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也是有個孩子。
「姐姐,你說會是小公主還是小皇子啊。」
我垂頭看著,彎唇道:「都好。皇上肯定很喜歡。」
我記得我害喜的時候,半夜醒來,發現齊嶽的脖子湿了一片。
我想給他擦一擦,卻被他反身抱進懷裡。
齊嶽摟得很緊,我差點喘不過氣:「松開啦,壓到孩子了。」
齊嶽聽話地松開了一點,他輕輕撫上我的肚子:「我要當父親了。」
「這是我們倆的第一個孩子,你說我要給他個什麼封號好?
「是公主最好了,像你最好……」
我摸了摸他的臉:「這麼喜歡小孩子嘛?」
他親了親我的脖頸,勾唇道:「隻喜歡跟你生的。」
我那時隻覺得甜蜜,如今想來,卻覺得惡寒陣陣。
「我覺得……皇上不怎麼高興。」煙晴垂眸。
「雖然皇上賞了我許多東西,給我晉了位分,但我就是感覺……」
感覺貌然神離對吧?
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別多想,孕婦容易憂思。你現在要好好休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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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放心,我一定勸皇上多來姐姐這裡。」
我抿唇笑了笑,岔開話題:「晚膳時間了,留這兒和我吃飯吧。」
煙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心領神會,想必今晚齊嶽還是留宿她那兒。
於是道:「那你且去吧。」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來造訪。
正是崔琉瑩。
她一見我,高興極了,拉著我的手東扯西扯。
我昨晚一宿無眠,此刻聽著她的話,卻隻想回去補覺。
「聽說皇上送你了許多侍女。真羨慕啊,一進宮就得到了皇上寵愛。我聽說昨晚還差人送了你禮物。」
我敷衍地點點頭:「姐姐的消息很靈。」
「不過皇上對晴妃娘娘是真真兒的好。昨夜哪都沒去,陪了娘娘一宿。」
「這倒讓我想起來之前的善德……」崔琉瑩說到這兒,猛然閉了嘴。
我擰了擰眉,她湊到我耳邊小聲道:「皇上下過令,任何人……不得提起先皇後。」
拿著茶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熱茶滴了幾滴在手上,可我竟也不覺得痛。
齊嶽,你何至於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
至於,太至於了。
20.
自選秀後,齊嶽便再沒來過我這兒。
反倒是崔琉瑩那去得勤快。
其他嫔妃那兒也去。
時間一長,宮裡也傳出來些闲言碎語:
「前些天經過永樂殿,老是聽到有人在哀號,那聲音要多悽慘有多悽慘……嚇死人。」
「你說是永樂殿那位?難怪皇上都不去她那兒……真晦氣。」
「娍殿就在旁邊,會不會是……那位……的鬼魂?」
「快住嘴,你不要命了嗎?」
我對這些話倒不甚在意,可娍殿居然沒有被推倒翻新,還是一片廢墟,在那苟延殘喘。
我隻去看了一次,便讓我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岑陌,我應該毒發身亡,然後死得一幹二淨。
而現在,他竟還將它矗立於此,誓要將我的靈魂永永遠遠囚禁在這非人之地。
……
隔天宮裡沒了聲音。
那幾個嚼舌根的宮女被人絞死在了井裡,死狀異常殘忍。
然後過了一天,齊嶽來了。
彼時我正在屋檐上坐著。
永樂殿和娍殿的結構太過相似,以至於我待在屋子裡,便總想起從前。
自徵清將我帶上來一次之後,我就總來房頂上坐坐。
我提了一壺酒,看著寂靜的夜色,忽然鼻子泛酸。
今天是……哥哥的生日。
如果他還在……應該已經二十五歲了。
多好的年紀啊
我正感懷傷神,卻聽門外傳出聲音:「皇上駕到。」
我握著酒的手一動不動。低著頭看他向我的寢殿走來。太監侍女急匆匆的朝他行禮。
我看著他環視一周,皺眉道:「雲貴人呢?」
等了兩三秒,我輕輕開口:「臣妾在這兒。」
他循著聲音抬頭,我慢慢起身,僵硬的行了個禮,笑道:「給皇上請安。」
齊嶽仰頭盯著我,也笑了:「愛妃好興致。」
「上面景色極佳,皇上要上來看看嗎?」我歪頭問道。
卻見齊嶽不答,我吐了吐舌頭:「那皇上稍等一會,臣妾馬上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踩著磚塊兒,順著梯子想往下爬。
我穿得單薄,裡衣外面隻披了件白裘,此時站起來,竟有些瑟瑟冷意。
齊嶽瞥了一眼周圍,冷聲道:「都把頭低下。」
我爬到一半兒,鞋子掉了。不管了,先爬再說。
還沒落地,我卻被齊嶽一把抱住。
剛好踩在了他的鞋上。那繡著飛龍的鞋上。
剛要驚呼,又被他打橫抱起,走向寢殿。
我看著他空落落的脖子,手絲毫沒有要搭上來的欲望。
