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暴雨將世界洗滌乾淨,花園裏彌漫著新鮮的植物香氣。
我推南宮禮去散步。
他顯得不情不願,但並沒有選擇權。
出門前女僕歡天喜地地把輪椅交到我手裏,在耳邊低語:
「少爺的心情看上去很好,多虧有小姐您。」
我打量著南宮禮,他把臉扭向一邊,兇巴巴的。
沒看出來心情好,反倒像個炸毛小貓。
在花園裏和不速之客相遇,他的表情徹底沉下去。
「好久不見,父親。」
麵容冷峻的男人沒有回話,而是向我招手:「慈兒,來見見新朋友。」
他身旁的少年笑容溫潤。
寬肩,窄腰,長腿,高高束在腦後的黑馬尾。
穿一絲不苟的西裝,襯衫的白色前襟散發著光芒。
在他開口自我介紹前,我已經確定他的身份。
「你好,我是北野凜。」他向我伸手,我餘光捕捉到白襯衣下的文身蔓延到袖口,不動聲色地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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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似乎有所察覺,借調節袖扣把文身徹底掩蓋。
鷹隼般敏銳的目光鎖定我:
「南宮小姐是個聰明人。」
繼父並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有幾分驕傲地拍他肩膀:
「這孩子確實機靈,像她母親。去吧,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等開學後慈兒還要靠你多關照。」
7
小說中白月光的處境並不安全,被綁架是常態。
南宮家有一部分灰色產業,包括高利貸。
導致南宮慈作為談判的砝碼被劫持。
哪怕這砝碼的分量是未知數,走投無路之人也會拚命抓住。
南宮家和北野家向來交好,保護南宮慈的任務順理成章落在北野凜頭上。
但其實有黑道背景的北野家樹敵更多,北野凜作為長子,自然是多方勢力窺探的對象。
人畜無害的外表是偽裝。
這個男人長期與殺意與仇恨斡旋,隻會比想殺他的人都更加危險。
我在腦海中回憶著劇情,不知不覺走到泳池邊。
北野凜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小慈」見我停下腳步,他打了個響指,「可以這樣叫你嗎?」
「... ...隨便。」
他聞言,笑成了眯眯眼:「你剛才一臉嚴肅。」
「你不累麼?」我是真心疑惑才問出口的,「沒必要一直笑容滿麵的,又不是真的高興。」
他因為家族原因時刻可能被追殺,精神處於高壓,現在又被迫和我綁定在一起,心裏分明煩得要命。
「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從來沒有人當麵說過我虛偽。」
北野凜好像並沒有被冒犯到,反而放聲大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八九不離十。
「比起這個,小慈見到我以後就一副困擾的樣子,是怕我,還是說... ...討厭我?
北野凜眼中閃爍著暗芒,是全憑直覺行事的野獸般狂熱的光。
下一秒,我在其中看清自己驚恐萬分的表情。
「嘩啦——」
他把我推進泳池,也跟著跳進來。
北野凜的臉在水波間顯得虛幻,但不是戴著假笑麵具的樣子,他此刻的興奮異常真實,像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我不會遊泳,嗆了幾口水後意識變得模糊,任他拖拽著。
他不緊不慢地帶我浮出水麵,扶住我的肩。
水滴自胸膛滑落,濕襯衫下麵文身浮現。
恍恍惚惚之間,我感到下巴被抬起。
迫近的冷冽香氣。
含著笑意的聲音,像是蠱惑的咒語:「我來幫你。」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我用盡力氣,一個巴掌扇過去。
打第二下的時候被他抓住手腕,貼在頰邊。
「小慈不需要人工呼吸,明白了。」
北野凜嘴角破了,用舌尖輕舐著。「但你總會需要我的。」
他湊到我耳邊低語。
瘋子。
