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胃裡的餘貨清空,我已經沒力氣了,想也不想地喊道:
「葉行簡,去給我倒杯水。」
回應我的是一室寂靜。
我這才想起來,哦,葉行簡已經和我沒關系了,他和陳修棋走了。
就在我面前,和陳修棋走了。
費力地撐起身,我走到洗手臺前,平靜地捧起水漱口。
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洗臉。
從最開始輕輕擦洗,到後來自虐般地狠狠搓洗,臉皮火辣辣地疼。
十秒鍾後。
我衝出了家門。
媽的,經過我允許了嗎就敢和別人走?
他就算是上了閻王爺的床,老子也得把他逮回來……
理想總是遠大的。
事實上,我剛出家門,還沒等上電梯,就眼前一黑了。
別誤會,不是昏迷了。
而是被人套麻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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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哥們兒,你誰啊?說句話。
「你要帶我去哪?
「我家裡人的電話是 166xxxx8888,到了目的地你就趕緊打電話要錢吧,然後趁早放了我,我這邊還有急事要處理。
「嘶……我怎麼聞著你車上的香味兒有點熟悉呢?」
一路上,任憑我說什麼:「綁匪」都一言不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停了,我被人扛了出來。
「綁匪」大步進屋,一把把我扔到床上,緊接著便開始解我身上綁縛的繩結。
察覺到手腳恢復自由,我閃電般地出拳。
卻被對方一眼識破,直接攥住了我的手腕。
「咔」。
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過後,我的雙手就被拷在了床頭兩邊的欄杆上。
這下我慌了。
「葉行簡,你幹什麼?松開我,你他媽瘋了是不是?」
眼睛上蒙著的布條終於被取下。
葉行簡那張臉出現在我面前。
神情裡透著狠絕,透著愛而不得的歇斯底裡,透著絕望後的破釜沉舟和獨佔欲。
我心髒一哆嗦。
壞了,這是真被逼急了啊。
「你想幹什麼?別亂來啊我警告你。」
「幹什麼?你猜。」
葉行簡陰測測地答道。
隨即伸手掐住我的臉頰,不由分說地俯下身來。
這是一個毫不溫柔的吻。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懲罰。
不知道誰的舌頭被咬破了,血腥味在彼此間的唇齒間流竄,滋味實在稱不上好。
半晌,我突然感覺臉頰處流淌過溫熱的液體。
驀然睜開眼。
發現葉行簡半睜的眸子正在落著淚。
大顆大顆的淚珠滴到我的皮膚上,仿佛帶著千度的高溫,一路灼到我心底。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葉行簡哭。
作為一個演員,他經常需要拍各種各樣的哭戲。
喜悅地哭、後悔地哭、憤怒地哭、悲傷地哭……
可從沒哪一次,是這樣遺憾地哭。
下一秒,他離開我的唇,腦袋脫力般地搭在我肩膀上。
再不復剛剛硬撐起來的強勢。
「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16
我閉了閉眼。
感受著肩窩處的潮湿,體會著身邊人愴然的情緒,霎時間有些喘不過氣。
粗聲粗氣地訓道:「別哭了。」
葉行簡恍若未聞。
「我讓你別哭了沒聽見嗎?」
葉行簡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一言不發開始解我的襯衫扣子。
我急忙屈膝抵住他的小腹,擰眉怒視:
「你他媽真瘋了是吧?」
葉行簡一副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悶聲說:
「是,我是瘋了。
「你軟的不吃,那我就來硬的。
「我要把你關起來,每天弄得你下不來床,看你還怎麼去花天酒地。」
我氣極反笑。
「你信不信我一把火把這燒了?」
葉行簡狠話比我撂得還硬氣。
「你就算把這燒了,我也要把你圈在這廢墟裡。」
……牛逼。
無聲地僵持了一會兒。
我忽然卸去了力氣,別開腦袋,惱怒地大吼:
「行行行,你贏了行了吧?給我松開,我以後不去了!」
17
「真……真的?」
葉行簡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沒好氣兒地「嗯」了一聲。
生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一個人投降。
我活的這二十八年裡,除了成年之前稍微收斂,之後就沒消停過。
抽煙喝酒、打牌飆車……
浪蕩了將近十年。
甚至連學導演專業都是為了泡明星更方便。
我從沒想過要安定下來,隻以為自己會玩到癱瘓在床的那一天。
誰承想偏偏遇上個小我四歲,醋勁兒大,佔有欲強,危機意識滿分的葉行簡。
所以可想而知我被處處設限時是什麼心情。
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個逆反心理極其嚴重的人,越不讓我幹什麼就越想幹什麼。
一個月兩個月勉強能忍。
可時間一長,我必定揭竿起義。
然後……前天就提分了。
可分了之後,我再回到久違的朋友身邊,談論著放浪形骸的話題,置身於醉生夢死的場所。
我這才猛然發現,這些已經索然無味了。
在飯桌上舉杯暢飲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葉行簡。
在會所裡看男模跳舞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也是葉行簡。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
葉行簡把我馴化了。
每一枚清晨的吻、每一句細致的關心、每一聲動情的呢喃、每一個滿含佔有的眼神……
都是他逐步馴化我的過程。
我沒法從燈紅酒綠的靡醉生活中獲得樂趣了。
這是我從分手僅一天中便得出的結論。
18
客廳的沙發上。
我和葉行簡面對面坐ţų₆著。
打算把這兩天來產生的一系列誤會,全部攤開說個清楚。
當然,大部分是葉行簡問,我答。
「電話裡的男人是?」
我臉拉的老長:
「我那個不務正業爛泥扶不上牆的表弟。」
葉行簡緊繃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些。
「男模喂酒?」
縱使覺得丟臉,我還是強忍著難堪說:
「我當時喝高了,他鼻子上長著一顆和你一樣的痣,我把他錯認成了你。況且也沒真喂啊,你進來得那麼及時。」
葉行簡緊繃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些。
「那和陳修棋的對話?」
「我想讓他在你那吃個癟,誰能想到你在門外偷聽?」
終於該輪到我了。
「你修棋哥呢?不是邀請他來你家過夜了嗎,他人呢?」
我語氣裡的酸味兒都嗆鼻子了。
誤會解除,葉行簡心情頗好,唇角抿著笑,眼裡閃著光:
「不知道,出了會所我就自己走了。」
我冷笑一聲:「急著去買麻袋和手銬,然後上我家門口蹲點兒是吧?」
葉行簡臉色訕訕,心虛不已。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怎麼就碰上這麼個混玩意兒呢?