就連他抱著我,都覺得胃裡一陣難受,索性將手環抱在胸前。
齊嶽低頭看了一眼,倒也沒說話。
直到將我放在榻上,齊嶽才緩緩開口:「愛妃晚膳吃多了,朕險些抱不動你。」
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勾唇一笑:「看來即使我不過來,愛妃也能過得很好。」
我眯著眼笑:「皇上說笑了,臣妾可是日夜盼著皇上來,晚膳倒沒吃什麼。憂思難忘飲酒過度了才是。」
「憂思難忘……」齊嶽仔細地回味這幾句話,忽然欺身朝我壓過來。
一片巨大的陰影將我籠罩,齊嶽煙波含情,嘴角帶著笑意「愛妃究竟是個怎麼難忘法?」
我忽然愣住了,下意識地屁股往後挪:「就喝酒啊……」
「醉了嗎?」
我搖搖頭:「不知道……」
「愛妃有心事?」
「昨天宮裡出事了,今天皇上就來我這兒了。很難讓人不想到您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怕?」
我搖搖頭:「清者自清。隻是才進宮沒多久。臣妾並不想讓妹妹為難,也不想讓家人擔心。」
那些宮女雖然愛嚼舌根子了些,可沒有錯處於我,我不屑,也不會。
更何況,殺死一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情,讓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懲罰。
燈光下,齊嶽的側臉靜靜隱沒在陰影下,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朕相信你。」
我頓了頓,抬頭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你自然沒做過。因為那些……是我殺的。」
我錯愕地抬頭,卻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您……為何?隻是些闲言碎語……」
齊嶽不是一個愛關心後宮闲事的人,更別提那些莫須有的闲話。
想到這兒,我不禁冷笑一聲:「那麼皇上如此做,倒是把臣妾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現在大家都在說,雲貴人心狠手辣,下人不過是說了幾句闲話,便拋屍殺人。」
「隻有那些蠢貨才會認為人是你殺的。但凡有些聰明,都該思考一下這背後的深意。」
齊嶽看了我一眼,繼續道:「今日之後,誰會繼續跟你來往,誰又會因為這件事誤解你。誰又會值得當你的對手……後面的事,便不用我再說了。」
我聽著齊嶽說完,後背卻早已冷汗涔涔。
他僅僅就用了一件事,便讓宮中各方勢力強弱真相大白。
莫不是那些宮女,也在她的算計之內?
我直直地看向齊嶽,聲音有些冷意:「皇上如此計謀,難道那些……」
「沒有。」還未等我說完,齊嶽便打斷了我的話。
他的眸子很深,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覺得那些隻是闲言碎語。但我聽不得。她們觸了龍顏,你說她們該死嗎?」
我一時語塞。
他捏住我的下巴,跟我對視,眼裡晦澀不明。
忽而他松開了我,嗤笑道:「以前有個人罵我是小王八蛋。」
我的心忽然劇烈地跳了一下,卻還是笑道:「那皇上不得把她的頭砍下來掛在宮牆上以示天威?」
他忽然起身走向窗外,良久,才淡淡道:「舍不得。」
我用力攥著衣角,試圖緩和屋裡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傷。
可思緒卻不斷飄到遠方
腦海裡一直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喊:「小王八蛋。」
而下一秒,一個極為不耐煩的聲音應道:「又幹嘛。」
21
說起來好笑,我於同一年先後遇到了蕭祁和齊嶽。
十四歲那年,蕭祁作為質子返回梁國,臨走時我送了他一個香囊留作紀念。
那時我當他是頂好的朋友,他走後,我難過了好長時間。
然後我遇到了齊嶽。
他的生母身份不詳,據說是先皇微服時,與一民間女子所生。
先皇對那女子用情至深,幾次想迎她入宮,最後卻都被拒絕。
後來,那女子消失了。
先皇鬱鬱寡歡了好長時間,對這個孩子也愛搭不理。
但還是請了老師講學,讓他給太子當伴讀。
爹不疼娘不愛,但好在齊嶽聰明,學什麼都快。時間一長,老師甚至比對太子還上心。
這下可惹怒了太子,趁著別人不注意,帶著人將齊嶽揍了一頓。
好巧不巧,被我撞見了。
「怎麼什麼好事都讓我遇到!」我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將齊嶽逼到角落。
我大太子一歲,又備受先皇信任,他便不太為難於我。
隻是冷漠回應道:「你不去上課,瞎跑什麼?」
我沒回答,頭揚了揚,眼神示意:「這是幹嘛?」
他頭也不回:「不關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