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為什麼突然要見我？」
「估計是要甩張支票，讓你離他兒子遠點吧。」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葉行簡臉色驟變，如臨大敵，掏出手機不知道忙活什麼去了。
等紅綠燈的間隙，我偷摸瞟了一眼他的屏幕。
一眼看到搜索框裡的黑字：
【被老丈人甩支票後，怎樣拒絕才更霸氣？】
我：「……」
三秒鍾後。
副駕駛的男人捂著腦袋慘叫：
「哥，我錯了，別打了，啊——！」
我拳頭力度不減。
「讓你丫老丈人……讓你丫老丈人……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是嶽父，嶽父總對了吧？」
我停滯一秒。
打得更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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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到了老宅，下了車。
葉行簡頂著一米八七的個頭兒，一張顛倒眾生的俊臉，一身淡然清冷的氣質，一臉委屈地跟在我身後揉腦袋。
臨進門前。
我想了又想，還是低聲朝他說了句：
「別緊張，要是一會兒我爸對你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我會護著你。」
葉行簡愣了愣，粲然一笑：
「放心吧，我不緊張。」
我勉強扯了扯唇角。
其實我沒好意思說，緊張的是我。
自從我二十歲那年坦白性向後，我爸就一直秉持反對態度，如果不是隻有我一棵獨苗，估計都要和我斷絕父子關系了。
結果今天他在已經知道了葉行簡是我傍家兒的前提下，還提出要見葉行簡，而且見面的țū₇地點還是我爺爺所在的老宅，真的很難不讓人忐忑啊。
唉，管不了那麼多了。
如果我爸真的對葉行簡有什麼過分的舉措，我無論如何也要先保住葉行簡再說。
打定主意後，我伸手推開了老宅厚重的實木門。
一眼便看到會客區的沙發上等待已久的中年男人。
「爸，我回來了。」
我爸回過頭，視線直接定在了我身旁的葉行簡身上，語氣聽不出喜怒：
「你就是葉行簡？」
葉行簡將手裡提的禮品放下，點頭應道：
「伯父您好，是我。」
「就是你在節目裡給我兒子唱的歌？」
此言一出，我和葉行簡同時呆住了。
完了，這擺明是要甩支票撵人的節奏啊！
「爸，是他唱的，但是……」
我話還沒說完。
我爸已經大步衝到了葉行簡面前，拉起葉行簡的手激動喊道：
「恩人啊！」
我：「？」
23
空氣仿若凝滯。
葉行簡比我先反應過來，受寵若驚地問道：
「伯父，您這是……」
這時，一旁的保姆林媽適時出場了，解釋道：
「今早，我給老爺子換床單的時候……」
聽完事情始末。
猶如一道玄天雷從天而降，把我和葉行簡劈了個外焦裡嫩。
這特麼也行？
我爺爺，今年 87 高齡。
人嘛，歲數大了，身體各個機能衰退。
自打前年就徹底癱瘓在床了，大部分時間處於昏睡狀態，即便醒了也難以進行日常的溝通交流。
請了無數專家醫生全都束手無策。
可今早，林媽給老爺子翻身、換床單的時候。
一旁的電視裡正重播著昨天那檔綜藝。
葉行簡唱完一曲「飄洋過海來砍你」，原本還處於混沌狀態的老爺子突然出聲問：
「這是誰唱的？」
口齒那叫一個清晰。
這可驚呆了林媽。
要知道老爺子上一次能完整說出一句邏輯清晰的句子，還是在兩年前啊！
她急忙回答說是一個叫葉行簡的演員。
老爺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緊接著吐出四個字：
「循環播放。」
伴隨著葉行簡「美妙」的歌聲，老爺子這次清醒的時間比哪次都長。
甚至還倍兒有精神頭兒地多喝進去了一碗粥。
此時此刻，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看到過的一條網友扯淡評論：
【我癱瘓十年的舅老爺聽了這首歌，ŧū́₂竟然奇跡般地康復了，跳下床就把電視砸了。】
雖然我爺爺沒到能跳下床那麼誇張的地步。
但多聽幾遍估計也差不多了。
這尼瑪……醫學奇跡啊。
24
有句老話說得好——「即使你是一坨屎，也會有屎殼郎喜歡你。」
這句名言在葉行簡這得到了完美的認證。
即使全世界都在抨擊葉行簡的歌聲，也會有我爸和我爺這麼兩位重量級鐵粉為他搖旗吶喊。
