何處?」齊嶽又問。
「自由。」沉默片刻,我答道。
「沒有愛嗎?」他轉過身來看著我。
我盯著他的眼,淡淡一笑:「愛會讓人痛苦。」
齊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朝我走來:「愛妃這麼說,看來是痛苦過。」
「世人都這樣說。」我沏了壺茶醒酒,齊嶽也順勢坐下來。
我看著他拿起杯盞,忽然發問:「那麼皇上呢?皇上也痛苦過嗎?」
齊嶽拿酒的手一頓,然後抬頭看了我一眼:「愛妃覺得呢?」
「臣妾不知。」
他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開口:「也許吧。」
「你剛在上面,看到了什麼?」
「月亮,很亮。」
「好看嗎?」
「好看。」
齊嶽問得沒頭沒腦,我也就順著答下來了。
隻是問完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齊嶽今日過來,一不是來興師問罪,二不是為了侍寢之事,反而和我闲聊起來,著實讓我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這陣子過得好嗎?」齊嶽突然開口。
我恭敬道:「託皇上的福,能吃能睡。」
齊嶽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將頭抬起來。然後又是長久的對視。
準確來說,是齊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他的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