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倒掉了,”何亮回答,“而且我看到她的手上有傷口,還流了血,可能是做湯的時候切菜切到的。”
江時羿沒說話,低頭繼續看文件。
他覺得顧煙是個神經病,哪裡有這樣的人?既然做好了湯,非要倒掉,她的反復無常讓他根本捉摸不透。
為了做湯受了傷,卻寧可將辛苦做出的湯倒掉也不願意給他……
他盯著文件,卻已經看不到什麼了。
他忽然意識到,顧煙說的話,並不是單純為了氣他或者和他較勁,她是真的下了決心,不再會像從前那樣為他做飯,在他生病時照顧他。
她是要推翻他和她從前那種相處模式。
顧煙這女人,看著乖巧柔順,其實比他想象中狠絕。
江時羿這個骨裂,其實不能算是特別嚴重,但是為穩妥起見醫院建議一周留院觀察,江時羿將時間縮短到三天,用一個多小時和何亮安排了接下來兩天的工作。
待何亮離開,已經是十二點多。
顧煙看了一眼手表,起身往外走時,問他:“你想吃什麼,喝粥可以嗎?”
江時羿目光微抬,落在了她手上。
她的左手食指確實纏著創可貼,他一時沒說話。
顧煙沒耐心等,直接做了決定:“那就粥了。”
她轉身往出走,男人卻又開口,“冬瓜排骨湯。”
顧煙步子微微頓了下,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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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送她的背影,視線落下去時,看到她腿上的傷。
她受傷了,也沒好好處理……他想起,應該是自己砸了的那個杯子導致的,他煩躁地合上文件,顧煙這女人,真是難對付。
他一向篤信對付狠人就得更狠,但對顧煙,他似乎總差一點狠勁。
顧煙在醫院附近的餐館吃過飯才打包冬瓜排骨湯上樓,餐盒放江時羿面前,任務完成,她去了旁邊玩手機。
江時羿拿著勺子嘗了下,皺了皺眉。
味道和顧煙做的不同,他覺得沒有顧煙做的好吃,但他並沒說。
不然,好像求著她給自己做飯似的。
他並不知道,為了迎合他的口味,顧煙曾經做過多少次嘗試,但他清楚的是,他所惦念的,其實並非一碗排骨湯,而是一餐一飯裡那種煙火氣,那是顧煙賦予的。
整個下午,兩個人沒有說過話。
江時羿拿著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顧煙則在靠窗口的椅子上一直低頭看手機,她在觀察今天的大盤走勢,並判斷幾隻基金和債券今天可能做的調倉。
收盤之後,她看了看最後的數據,在手機裡做記錄分析。
下午五點多,病房裡又來一位訪客,這次是許鳶。
許鳶手裡還拎著個飯煲,敲門進來之後,看到顧煙便是一愣。
顧煙視線掃過她的臉,就收回來繼續看手機。
許鳶沒明白顧煙怎麼在這裡,她關上門走到病床邊,小聲問江時羿:“她怎麼在啊?”
江時羿合上筆記本電腦,“奶奶要她留下照顧我。”
許鳶噘了噘嘴,“真不知道奶奶喜歡她什麼。”
江奶奶很早就喜歡顧煙,這點許鳶是知道的,顧煙小時候家裡窮,江奶奶就一直很照顧顧煙。
江時羿沒說話,許鳶又問:“那我都來了,她怎麼這麼沒眼色啊,還不走?”
江時羿蹙眉,正想說什麼,顧煙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她拎著自己的包,走到了病床跟前,看向江時羿,神色淡淡,“那我現在有點眼色,你說必要的時候會要我滾,我看現在應該挺必要的吧,我就先滾了。”
江時羿的手無意識攥住,話是他說的沒錯,但當她這樣一臉無所謂地說出這種話,他心口卻像是被刺了下。
第24章 以後她再也不要為那個不值得的男人流淚了。
許鳶覺得顧煙陰陽怪氣的,不滿說:“你不用再過來了,我會照顧十一的。”
顧煙絲毫不惱,淡淡一笑,“像許小姐這麼理直氣壯的小三,還真是不多見,我今天開眼了。”
“你!”許鳶氣得臉色一下子漲紅了,“你說誰小三?當年明明是我先和十一在一起的!”
“許鳶!”病床上的江時羿厲喝了一聲,“閉嘴。”
許鳶快憋屈死了,“是她先挑事的……她憑什麼說我是小三?”
顧煙其實還挺意外,沒想到江時羿面對他的心尖寵也會有這麼兇的時候,不過看到許鳶吃癟,不得不說,她這心情還挺不錯,她衝許鳶嫣然一笑,“別忘了,我和他結婚時,你和他已經明確分手,隻要我還是他的妻子,你就永遠隻能做個第三者。”
說完,她不再留給許鳶和江時羿反應的時間,轉身朝著病房門走去。
夏夜的街頭,車水馬龍並未停歇,顧煙走在街邊,看許鳶笑話帶來的快意其實很短暫。
——畢竟江時羿就算兇了許鳶一下,他最在意的仍舊是許鳶,他那樣的大少爺,除了能對自己敬重的奶奶低頭,大概這輩子都學不會對別人包容和溫柔,許鳶已經算是個特例了。
而她呢?她其實是個被他們踢出局的人,她離開病房,他甚至都沒有挽留一下,或許他也覺得許鳶來了她就應該走。
哪怕她很努力地偽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也不過隻是想要為自己留下這點體面,現在,在熱鬧的街頭,她落魄的樣子才無可遮掩地顯露出來。
她形單影隻,不過是個不被丈夫接納的可憐女人。
視線逐漸模糊,她抬起手擦了一把眼角,她想,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她再也不要為那個不值得的男人流淚了。
顧煙離開之後的病房裡,氣氛也不算融洽。
許鳶存心要討好江時羿,從飯煲裡面取小碗盛湯出來,可是男人瞥了一眼就已經沒了食欲。
又是冬瓜排骨湯,他再喜歡也不能頓頓吃這個。
不過許鳶眼紅紅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他沒法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他淡淡道:“放著吧。”
許鳶放好碗,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神情有些局促,“你嘗嘗,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我切菜還傷了手指呢。”
說話間,抬起右手給他看,上面纏著卡通OK繃。
可是看到她的手,江時羿想的卻是顧煙。
那女人做湯切傷了手指,沒有對他提,今天因為他大發雷霆,她腿上也受了傷,她也隻字不提……
她為什麼總是這樣?他忽然發覺,他更希望她可以像許鳶一樣,她不會像這樣撒嬌,那哪怕是控訴他也好。
但是都沒有,她隻是默默地承受這一切,卻又為了錢死死拖著不願意斬斷這種形式一般的婚姻關系。
看到江時羿走神,許鳶忍不住喚他,“十一……十一?”