就離譜。
其後的時間。
我爸一直拉著葉行簡的手不放，左一句恩人右一句福星，把葉行簡叫得耳朵尖兒都紅了。
我在對面冷眼看著，感覺自己十分多餘。
沒一會兒，我爸突然問道：
「行簡，你在節目裡說的那個什麼『希望他能原諒我』是什麼意思啊？你和臨安產生什麼矛盾了？」
聞言，葉行簡抿緊唇線，偷偷瞟了我一眼。
接收到我隱含警告的視線後，他像被嚇到了似地低下了頭，勉強笑道：
「是我的錯，我之前總是管著他。
「不讓他抽煙喝酒熬夜，也不讓他和朋友出去泡吧，幹涉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所以臨安哥生我的氣了，我現在正在請求他的原諒。」
緊接著他轉頭對我說：
「哥，我以後一定改，絕對不再幹涉你了，你能原諒我嗎？」
我後槽牙都快磨短了一截。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孫子還有當綠茶的潛質呢？
真不愧是影帝啊。
果然，我爸一聽這話，瞬間就怒了。
「改什麼改！不用改！
「我早就看不慣他那副浪蕩樣ŧú⁼兒了，眼瞅著快三十的人了，成天一點正形都沒有，以為自己多瀟灑，其實在別人眼裡就是坨垃圾，敗類！
「行簡，從今天起我給你做主，以後你就管著他，他要是不聽，你就來找我！」
說完這番話，我爸轉頭將炮臺架向我，瘋狂開炮：
「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喜歡男人嗎？碰上行簡這麼好的男人你不知道珍惜，非得出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混才開心是吧？
「以後你的性向我不反對了，但是我隻認葉行簡這麼一個男兒媳，你要是做出一點對不起他的事兒，就別再管我叫爸！」
我：「……」
捕捉到葉行簡嘴角轉瞬即逝的笑容，我眸色轉厲。
誰知下一秒，我腦袋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
我爸怒視著我：
「說你你還不服氣？瞪著行簡幹什麼？
「你要是有人家一半踏實穩重明事理，我做夢都能笑出來。
「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混蛋玩意兒呢……」
25
被整整批鬥了幾個小時。
終於從老宅出來了。
我悶頭往前走，身後的男人加快腳步撵上我。
「哥，怎麼不等等我？」
我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我還以為你得和我爸聊個通宵呢，畢竟是那麼的相見恨晚。」
葉行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沒想到伯父會那麼滿意我。」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我原本已經做好了我爸一輩子接受不了我性取向的準備。
可沒想到葉行簡一出現，輕而易舉地就將這個僵局打破了。
難道我命中注定得栽在他手裡？
那也太慘了點吧。
葉行簡仿佛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出聲問道：
「你知道為什麼伯父會滿意我嗎？」
我聳聳肩：「因為我爺爺愛聽你唱歌，因為你能管著我，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葉行簡搖了搖頭，淡淡道：
「不，因為他看出來了我是真的喜歡你。」
話音落地。
許久沒人說話。
半晌，我嘴角噙著抹笑，猝然反問道：
「光憑你喜歡我，好像不太夠吧？」
在葉行簡不解地注視下，我氣定神闲地說：
「我爸眼睛特別好使，如果我不中意你，他一定能看出來。那樣的話，任憑我爺爺有多愛聽你唱歌，任憑你管我管得有多嚴，任憑你有多喜歡我，他也照樣不會滿意你，更不會說那些話。」
「什麼意思？」
「智商不夠用了？自己想吧。」
我掏出車鑰匙，開門坐到了駕駛位。
緊隨其後上車的男人按住了我發動車子的手。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臉，不肯錯過我的一絲表情。
「哥，你是說你也喜歡我，對吧？」
我霎時間有些不自在，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怎麼這麼墨跡？一個老大爺們兒成天把喜歡掛嘴邊，矯不矯情。」
