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奇怪。
明明個個長相出眾,放在娛樂圈都夠格兒,卻沒一個讓我有興趣的。
隻覺得這個鼻梁不夠高挺,那個眼型不夠漂亮……
總之哪哪都不對味兒。
或許在品嘗過真正合胃口的那道菜後,從此哪怕是炊金馔玉都再難有興致提筷了。
心裡莫名有些惱恨。
「媽的,真是賤皮子。」
我暗罵一句。
隨後便想讓經理帶著他們都出去。
可剛要開口,目光無意間瞥到一個角落,倏地定住。
抬手一指:
「他吧。」
8
裝修奢華的包房裡燈光昏暗。
伴隨著震耳的音樂聲,幾個衣著暴露的男模女模在前面搔首弄姿地舞蹈著。
那小腰扭得,都快繞出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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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麼名兒?」
我緩緩吐出口煙霧,漫不經心地問身邊的男孩兒。
「小旭。」
小旭溫馴地低垂著腦袋。
從我的角度,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尖削的下巴。
還有……鼻尖上的一顆小痣,位置長得順眼。
剛才看到那顆痣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就叫他留下了。
現在想想,這行為簡直傻逼透頂。
「倒酒。」
小旭動作麻利地倒酒,然後雙手將杯子遞了過來。
我剛要抬手拿,卻被人攔下了。
「哎,這麼喝酒可沒什麼意思啊。」
朋友醉醺醺地盯著小旭,一臉壞笑:
「你們經理沒教你什麼是『皮杯』嗎?」
小旭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在朋友戲謔的注視下,將酒杯湊到自己嘴邊,仰頭喝了一口。
然後緩緩傾身向我靠近。
此時的我也已經酒精上腦了,迷蒙地盯著小旭鼻尖上的痣,瞳孔沒有焦距。
可突然,我震驚地發現,眼前的臉變了。
痣還是那顆痣,五官卻已經從小旭變成了另一個男人。
「葉行簡」含著酒,眉眼清冷。
即便是借嘴傳酒這種事,放在這張臉上也絲毫不會讓人感覺低俗。
隨著和「葉行簡」距離不斷縮短,我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然而就在雙唇即將觸碰的前一秒。
突如其來的一聲高喊讓「葉行簡」停下了動作。
隻見我的一個朋友站在門口一臉興奮:
「兄弟們!猜猜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了誰?」
沒等眾人作答,他自己便急迫地揭曉了答案:
「算了,你們肯定猜不到。
「來,有請咱們葉大影帝!」
話音落地,一個人從他身後邁進了包房。
赫然是葉行簡。
9
毫不誇張地說,那一瞬間我酒醒了一半,呆愣愣地望著葉行簡。
短短兩天不見,他憔悴了不止一星半點,眼底濃重的青黑昭示著他前一夜是怎樣的輾轉無眠。
葉行簡沒有看我,而是在包房內環視了一圈。
從東倒西歪的酒瓶,到四處散落的衣物,再到一眾摟著「寶貝兒」意亂情迷的公子哥。
最後,才定在了我的臉上。
明明那目光很平靜。
我卻感覺到了其中徹骨的冷,和濃烈的恨。
我推開身前的小旭,慢慢坐直了身體。
朋友沒看出我與葉行簡之間的暗流湧動,顧自調笑道:
「葉影帝,這我可就得說說你了,你要是想進來跟我們一起玩,我們還能撵你是怎麼著?何必一直在門口蹲著呢。
「嘖,那副可憐樣兒喲,瞧著像被拋棄的流浪狗似的。」
此言一出,刺耳的哄笑聲在包房內擴散,裡面充斥著嘲諷。
我的這群朋友向來睚眦必報且乖張自我。
他們看葉行簡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隻因葉行簡是我與他們關系疏遠的導火索。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我把他甩了,可不是得好好奚落一番嗎?
