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隻半垂目也不說話,這倒讓想讓她接話當眾數落姐姐,因而落為笑柄的明惠郡主有一種落空之感,同時也有些意興闌珊。
“你下去吧。”她擺了擺手,竟是將無雙當下人使喚了。
趙蘭芝心道不好,知道她這是起了嫉妒之心,可旁人不會這麼認為,別人隻會覺得明惠郡主太趾高氣揚,明明是你叫人家來的,現在又這樣讓人家走,雖明面上不會有人替無雙說話,但私下其實已經落了下層。
同情無雙的,隻會更同情她,同時心裡會落一個明惠郡主跋扈無禮的印象。別看這些貴女們都圍著明惠郡主轉,實際上各人心裡都有一本賬,以後如今交往都在這本賬上。
無雙下去了,明惠郡主心裡煩悶,看到其他人也覺得礙眼,又把其他人也趕走。
一眾貴女紛紛走出這間花廳,心裡也是有些惱怒,又丟了面子,再看到同病相憐的無雙,當即叫住她同走。
花廳裡,趙蘭芝十分無奈。
明惠常年在宮裡,不知人心險惡、人言可畏,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她正琢磨著想跟明惠郡主說幾句什麼,既能警醒她,又能安撫她,這時有一個少女從門外走進來。
“你是誰?”明惠郡主皺眉道。
趙蘭芝已經認出此女是誰了,她跑過來做什麼?
“郡主,我是郿家大女兒郿無暇,也是郿無雙的大姐……”
...........
今日來宣平侯府各家子弟不少,一般這種場合趙見知都是主角。
隻是他性格清冷,也是不想出風頭,就避開了眾人,和幾個相熟的同齡之人一同去了‘望夏春’。
所謂‘望夏春’,就是處於整個園子的最高處,一座用奇石堆疊而成的假山上的涼亭,石是太湖石,亭叫‘望夏春’。
此地風景極好,往東是池塘水榭,往西是一片竹林,這座佔地面積頗大的假山連著一排爬山廊,往前是一個大大的月洞門,若是知曉整個園子布局的便知,這座假山剛好將整個園子的後半部分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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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府裡宴客,這邊是男賓,那邊是女賓。
趙見知對‘望夏春’很熟悉,因為他幼年每次來宣平侯府,他表兄陳洮就會拉著他跑到這裡來。垂髫之年,最是頑皮,總喜歡登高望遠,等再大些,知道男女有別了,他表兄就喜歡拉他來這裡看小姑娘。
以至於後來長大了,沒那麼年少輕狂了,來這裡卻成了每次來宣平侯府的一個習慣。
今日並不止陳洮和趙見知在這,還有與他們交好的幾個青年,最大的年紀不過二十,最小的今年才十五。
陳洮最近得了個新玩意,叫千裡鏡,被堂弟陳端拿著,站在假山頂上往下俯瞰。
山下有幾個貴女打此經過,一邊走著路一邊說著話,陳洮聽了一會兒,俊眉往上抬,坐在他身邊的趙見知波瀾不驚,喝著茶。
“這郿家三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光這一會兒就聽到了好幾次。”陳端拿著千裡鏡,頗有幾分心痒難耐道。
這讓趙見知想起當年,不愧是堂兄弟,以前陳洮也是如此,隻是沒有千裡鏡,不過如今陳洮成了親,倒是穩重很多。
“好的不學,學偷看人小姑娘!小心四叔揍你。”陳洮拿起一顆花生,撞向陳端。
陳端趕忙就躲,還是被撞了額頭。
旁邊幾個青年幫陳端說話。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
“陳四別教訓你弟弟了,你像他這麼大時不也這樣。”
看來也不止趙見知一人知曉陳洮當年的年少輕狂,陳洮呸罵道:“去去去!”
一陣腳步聲急促地響起。
不多時,一個人影在爬山廊拐角處出現,漸漸露出了全身。
是趙家的下人。
“二公子,老爺請你去一趟。”
趙見知站起來,說了句‘先走了’,便和下人離開了。
...........
一刻鍾後,趙見知出現在曲水樓。
這曲水樓就建在水旁,和對面的月碧樓遙遙相望,兩座建築都是臨水而建,面闊三間,南北無牆,各置十六扇海棠十字的落地窗,風景極其優美。
五月,正是賞荷的最好時候,水面上的荷花已經開了,淡淡地散發著幽香。池中有錦鯉在遊,紅的白的花的,十分靈動。
趙見知和數位青年才俊坐於廳中,每人手邊的花幾上都放著一盞茶,這是魏王賜下的。他們已經在這裡坐了半個時辰了,至今還未見到魏王其人。
可堂堂魏王,誰又敢質疑,隻能繼續枯坐著。
第30章
曲水樓靠南邊一處花廳裡,周宕正和魏王在說話。
“就真就把人扔在那兒不管了?”
