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好你好,幸會,實在是幸會。”顧建國連忙寒暄說。
“顧先生,你好,請坐,你不用緊張,我們就隨便聊聊。”林先生看出顧建國明顯身體緊繃,便笑了。
“好,不緊張,不緊張。”說是不緊張,但心裡還是緊張啊。
顧建國在這一刻想到了許多事,比如蜜芽兒和牙狗豬毛他們說的改進增建窯廠,建立一個大型環形窯,比如之前他曾經夢想的做一個大型房屋建設公司,所有的夢想都需要資金,資金從哪裡來,他想著是靠自己慢慢地掙。
可是他沒想到,有一天,人家搞外資的就這麼坐在了自己面前,還特意要見自己,這意味著啥,機會來了?
機會來了,抓住就可能上天,抓不住還繼續蹲地上,能不緊張嗎?
“呵呵,顧先生,其實我這次來,一個是考察下清水縣投資的機會,另一個是有點私人的事想了解下。”
“林先生,你說,有啥事兒,我能幫忙的,絕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顧建國慷慨激昂地說。
林先生見了這情況,越發笑了,卻沒說話。
旁邊的西裝男子見了這情景,就對旁邊的縣委書記使了一個眼色,縣委書記看出來點意思,笑著說:“哎呦,瞧我這記性,我還有一個會要開,你們忙,你們先聊,我去開會了,失陪了失陪了。”
這邊縣委書記離開了,西裝男子低頭和林先生耳語了幾句,也跟著離開了,甚至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會客廳裡頓時隻剩下顧建國和林先生了。
顧建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按說這招商引資是大事,縣委書記怎麼可以不在這裡?縣委書記難道不幫自己說話,不幫自己提點?怎麼就跑了??
顧建國有種被賣掉的感覺,不過他一個大男人的,對方又是個半老頭子,他怕啥,隻能硬著頭皮再次對這位林先生笑了笑,心裡卻是想,敢怎麼樣,他就拳頭伺候,別怪他不客氣!
誰知道林先生凝視著他,半晌,突然問道:“顧先生,關於我個人的私事,其實是非常冒昧了,不過我還是希望,如果可以,請顧先生能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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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建國:“林先生,你說。”
他可是很會打人的,力氣也大,在磚窯上,每天都幹重體力活!
林先生輕嘆了口氣:“前些天,我去臨市旅遊,本來想著看看那邊是不是有合適的旅遊項目可以合作開發,誰知道無意中看到了電視節目,看到了貴千金上領獎臺被頒獎的事。”
顧建國:“是,她得了奧數金牌,被縣裡表揚頒獎了。”
林先生盯著顧建國,繼續道:“貴千金脖子上戴著一個長命鎖,我是想冒昧地問下,這個長命鎖是怎麼來的?”
長命鎖?
顧建國回憶了下,才想起來。
那天蜜芽兒要去參加活動,童韻幫著蜜芽兒穿衣打扮的,恰好翻出來當年自己娘塞給蜜芽兒的長命鎖。因為童韻說那個鎖是出生時候就給的,是吉利物,便說讓她戴上。
反正現在條件好了,戴個長命鎖也說不上多扎眼,不知道的就說不是金的,知道的也會以為這是自己家買的,不會想到是自己娘當年偷偷給的。
當時戴了一天,回來就收起來了,再沒拿出來,沒想到就這樣被人看到了?
顧建國心裡一個咯噔,臉上就有了防備:“林先生,我閨女戴著的那個長命鎖怎麼了,那是我們自己正兒八經花錢買的。”
林先生頓時看出了顧建國的心思,忙安撫說道:“顧先生,我也沒其他意思,隻是想問問而已。”
他默了片刻,輕嘆口氣,終於說道:“其實……其實那個長命鎖,實不相瞞,那是家父打給舍妹的,是特意從上海楊慶和久記定制的,天底下獨此一個再無別的,我也是無意中從令千金那裡看到了那個長命鎖,認出來了。”
盡管那個長命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光澤,盡管曾經精致的花紋已經磨平了,可是他一眼就認出來,這個看似平凡的長命鎖,就是當年父親特意打給妹妹的。
他怎麼可能忘記呢。
“你妹妹?”
這件事對於顧建國來說實在是難以消化,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的林先生,心想這長命鎖明明是自己娘給蜜芽兒的,怎麼會成了他妹妹的?
難道這個林先生和自己娘有啥瓜葛?
“這個……”顧建國一時有點猶豫,是說出實情,還是隱瞞下來。
萬一自己娘本身得到這長命鎖的時候,妨礙到了這人的妹妹,豈不是不好?