「葉影帝,正好今天我們這有人過生日,你歌聲那麼『動聽』,來給壽星獻唱一曲唄?」
一個朋友邊說著,邊將麥克塞到了葉行簡手裡。
另一個朋友則甚有默契地放出《生日快樂歌》的伴奏,然後不由分說地將葉行簡推到了包房中央。
甚至還調出一束聚光燈打在他頭頂上,讓他整個人無處遁形。
再然後,他們打開手機錄像,並學著導演的語氣喊:
「Action!」
目睹了這一切。
我悄悄攥緊了搭在膝上的拳頭。
葉行簡卻仿佛感受不到周遭那些惡意似的。
坦然地站在那,面不改色。
下一秒,他竟然真地舉起了麥。
但並沒有唱歌。
「季臨安,這種生活,就這麼令你著迷嗎?」
10
所有人都愣住了。
隻剩音響裡的生日歌還在锲而不舍地循環播放。
搭配著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葉行簡直直望著我,眸子裡一片死寂。
「哪怕我把心掏出來捧到你面前,也抵不過那些男模喂到你嘴邊的一口酒。
「哪怕我用盡渾身解數改變你,留住你,也隻能是妄想。
「對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那感覺甭提太有多操蛋了。
然後葉行簡終於爆發了。
他一把將麥摔到地上,大步衝到我面前,揪起我的衣領,嘶吼道:
「說啊,對還是不對!」
眾人被這一幕驚醒。
手忙腳亂地撲過來想把葉行簡拉開。
那些「寶貝兒」們則被嚇得落荒而逃,生怕被牽連。
葉行簡死死攥著我的衣領,任憑其他人怎麼撕扯都不松手,有種不聽到答案不罷休的架勢。
餘光裡,我看見有人抄起了酒瓶。
我瞳孔一陣緊縮,終於找回了聲音。
「都別動他!」
聲音之大,我喉嚨口都泛上了血腥味。
其他人被這一嗓子震住,紛紛不敢再動。
緊接著我將語氣放緩,用商量的口吻問:
「葉行簡,這不是說話的地兒,等回去我們再好好談,行嗎?」
誰承想葉行簡壓根不買賬。
「談?」
他扯出一抹笑,眼底的痛楚卻如洪水般肆虐。
「談你是如何在分手當天便和別的男人睡到一起的?
「還是談你分手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來找男模?」
葉行簡越說越憤懑。
妒火和不甘讓他開始口不擇言:
「季臨安,我是不是應該拿條鐵鏈把你鎖在家裡啊?
「每天把你弄得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這樣你才能……」
啪!
話音戛然而止。
葉行簡偏過頭,白皙的面頰迅速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我雙目赤紅,掌心滾燙發麻。
強烈的難堪讓我的大腦發出一陣一陣嗡鳴。
怕繼續掰扯下去,會發生更多不可控的事。
我指著門口低聲說:
「滾,別讓我說第二遍。」
11
會所的露天陽臺上。
我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著煙。
眼前不停浮現葉行簡臨走時的那個眼神,悲傷又決然。
沒多久,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一杯酒被遞到我面前。
我扭頭一看,是今天的壽星——陳修棋。
「對不住啊,本來挺開心的一個日子,給你添堵了。」
我接過酒,眺望著夜色沉聲道。
陳修棋不以為意:「咱倆之間,說這話就見外了。」
我勉強笑了笑。
靜默半晌,陳修棋突然問:
「你和葉行簡鬧到這份兒上,應該算是徹底掰了吧?」
我周身的氣壓不受控制地低了幾度。
陳修棋以前可不是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
實在沒心情跟他兜圈子,我語氣不禁變得有些冷:
「想說什麼就直說。」
陳修棋也不惱,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我就煩你這一點,眼睛太賊,讓人想委婉都委婉不了。行吧,那我就直說了。
「我看上葉行簡了。」
我驚詫地回頭,眼珠子差點瞪出血。
「你說什麼?」
完全是從後槽牙裡磨出來的幾個字。
陳修棋卻好像沒聽出來。
自顧自陶醉地說:
「以前我沒細看過葉行簡這個人。
「今天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長得這麼帶勁兒,那腰、那腿……堪稱極品。
「尤其是身上那種高山白雪的氣質,嘖,太招人了。」
12
我們這幫人裡,取向為女的佔大部分,男女通吃的佔小部分,而純 gay 隻有我和陳修棋兩人。
所以我倆關系格外近些。
可縱使關系再近,也不能這麼沒有分寸吧?
