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美娟氣急了,指著蕭淑蘭鼻子罵:“你啥意思?你以後嫁人了,沒娘家人給你撐腰你行嗎?你一個丫頭家的,不幫襯著自己家兄弟,你想怎麼著?還有還有,你這幾年也掙了不少錢吧?怎麼也不知道把錢給你爹?你這一把年紀了,也該嫁人了吧,總不能說把你那錢都帶到別人家去,怎麼也得留給爹娘吧?”
蕭淑蘭看著眼前這人,想起早年自己在她手底下所受的那些氣,真是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怎麼能這麼不要臉,竟然要找自己要錢,還恬不知恥地要把自己掙的錢都留在娘家?她蕭淑蘭有娘家嗎?
當下她冷笑一聲,對自己這後娘說:“娘,瞧你這話說的,咱們得好好理論理論,隻是這裡終究是顧家,不是咱們家,今天顧奶六十大壽,咱們也不好在人家家裡爭吵這個是吧?現在咱們回咱們家,好好說說這事兒。”
劉美娟一聽,心說那敢情好,她還怕留在顧家的話,顧家會幫著蕭淑蘭呢,蕭淑蘭主動提出去自己家真是正合了她的心思,當下連聲說行。
於是這母女兩個一前一後往外走。
王進步一看,忙也跟上。
劉美娟看個年輕男人跟在後頭,嗆聲問道:“你是誰啊?”
蕭淑蘭笑:“這是我談的朋友。”
劉美娟一聽不樂意了:“他來做什麼?”
劉美娟不喜歡這個女婿,女兒找了女婿,那意思不就是女兒要嫁給別的家,那以後更不會對自己弟弟好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孩兒嫁人後就外向了,不會向著娘家了。
蕭淑蘭卻說:“我和他談朋友,他當然得陪著我,怎麼,有啥不對?”
蕭淑蘭的態度是如此理所當然,以至於劉美娟不好說啥了。
於是幾個人來到了蕭家,劉美娟挑明了說:“淑蘭,不是我說你,好歹你是從這個家裡出去的,這幾年你也掙了不少錢吧?你說你帶著這些錢嫁過去,有啥用,還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說著,她望向那王進步:“我們家淑蘭就是傻,她不懂向著娘家,你還不知道使了什麼花招哄著她,還是說你就看中了她的錢?反正我這裡摞下話,她現在攢著的錢,不能帶到你們家去,那都是我們老蕭家的!”
蕭淑蘭盯著劉美娟,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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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兒嗎?”
“小時候,啥事兒?”
蕭淑蘭笑了笑,對王進步說:“進步,你知道我為啥特愛吃菜疙瘩嗎?”
菜疙瘩就是白菜最下面的那個根兒,後來生活好了,把白菜切到最後的時候,那個白菜根就扔掉,可是在以前日子苦的時候,白菜疙瘩也得留著,那可是好東西啊。甚至有人還特意跑去地裡,刨幹淨那些剩下的菜疙瘩來當飯吃。
蕭淑蘭就愛吃菜疙瘩,到了冬天,每頓都要吃。
別人都笑話她,說你也不缺錢,吃啥菜疙瘩,可她說她喜歡。
王進步看出蕭淑蘭神情不對,過去握住蕭淑蘭的手安慰她:“有啥事兒你慢慢說。”
蕭淑蘭冷冷地望著劉美娟:“我小時候,餓著肚子在家裡燒火做飯,我肚子餓得咕咕叫,眼瞅著鍋裡蒸著菜疙瘩,煮了一鍋。我餓啊,餓得頭暈眼花,我就用筷子撈了一個菜疙瘩想吃,誰知道正好她走進來,看到了,劈頭給我一巴掌,之後拿著燒紅的燒火棍打我,打得我滿院子跑!”
她咬牙道:“後來,我在院子裡縮著,就看著她和我爹還有苦瓜在那裡吃菜疙瘩,我看他們吃,聽著他們嚼得那聲音,那叫一個有滋有味啊!我餓得站都站不住,口水一個勁往下流,我就想,那菜疙瘩得是多好吃的東西,那得多好吃!我特想吃,我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吃,我就想吃!”
王進步安慰地拍了拍蕭淑蘭的肩膀。
蕭淑蘭還是哭了:“後來我去了礦場,我想吃啥有啥了,可是我還是想知道,菜疙瘩到底啥味兒,怎麼個好吃法,我就吃菜疙瘩,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其實菜疙瘩的味兒並沒有我以為的好吃。它並不好吃,可我還是想吃!我不是替現在的我吃,我是替十年前的那個我吃的!”
劉美娟沒想到她翻起這舊賬來,別過臉去,哼了聲:“不就個菜疙瘩,至於你記這麼多年,你不想給咱苦瓜出錢你就直接說,當我沒養你這個女兒,你至於在別人面前埋汰我嗎你?”
蕭淑蘭擦了眼淚,挑眉:“我就埋汰你,咋啦,還不能埋汰你嗎?”
劉美娟一下子惱了:“你你你,你這是啥人啊?我就不該回來,就該讓大家伙都看看你這沒良心的小賤貨,敢情今天你不是來和我說苦瓜的事,這是來埋汰我的!”
蕭淑蘭:“就是埋汰你,就埋汰你咋啦?”
劉美娟:“你,你——你個小賤貨,不要臉的小賤貨!跑去礦場上勾搭男人你還能耐了你?”
蕭淑蘭:“你個老騷玩意兒,你當初嫁到我們蕭家怎麼對待我們姐弟的你當我不知道?你虐待我欺負我弟你當我不知道?你還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呢?”