“他們既喜多想,就讓他們繼續多想。”魏王啜了口茶,冷淡道。
周宕明白魏王意思,魏王來此地本無其他意思,偏偏宣平侯喜歡自作多情。說起來這也是他的鍋,若不是他多那一句嘴,也不是這場面。
估計宣平侯也在下面琢磨了很久,才挑了這麼幾個人來,明面上看起來煞有其事,實際上除了一個趙二,都是各家無足輕重的小輩,明眼人一看就懂。
“我還是過去代你露個面,你剛回京,不宜弄得場面太尷尬。”周宕站起來道。魏王沒說什麼,周宕也就下去了。
等周宕走後,魏王才略有些惱怒地在心裡哼了一聲。
「你影響我,隨周宕來宣平侯府,又點名趙家小輩,是為何意?」
腦中沒人說話,但多出一股得意洋洋之感,這讓魏王不禁又皺起眉。
「是因為她?」
還是無人理他。
魏王不禁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連著幾天,他每天清晨醒來,都會發現懷裡多個人。
他以為他是想看他出醜,便沒有多想。後來有一晚他裝作睡著,實際上並沒有沉睡,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觸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便知這是紀昜將他屏蔽了。
就像以前二人為了對抗頭疼,將另一方屏蔽,以保證有一個人可以補充精力,為了做事方便,一般都是他進入沉睡。可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此舉有遺患,就像現在,他竟不知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隻隱約知道自己是和她在一起。
而這次來宣平侯府,又點名趙二作陪,明明是他在外面,卻受到他的影響,說出突兀之言,甚至是為何故他也不知,隻能隱約感受是與她有關。
一直以來魏王都忽略了一件事,雖紀昜也是他,但兩個人卻是兩個不同的性格,更有不同的心思。
以前在邊關時還不顯,也是當時二人對抗頭疼已耗費無數心力,他要統軍,又要耗費一些心力,自然沒功夫去想其他事。可自打回京後,隨著紀昜每晚往長陽侯府跑,頭疼之症逐漸減弱的同時,對方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如今竟學會了瞞著他做事,還試圖影響他的想法。
「我沒有打算悔婚另娶,你不要做一些蠢事。」
「你最好沒有。」
魏王沒有再說話,正好這時周宕進來了,二人也沒有再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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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裡,明惠郡主終於正視郿無暇了。
“你叫郿無暇?”
郿無暇站在下面,恭敬謙順道:“是,郡主。”
“本郡主很好奇,你為何要幫我?”說到‘幫’時,明惠郡主特意加重了音調,“本郡主以為人作惡,總要遮掩些,你倒好,竟一點都不遮掩。”
這不是郿無暇第一次對人卑躬屈膝,事實上她並不認為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卑躬屈膝有什麼,可這一次卻是讓她最難受的一次。
她需得咬著牙,心裡嘔著血,才能保持自己的謙遜,因為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取信於人。
所以她哭了,哭得很委屈。
“其實我也不想,但郡主肯定不能明白我的苦處,嫉妒乃人之常情,可害人卻從未曾有過,隻是小女祖母……”
她又將之前對陳月怡說的話說了一遍,強調自己是替祖母背鍋,卻又無處訴冤。
“女子的名聲一旦壞掉,就完了,如今所有人都在排斥我,說我是個惡毒女子,所以與其說是幫郡主,不如說也是幫我自己,隻望郡主達成所想後,能提攜小女一把,小女所求不多,隻想尋一門還算稱心如意的婚事,而不至於被耽誤。”
明惠郡主和趙蘭芝面面相覷。
從郿無暇所言去看,她的說辭有理有據,很有邏輯,就是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好像害人還被她害成了不得已?
可不得不說她的提議讓明惠郡主很心動,是趙蘭芝肉眼可見的心動,也因此趙蘭芝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照你說得去布置,這事就能成?”簡直簡單得明惠郡主覺得不可思議。
郿無暇低著頭道:“如此場面,人多口雜,出了事根本禁不住,她壞了名聲,隻能嫁給那個壞了她清譽的人,如此郡主就可得償所願了,想必皇家也不願魏王殿下去娶一個壞了清譽的女子。”
“你先等等,讓我想想。”
趙蘭芝沒忍住道:“明惠!”
明惠郡主抬手打斷她,做沉思狀。
郿無暇見狀,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又道:“郡主,機不可失,我那三妹妹平時可不常出門。”
趙蘭芝皺眉道:“你一邊說自己情不得已,一邊又害人害得理直氣壯,看來郿大姑娘也沒傳說中的賢德。”
郿無暇掩面哭道:“實在情非得已,可人不為己天地誅,我也隻是想救自己。”
是啊,人不為己,明惠郡主突然坐直了身體。
“就照你說的辦,蘭芝你幫我。”
“明惠!”
明惠郡主將趙蘭芝拉去內室中。
“蘭芝,這一次如論如何你也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