葉行簡的魅力有那麼大?
額……好像還真有。
不然我也不能見他第一眼就把他定為了男一號。
此時的我情不自禁生出了一種自己的領地即將被其他雄性撒尿標記的危機感,心裡那叫一個膈應。
可再轉念一想,我憑什麼呢?
分手是我提的,人是我撵走的。
結果現在反過來不讓別人惦記,未免也太奇怪了。
於是我隻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語重心長地說:
「葉行簡不是那種能隨便招惹的人,看了我的下場你還不知道嗎?幾個月不能出來玩,連喝個酒都不讓,分手之後更是追到會所攪和,多尼瑪煩人。」
我以為說完這番話,陳修棋就會打退堂鼓,畢竟他的愛玩程度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承想他卻笑了。
「巧了,浪了這麼些年,我還沒體驗過被人管著的感覺呢,正好嘗試一下。」
我:「……」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
葉行簡經歷了今天這一遭,估計以後都會對我們這群人恨之入骨、避如蛇蠍。
他陳修棋要是不碰一鼻子灰,我季臨安三個字倒過來寫!
想到這,我心情瞬間釋然了。
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大度道:
「那你趕緊去試試吧,你要是得手了,我就徹底自由了。
「哥們兒祝你成功。」
說完,我抬步往外走。
轉身的一剎那,嘴角弧度瞬間消失,比川劇變臉還快。
一把拉開陽臺門。
我腳步倏地停住。
葉行簡靠在牆邊,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
聽見門響,他抬起頭。
瞧那蒼白的臉色,估摸著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全聽見了。
我今天出門真應該看看老黃歷。
13
「呦,你怎麼又回來了?」
身後的陳修棋走出來,驚喜地問道。
葉行簡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破天荒露出一抹笑。
「修棋哥,生日快樂。」
陳修棋愣了一秒,然後連連應聲。
「哎,快樂,快樂。」
那副痴漢樣兒甭提多沒出息了。
葉行簡笑容不變:「你們應該已經散場了吧?」
「哎,散了,散了。」
散個屁!包房裡那群來給他慶生的人還等著他回去切蛋糕呢!
我斜睨著陳修棋,牙釉質都快磨掉了一層。
「你喝了這麼多酒,開車回家也不方便吧,要不今晚去我那?」
我錯愕地看向葉行簡。
發現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陳修棋。
很明顯那話不是對我說的。
陳修棋一瞬間連北都找不著了,訥訥地抬步跟著葉行簡走。
兩人路過我身前的時候。
我聽見一道聲音擲地有聲地說:
「如你所願,你徹底自由了。」
我呆愣在原地,靜靜消化著其中含義。
是啊,自由了。
從此以後想抽煙就抽煙,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喝到幾點就喝到幾點。
再也沒人Ṭù¹攔著了。
這他媽可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目送著兩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嗤笑了一聲。
幾秒鍾後,一腳踢翻了牆邊的垃圾桶。
草!
14
回到家。
柏睿那混小子不知道上哪野去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我頹然倒在沙發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腦子亂得像一團漿糊,胃也一陣一陣不舒服。
安靜了沒多久,猛然站起身,腳步凌亂地往衛生間跑。
真難受啊。
吐得昏天暗地,眼淚都嗆出來了。
從前我的酒量不能說是千杯不醉,最起碼也是難逢敵手。
結果現在才喝了幾杯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