劉美娟:“行行行反了你了,等你爹回來我讓你爹打死你!”
蕭淑蘭:“我現在就打死你!”
劉美娟:“%#@&……¥@#¥”
蕭淑蘭:“&%¥#@!#¥¥¥¥¥”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劉美娟是潑婦變老了,成了老潑婦,蕭淑蘭是心懷一腔怨恨帶著對象回來就是要找茬的,兩個人終於從激烈對罵到了開撕。
劉美娟固然是個村裡潑婦,可是她再潑,也頂不上蕭淑蘭年輕,再說了,旁邊還有個王進步呢。王進步作為一個男人,他不打劉美娟,但是他護著蕭淑蘭。
也就是說,蕭淑蘭打劉美娟可以,可是劉美娟不能打蕭淑蘭。
一來二去,劉美娟被打得鼻青臉腫,頭發也被採得散了一地。
她披頭散發哭喊:“不活了不活了,這是反了!”
正鬧著,蕭國棟扛著鋤頭回來了,他一看這亂糟糟一團,開始都沒認出那是自己女兒,之後終於明白了,氣了,跺腳罵:“她再不行,那也是你娘,也是養大了你,你能和她打,你還有良心不?我咋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
蕭淑蘭早看透這個爹了,這個爹就是有了媳婦忘了閨女兒子的,她冷笑:“爹,你可生不出我這玩意兒,我是我娘生出來的,和你可沒關系!”
這句話可是把蕭國棟給惹惱了,氣得拎著鋤頭就朝蕭淑蘭抡過去。
王進步哪能看著自己對象這麼被欺負呢,直接迎過去了。
一時之間,蕭家院子裡噼裡啪啦呱呱呱。
許久後,王進步陪著蕭淑蘭走了,唯獨蕭國棟,被打得鼻子血往外流,眼角一塊腫,嘴裡喃喃不成句:“反了,反了,閨女打老子了,這還有王法嗎這?!”
劉美娟也氣,抹著眼淚說:“走,去顧家,去顧家說理去!”
他們去了顧家,顧家院子裡的人正吃飯呢,看到他們那大花臉還有滿嘴的血,頓時又驚又想笑,隻好拼命忍住了。他們當然知道蕭淑蘭當年是怎麼被那兩口子虐待的,現在人家“功成名就”回來了,這怕是要報復了。
“今日我可得講講這道理,你們說天底下有這種事嗎?”劉美娟抹眼淚。
“是,今天我得把我們蕭家的醜事給大家說說,請大家伙評評理!”蕭國棟氣憤啊,怎麼養了這麼個閨女?
可是大家伙誰願意聽啊,誰都不願意聽!
蕭國棟和劉美娟是啥人,蕭淑蘭為啥打他們,大家心裡跟明鏡似的,你說誰會同情他們啊?
再說了,人家蕭淑蘭現在是礦場的主任,他們還指望著如果礦場招工,蕭淑蘭幫著把自家小子也招進去呢,誰好得罪蕭淑蘭啊?
大家伙都笑呵呵:“說啥啊,哪有那功夫,咱還是看電視去吧!”
“這電視真好看,咋沒了呢?就那個特務頭,咋不演了?”
“沒了,演完了,開始演廣告了。”
於是大家都看廣告,廣告是啥呢,正有聲音洪亮的男女在那裡熱情飽滿地喊:
“俺這臺拖拉機,不到半年,本就回來啦。”
“哪兒產的?”
“山東維坊,人家還得過全國最高獎呢!”
就有人聽著那廣告起哄:“喲,這拖拉機好啊,啥時候發財了咱也買一個!”
劉美娟見了,氣鼓鼓地過去,就要去關電視:“我說事兒呢,你們還看電視?你們不看有人被打了,被打成這樣了,你們竟然不管?”
她這麼一鬧騰,電視啪的被關掉了,全場鴉雀無聲。
蕭淑蘭惱了:“你有本事衝我來,別擾顧奶六十大壽!”
劉美娟發橫:“那又咋地了,她不就是向著你嗎?她向著你我看不出來?你們都欺負我,都合起伙來欺負我!”
她這麼一鬧騰,其他人看不過眼了。
顧家的顧建章顧建軍顧建民顧建國都衝過來了。
特別是顧建軍,衝在最前頭,他是大隊長嘛。
“劉美娟同志,今天是我娘六十大壽,麻煩你有事出去,你們誰打誰,這是你家的事,你要是再不走,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誰知道這老一輩的剛衝過去,小一輩子的立偉立強墩子黑蛋豬毛牙狗糞堆糧倉全都圍過來了。
“你啥意思,我奶六十大壽,有你們這樣鬧騰的嗎?都給我滾出去!”
呼啦啦的這一下子人啊,劉美娟頓時傻眼了,蕭國棟也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緊說:“別以為我怕你們,你們給我等著,等著!”
一邊說著這個,一邊趕緊溜溜地往外跑了。
眾人見他們這慫樣,都不由得笑起來,也有人暗罵一聲活該,這是遭報應了。他們當初那麼虐待人家蕭淑蘭蕭競越姐弟兩個,現在人家姐弟都有出息了,這下子後悔了吧。
就在這一片熱鬧中,蜜芽兒過去把電視重新打開,特務頭的發哥許文強又回來了,大家伙興致勃勃地看起來,顧家院子裡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
“切蛋糕了,切生日蛋糕了!”陳秀雲拿著菜刀在屋子裡嚷嚷。
一群人呼啦啦地往裡看過去,那可是生日蛋糕啊,聽說是個洋玩意兒,城裡興這個,貴得很。
“白乎乎的那是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