葉行簡抑制不住地笑出了聲，到底是歲數小，一激動起來什麼沉穩什麼高冷全拋諸腦後了。
扳住我的肩先親了個夠本兒，然後才氣喘籲籲地問：
「哥，你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我舔了舔有些發麻的嘴唇，反問他：
「你又是什麼時候認定我的？」
葉行簡想都不想地說：
「在試鏡片場，你坐在人群中央，身上那種桀骜不馴的氣質，讓人特別想去徵服，然後據為己有。我見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
他傾身湊近我的耳邊，用隻有我倆能聽見的音量說了幾句話。
我垂眸聽著，詫異地挑了挑眉。
大概真的是跟我在一塊待久了，這小子現在說起渾話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而我更是個不知道害羞倆字怎麼寫的主兒。
抬膝蹭了蹭他腰間，饒有興趣地盯著那塊聳起的布料。
「巧了，我也是在那個時候。」
如果不是因為第一眼就喜歡，估計我第一次被迫當 0 的那晚，他就被我亂刀砍死了。
當然，這些我是不會說的。
葉行簡喉結滑動, 眸子裡頃刻間漫上一層薄霧，呼吸也變得粗重。
可還沒等他做什麼, 車窗外突然路過了個人影，還往車裡瞟了一眼。
他急忙坐回了副駕駛，低聲吐出兩個字：
「開車。」
我壞心眼兒地說：「先把你送回家去吧。」
男人立馬假模假式地Ťū́₅捏了捏眉心：
「困了, 實在是想睡覺，你家離這更近, 去你那吧……」
「哈，你就裝吧。」
車緩緩駛離別墅區。
車廂外是一閃而過的風景，車廂內是親密無間的人。
沒多久, 一道聲音又問：
「哥, 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吧？」
「你覺得呢？」
「我覺得算吧, 如果不算的話，我明天繼續去節目裡給你唱……」
「滾！」
正文完
彩蛋：
季臨安從片場回到家時, 屋子裡一片漆黑。
他沒開燈, 而是借著窗戶透進來的昏暗光線踱步到陽臺。
蹲下身, 手在陽臺欄杆與地面的縫隙處摸索了半天。
然後——摸出一盒煙。
迎著晚風幽幽點燃，深深吸上一口。
嘶……爽！
抽得正起勁兒時，身後的陽臺門猝不及防被拉開。
「哥, 你在幹嗎？」
季臨安脊背一僵, 頭也不回地說：
「我在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需要抽煙嗎？」
「我沒抽煙, 我這是燒的高香。」
葉行簡無奈地笑了笑，走到季臨安身側, 伸手拿過他指間的香煙將其掐滅。
「哥，你這段時間本來就有點咳嗽，嗓子不想要了嗎？」
季臨安氣得直想笑。
「你連妝都不卸了, 隻為回來逮我？」
近段時間由季臨安執導，葉行簡主演的第二部電影正在拍攝。
今天的鏡頭拍完, 趁著葉行簡去卸妝的工夫，季臨安率先開車回了家。
就想利用這點時間差，趁機吸幾口尼古丁。
哪承想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葉行簡發現季臨安不見了之後, 直接連妝都不卸了, 追回家來逮他。
季臨安越想越氣，終於忍不住吼道：
「你他媽怎麼這麼小氣？老子一個大男人，抽根煙怎麼了？你至於像防賊似的嗎？」
葉行簡沒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季臨安。
他這次在電影裡飾演的是反派角色。
因角色需求，原本白皙的皮膚被深幾度的粉底液蓋成了小麥色，劍眉凌厲, 五官深邃立體。
面無表情的時候，真的很唬人。
季臨安被他盯地直發毛。
煩躁地擺了下手，扔下一句「懶得和你說了」便想回屋。
結果還沒走出兩步便被人攔腰抱住。
「臥槽, 你造反啊！放我下來！」
葉行簡把人扛在肩上，不顧季臨安的掙扎怒罵, 大步走向臥室。
兩個小時後。
葉行簡抬手擦了擦身旁男人頸間的潮汗, 輕聲問：
「哥，我小氣嗎？」
季臨安閉眼緩著氣，心裡默默回道：大度的人絕對不會問出這句話。
嘴裡回答的卻截然相反：
「不小氣，一點都不小氣。」
葉行簡滿意地笑了。
又是兩個小時後。
季臨安躺在浴缸裡, 已經感受不到腰的存在了，他喃喃自語：
「心縫兒小的男人，惹不起……」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