“顧先生,您想必是知道這長命鎖的來歷吧?還請您務必告知。我已年邁,這次越過半個地球來到中國,踏上這片中原土地,就是為了彌補當年我心中的遺憾!”
說到這裡,他明顯有些激動了:“當年在戰火紛飛之中,因為我的疏忽大意使得妹妹遺落在這裡,後來我想盡了辦法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再之後,我不得已離開中國前去美國發展,可是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父母的遺願,他們臨終前都在囑咐我說,一定要找到我妹妹。”
他幾乎是哀求地望著顧建國:“顧先生,我已經找遍了半個中國,卻絲毫沒有她的蹤影,我也幾乎不敢相信她還活在人世間。如今這個長命鎖可能是我唯一的線索,懇求你,告訴我這個長命鎖的來源,好歹讓我能從中得知一點點她的消息。”
到了這時候,顧建國還能說啥,他望著眼前的老人,也是不忍心。
可是,自己娘和這個林先生的妹妹,會有關系嗎?
憋了老半天,他終於問道:“先生姓林,先生的妹妹也是姓林了?”
林先生肯定地說:“那是自然!”
顧建國聽到這個答案,也覺得自己好笑了。
人家的妹妹當然是姓林了。
隻不過,剛才一瞬間,他竟然突發奇想,想著會不會這個林先生的妹妹就是自己娘,畢竟娘說過,長命鎖就是她的,是她家傳下來的。
可是人家肯定了人家妹妹姓林,而自己娘並不姓林,可見並不是的。
林先生看出顧建國神情有變,越發肯定顧建國必然是知道什麼的,這下子激動了,上前一步,緊緊攥住了顧建國的雙手:“顧先生,你一定是知道一些事情了?求你告訴我吧?若你肯告知丁點線索,我可以答應你任何的要求。”
顧建國怎麼好意思呢,當下忙搖頭說道:“林先生,其實,這個長命鎖是我娘的,我娘送給我閨女的。”
林先生聽聞,眼裡頓時放出光來:“你娘,你娘她叫什麼名字?”
顧建國知道林先生估計是誤會了,趕緊搖頭說:“林先生,我娘不姓林。”
然而林先生卻顯然是抱著極大期望的:“那你娘叫什麼?你娘長什麼模樣,你娘多大歲數了?你娘多高?你娘是哪裡人?”
顧建國面對林先生一股腦拋出來的問題,一一回答了。
林先生在那裡擰眉琢磨:“你娘叫肖俊琳?”
顧建國點頭:“是。”
他娘名字裡也有一個林,不過可不是姓林哪!
“肖俊琳,林鈞曉,肖俊琳,林鈞曉……”
老人這麼默念著,忽而間就老淚縱橫,他激動地抓著顧建國:“你娘,你娘呢?你娘還在人世間嗎?你娘在哪裡?”
顧建國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娘好好的,我娘在鄉下呢。”
老人淚眼中一下子迸發出期盼喜悅的光:“帶我去,帶我去見你娘!”
顧建國剛才聽了老人在那裡念叨自己娘的名字,多少已經有些猜到了,隻是不太敢相信罷了。這個人難道竟然是自己娘的哥哥,也就是自己舅舅?
這可是美國歸來的華僑,是縣委書記要好好巴結做招商引資的人啊!
他隻覺得兩腿仿佛在空中懸著,整個人暈乎乎的,走出會客室,就看到那位西裝男和縣委書記都站外面,正說話呢。
猛地見老人家出來,他們趕緊過來,縣委書記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老人這個時候眼淚已經擦了,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隻是語調依然激動得顫:“我們這就去顧先生家裡,去找他娘。”
啊?
縣委書記一愣,之後頓時明白了:“大好事啊,大好事啊!走,這就去!”
說著,大家伙一起出門,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車,看上去很昂貴的樣子,那位黑衣男把他請上了車,車上竟然還有一個司機。
“顧先生,麻煩幫忙帶路。”
“好,好……”
顧建國現在腦袋還是懵的,這是啥情況,替自己娘找了一個哥哥?一個有錢哥哥?
他努力地深吸口氣,不敢亂說話,隻是老實地指路。
旁邊林先生現在也慢慢平靜下來,他打量著顧建國:“你這雙眼睛,像你娘吧?”
顧建國一愣,之後點頭:“對,我們兄弟幾個眼睛都像娘。”
“家裡兄弟幾個?”
“五個呢!”
“……那你爹呢,現在如何?”
“我爹早些年參加抗美援朝,人沒了,是烈士。”
林先生微怔,之後算了算,抗美援朝是哪一年,那時候自己妹妹多大年紀,眼前的顧建國多大年紀,算明白後,一下子眼圈都紅了。
“你娘……你娘這些年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