他勉強回神,許鳶語氣嬌嬌軟軟道:“你在想什麼啊。”
許鳶在摸索和現在的江時羿相處的方式,但說實話有點力不從心,她剛剛被他當著顧煙的面兇,換做以前她肯定早就氣得甩臉走人,但現在她不敢這樣作,她知道他不會包容她。
江時羿沉默幾秒才開口,“許鳶,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許鳶一怔,男人這樣鄭重其事,她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江時羿說:“你和星輝的合同先放一放。”
許鳶錯愕地睜大雙眼,“為什麼?!”
“奶奶知道了我要籤下你的事,她不贊成,我不想惹她生氣。”
許鳶不可置信,“我和星輝總經理已經快要磨完合同細節了啊!奶奶怎麼能這樣,我又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她……”江時羿頓了頓,“看到車禍現場視頻,覺得我和你有牽扯,對顧煙不好,所以不想我和你有工作來往。”
許鳶呆呆愣愣,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好半天才又開口:“那……我怎麼辦?”
江時羿一言不發。
“十一,我怎麼辦啊?”她努力忍著眼淚,“你知道我回來是為了你,可現在我回來了,不但不能和你在一起,就連和星輝籤約都不行……我為什麼要回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看她眼淚在眼眶打轉,江時羿終究不忍,略一思忖說:“你先等等,你也知道,奶奶的病……你可以先在國內繼續學習表演或者別的才藝,資金上我會一直支持你,會有星輝籤你的一天,不過要等等。”
許鳶咬著嘴唇,低著頭不說話。
她自然不願意,為了做明星,她已經花費幾年時間學習表演,回來就想要找合適的經紀公司籤約然後大展宏圖,星輝實力雄厚,捧出很多一線藝人,而且有江時羿提拔她,她覺得美好未來近在眼前,不料卻冒出顧煙這麼個程咬金。
她心底惡狠狠地想,顧煙應該去死的,為什麼不去死!
江時羿不知她所想,隻當她是還有情緒,他語氣放軟了點,“我答應過你的事,遲早會兌現,你隻需要耐心一點。”
許鳶很想發脾氣,但是她忍了,抬頭時,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臉委屈卻又努力順從說:“我知道了……既然是為了奶奶,那也沒辦法,我會等的。”
江時羿心下松了口氣。
毀約這種事,畢竟不好,他心底也存了些對許鳶的歉疚,“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去時裝秀場掃貨?最近可以去逛逛,我把副卡給你。”
許鳶聞言,倒是稍微得了點安慰,江時羿對她至少還是很大方的,但她不滿於此,嘟著嘴說:“我看上一回顧煙和你參加晚宴,穿的都是出自Judy之手的高定,Judy除了豪門闊太隻接當紅明星的單子,我都沒穿過她的高定,我想要。”
江時羿壓根不知道Judy是何許人也,看樣子大概是個設計師,上次他帶顧煙去晚宴是臨時決定,趕不及私人訂制,顧煙那裙子顧煙她自己都沒操心,不過是江太太這個名號好用,加上何亮害怕顧煙穿得不好受人詬病,才找一線設計師拿已經成品未面世的高定系列作品而已。
他勉強將顧煙這個名字從腦中趕出去,才回答許鳶:“沒問題,何助理應該和Judy那邊有些往來,你需要的時候跟他說一聲就行。”
許鳶眼珠一轉,小聲問:“不能你幫我和Judy打招呼嗎?”
他略一遲疑,“我不認識這個人。”
“但她認識你呀,”許鳶眼底微微一亮,“到時候,你陪我去一下。”
“好吧。”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許鳶心底總算稍微舒服了點,江時羿親自陪同去約Judy的高定,這種事是江城多少女人羨慕不來的,運氣好的話,她可以借著江時羿的名頭先在時尚圈混出一點名氣。
總好過什麼都沒有。
兩人正事談完,江時羿面前湯涼了大半,他打算給許鳶這個面子,拿起勺子準備喝湯時,病房的門卻被突然推開了。
有個穿著連帽衛衣,還戴著帽子,賊頭賊腦的男人探頭進來,手裡拿著的手機迅速地朝著病床幾連拍。
許鳶和江時羿都猝不及防地入了鏡頭。
男人拍完直接拉上門就跑,江時羿反應過來:“是狗仔。”
許鳶愣了下,旋即也明白過來。
狗仔與記者不同,狗仔為賺噱頭會不擇手段制造新聞並拱火。
其實江時羿隻是個企業家,許鳶是個沒多大名氣的模特,本來關注度不能算多高,之所以被狗仔盯上,多半還是因為許鳶前段時間炒作的新聞將兩人推到了風口浪尖——畢竟吃瓜群眾都喜歡出軌小三撕逼之類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