不過仔細一琢磨,也恰恰是他這股混勁兒,才能把我從前十年的生活習慣裡徹底剝離出來。
但凡他少點執拗,估計我早就回酒池肉林裡泡著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病毒怕碘伏啊……
我心裡一陣唏噓,同時也危機感叢生。
要是一直這麼下去,還不得讓這小子吃得死死的?
不行,得趁機給未來謀劃點福利。
於是我借題發揮,板著臉正色道:
「你這個行為十分惡劣,給我的內心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傷害。
「想要我放下芥蒂重新和你在一起,除非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否則免談。」
葉行簡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什麼要求?」
「讓我當 1。」
19
說出來我都嫌丟人。
活到這麼大,我一直是當 top 的那個。
圈子裡熟知我的朋友,誰見了我不稱一句「大猛 1」!
結果到了葉行簡這,猝不及防就成了 0。
事後我那叫一個不甘心啊。
明明是奔著潛明星去的,怎麼反被明星潛了呢?
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於是我默認了葉行簡擅自官宣的情侶關系,待在他身邊,铆足了勁兒想討回來。
結局可想而知。
葉行簡比我年輕,比我高壯,同樣也比我力氣大。
我屢次嘗試翻身,卻屢次失敗。
還被管得像個孫子似的,硬生生從「情場浪子」往「三好男人」的方向調教。
而且每次我想反抗,代價也慘重無比。
輕則坐不起身,重則下不來床。
真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是讓我那群朋友知道,估計都得笑掉大牙。
……
葉行簡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
「不行。」
我怒了,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震得半邊身子直發麻。
「憑什麼不行?」
葉行簡臉色變了變,一把拽過我的手,看到掌心紅成一片,瞬間急了。
「疼不疼?」
我怒意不減,指著他鼻子罵道:
「小兔崽子,少特麼扯開話題,我就問你,憑什麼不行?」
葉行簡緊抿著唇。
雖然沒說話,但腦門上分明寫著四個大字:
就是不行!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量才壓制住抽他大耳刮子的衝動。
真他媽摳門兒,屁股鑲金了吧!
「那隻能抱歉了,我沒辦法原諒你。」
我以為我這麼說,葉行簡會再糾結一番,然後勉為其難地妥協。
誰承想人家一點不慌。
「沒關系,就算不同意這個要求,我也有辦法讓你心甘情願地原諒我。」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但是這期間你不能出去瞎浪。」
真能吹牛逼……
我哼笑一聲,裡面滿滿全是不屑。
嘴上說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心裡暗道:累死你丫的。
20
事實證明,葉行簡所說的「有辦法」真的不是在吹牛。
第二天晚上。
我坐在電視前,面色晦暗到都快和身後的黑夜融為一體了。
隻聽環繞立體音響裡傳出一道男聲:
「接下來,一首《告白氣球》送給屏幕前的他,希望他可以重新接受我。」
緊接著伴奏響起。
而歌聲則慢了好幾拍才遲遲到來。
「塞納河畔,作案的咖啡~
「我收一杯,品嘗你的霉~
「流下純銀的嘴~
「哦~花店沒鬼……」
硬撐到一曲結束,我的耳膜幾乎要滲血了。
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含恨發出一條短信:
【你等著吧,周傑倫告完白氣球就告你。】
隔天,同一時間。
我像變態受虐狂一樣,再次坐到了電視前,打開那檔綜藝。
「接下來,一首《飄洋過海來看你》送給屏幕前的他,希望他可以原諒我。」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飄洋過海來砍你~
「為了這次香菊,我連見面時的護膝都曾反復憐惜~
「豔遇從來沒能將我的情誼,表達千萬分之一……
聽完這首,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真的很想飄洋過海去砍他。
最好把聲帶也砍下來,讓他沒法再用歌聲禍害人。
哆嗦著手指點開微博。
果不其然,我的評論區下面是比之前更慘烈的哀號。
【算我求你了,你就從了他吧!】
【代我轉告葉行簡:他再唱《告白氣球》,老子就讓他告別地球!】
【說吧,你到底在欲擒故縱什麼?非得讓我們跪下求你,你才肯跟他和好嗎?】
【季導,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他,我求你把他封殺了吧。】
哪發大水衝上ťũ₂來葉行簡這麼個海鮮呢?
此時我十分想穿越回自己把葉行簡叫進導演休息室的那天,狠狠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然後再警告一句:「他你招惹不起!」
可惜世界上並沒有時光機。
媽的,必須再晾他一周……
21
早上。
我睡得正香時,被我爸的一通電話吵醒了。
接通後,那邊直截了當一句話:
「把你那個叫葉行簡的傍家兒帶回老宅見我,立刻,馬上。」
我一臉懵逼。
還沒等問清楚原因,那邊便掛斷了。
沒辦法,皇上都發話了,我等子民隻能照辦。
開車去了葉行簡家,把正在熟睡的他從床上拽了起來,打包帶去老宅。
途中,葉行簡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