8
「別生氣嘛,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會遊泳。」
我步履匆匆,北野凜在身旁喋喋不休,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明明就算你知道了,也不會有所不同。」
我對著他狠瞪。
這人做事隨心所欲,輕易把別人拉進自己的節奏裏。
及時行樂顯得比什麼都重要,畢竟危機四伏的成長環境,讓他就像個倒計時被抹去的炸藥,不知何時會引爆。
他推我,僅是因為在那一刻有推我的強烈欲望。至於動機究竟是什麼,隻有他自己知曉。
被我戳穿後,北野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接下來的話卻離題萬裏:
「你的眼睛很美。」
... ...完全無法溝通。
他在想什麼,我根本猜不透。
倏然間狂風大作,我瑟瑟發抖,加快腳步趕向玄關,卻發現南宮禮的輪椅停在臺階前。
厚厚的毛巾堆在他膝頭。
大概是有僕人告訴說我落水了,他才在這裏等著。
「還是弟弟貼心。」
我笑嘻嘻地湊上前,他卻一反常態,沒有露出滿臉嫌棄的表情。
南宮禮抓住了我伸向毛巾的手:「頭,低下來點。」
柔軟的毛巾攏住我,他一下一下輕輕擦著,神情執拗。
我感到不可思議,怔怔地望向南宮禮。
另一隻手被北野凜握住,強行與我十指相扣。
「明天見,小慈。我會按時來接你上學,這是南宮先生的囑託。」
他對著我說,卻似笑非笑地用餘光瞥南宮禮:「我很期待。」
9
翌日出門前,南宮禮把我的圍巾係成蝴蝶結。
「這麼心靈手巧?」我揚揚眉毛。
絲毫看不出曾是亂摔東西的暴力狂。
「昨晚新學的」他的眼中多了些澄澈縹緲的期許,「我會八種係法呢。」我的頭發和圍巾纏在一起,他漫不經心地理。
指尖纖白,仿佛在撫弄琴弦。
有點癢。
驀然憶起原著中南宮禮細細撥動著縛在白月光手腕的紅線,也是同樣迷醉的神態。
我不著痕跡地後撤。
「我們阿禮真厲害,」我指向鍾,示意他到了該走的時間,「等你腿好了,就一起上學吧。」
「好,早點回來,姐姐。」
他露出乖順的笑容,按在輪椅的手上卻青筋暴起。
那雙黑瑪瑙般的眼中,寂寂燃燒著我的身影。
被灼熱的目光送出別院,我望見倚著粉色勞斯萊斯的北野凜。
他動作浮誇地行禮。
好丟人,我想鑽進地縫裏。
路上他還堅持不懈地追問著:
「小慈不喜歡這臺車?粉色可是限量款呢。」
我忍無可忍:「別開到校門口,我要下車。」
「叫我阿凜就答應你。」
胡攪蠻纏。
「你有什麼目的?」我沉下臉,「黎市誰不知道這臺車是你的?從這車下去我就也相當於刻上北野凜的名字了,你家的仇人自然也會注意到的,你想讓我當活靶子嗎?」
他猛地剎車。
我解開安全帶,北野凜卻把車門反鎖。
「刻上我的名字,聽上去不錯,」他玩味地笑著,眼神卻是冷的,「但南宮小姐屬實多慮了。誰敢和北野家作對,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與其躲躲藏藏,不如大大方方。
暴露在眾人視線中反倒更加安全,是他的戰略。
我卻從他的話中解讀出其他信息:
「所以你的任務可以是保護我,也可以是在我陷入險境後報複回去。」
北野凜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模樣:
「怎麼,你傷心了?可是小慈啊,信任是相互的。」
他捏緊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對視。
隨後手伸入圍巾翻動,拿出來時雙指間夾著微型芯片。
是定位器。
他的低語像毒蛇吐芯:
「要我做保鏢的話,就沒必要搞小動作了吧。」
審視的表情。
「不是我放的。」
「但你默許了。」
作案者是誰我們都心知肚明。
南宮禮會採取行動我當然知道,但和北野凜有什麼關係?
「你現在的惱火... ...難道是認為隻有自己有權利掌握我的動向?」
「呀,我是什麼不講道理的瘋狗麼,」他重新給我係好圍巾,換了種方式打結,笑眯眯地抬眼,「隻是看你弟弟不順眼而已。」
明明沒區別。
我徹底失去耐心:「開門,不然我砸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