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著,一輛黑色的車停在我面前,正打算往旁邊走走避讓,車門打開,下來幾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在我面前站成一排。
我疑惑,以為是擋住了他們的路,也不想惹麻煩,就轉身繞路回去,可沒想到一轉身,發現身後也停了車,從副駕駛下來的人看起來很眼熟,他向我微微躬身。
「宋小姐,我們先生請您見一面。」
他一開口……啊,是當初那個來我家把黎景之接走的那個為首的戴墨鏡的男人,那他口中的先生……是黎景之的父親?
聽小姨說了他們家的一些事,我對黎崢也沒有什麼好感,況且他當初不是被警局帶走了……
我低著頭,有點慌張,好不容易逃出去,回到正常的生活,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系了。
「你們認錯人了……」
「宋小姐,我們也是按吩咐辦事,請不要為難我們。」
他打開車門,側身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周圍還圍了穿黑西裝的人,我好像一條別的路也沒有。
為了不讓小姨擔心,我給她發了條信息說路上碰到了以前認識的朋友,多聊一會兒,幾秒鍾後小姨回我好的,我把手機息屏收好,深呼一口氣上了車。
我聽小姨說黎景之家很有錢,但是看到了他家的莊園……
這跟我理解的有錢根本不是一個緯度,我看著大門緩緩打開,壓迫感襲面而來。
跟我說話的男人下車給我帶路,莊園內部更像一座豪華的宮殿,他帶著我七拐八拐的穿梭各個長廊,在我走的有些吃力時,終於停留在一扇門前。
帶我來的那個人先一步敲門進去,恭敬的站好,我悄悄往裡面看,屋子很大,歐式長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隻看得見背影。
我硬著頭皮慢慢走到他面前,抬起頭看他時,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一張跟黎景之極為相似的臉,深邃的眉骨,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上挑的眼尾,眼角的淚痣,挺秀的鼻梁,連抿起來的薄唇的曲線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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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黎崢也該四十歲左右了,可他看起來也就三十歲的樣子,如果不是身上成熟穩重溫文爾雅的氣質,看起來應該年齡更小一些,整體來說他給我的第一感覺是,溫潤如玉。
他們最不一樣的是眼睛,黎景之的眼睛好看的很清澈,晚上總是黑的發亮,他的大多數情緒都能最先通過眼睛感知。
黎崢戴著一副銀色細邊框的眼鏡,眼睛裡總有幾分讓人不太舒服的,狐狸的狡黠。
我看他的時候,他也在上下打量著我,見我不說話,他主動開口,嘴角還有一絲玩味的笑。
「你好,兒媳婦。」
「是你把我兒子送進精神病院的?」
我剛想開口辯駁,卻聽見頭頂的樓層傳來一聲巨響,我嚇了一跳,黎崢也皺了皺眉,對旁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會意,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看出了我的疑惑,黎崢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坐下說,我猶豫了一下本想拒絕,可是長時間的走路讓小腿變得酸痛僵硬,慢慢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小腿的酸痛感才好了一些。
奇怪的是,第一次跟我相處的人大多都會問一句你的腿怎麼了,或者直接一點,惋惜的說多好的小姑娘可惜腿腳有問題,但是黎崢好像知道似的,不驚訝也不好奇。
「如果您是來找我問黎景之的事,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我平靜的看著他,心裡隻想快點解決回去,別讓小姨擔心。
「他在樓上。」
黎崢靠在沙發上,扶了一下眼鏡框,拿著玻璃杯的手隨意指了指我頭上的天花板,臉上一直掛著難以捉摸的笑意。
「我怎麼舍得我的寶貝兒子被關在那種地方。」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混亂,黎景之在樓上,也就是說黎崢把他從醫院帶回家了,那剛才的響聲是……
我們現在就隔了一個天花板的距離,我的雙手不安的抓在膝上,迫切的想離開這裡。
「別擔心,我給他請了最好的醫生。」
黎崢修長的手指敲了敲玻璃杯,漫不經心的說。
「你知道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我沒辦法完全冷靜下來,好幾次想站起來,卻發現腿都是軟的。
「你很怕他。」
黎崢突然盯著我的眼睛,我不自在的偏過頭去,他卻了然的笑了笑,一副溫和無害的樣子。
「放心吧,暫時不會讓你們見面的。」
這時黎崢的手下回來,額頭上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俯身在黎崢耳邊說了些什麼,黎崢不悅的挑眉。
「這幾天不是挺正常的麼,有人告訴他宋南喬來了?」
「沒有,先生,但是從宋小姐接近這裡的時候他就開始不正常了。」
黎崢的目光不知道聚焦在何處,樓上的動靜越來越大,身邊的男人也不敢催促,樓上的每一次響動都像敲打在我心上,我有些呆住了,提心吊膽的坐著。
「愣著幹什麼,去給他打鎮定,吵死了。」
黎崢不耐煩的揉了揉太陽穴,黑西裝似乎有些為難,走出去一半又折回來。
「先生,醫生說了,不能經常注射……」
沒等他說完,黎崢就不耐煩的揮揮手,黑西裝立即閉上嘴巴不再說話,恭敬的退出去,黎崢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眼看了看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喊住了他。
「還有別的方法?」
「有的,先生,醫生說必要時使用電擊治療,電流刺激大腦,可以短時間內消除狂躁和焦慮。」
「那就這個了。」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我,帶著讓我油然而生出恐懼的笑意,幽幽開口
「不是討厭他嗎,今天幫你報仇。」
黎崢拿起旁邊桌子上一個黑色的遙控器,對著我們右側的顯示屏按了開關,我一開始還以為那是個大電視,他打開之後我才發現,那是監控。
當黎景之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那一瞬間,我差點嚇得尖叫。
我們已經三個月沒見了,我從沒有看見他這麼狼狽過,像一個流浪了許久的人似的,頭發凌亂,胡茬長了很長,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本來就優越的身材更清瘦了。
此時他正發了瘋的砸東西,手邊可以拿起的一切都拿起來摔向地面。
周圍站了很多保鏢,想上前去又不敢,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失態,跟我記憶中那個永遠冷靜理智的人不同。
畫面清晰又沒有死角,仿佛在看上帝視角的電影,黎崢歪頭看著,嘴角掛著笑,好像在等待著好戲開場。
畫面中的黎景之好像感覺到什麼似的,突然衝向監控攝像,旁邊的黑西裝們紛紛拉住他,這時我才發現他身上有很多傷和淤青。
「黎崢!你他媽敢動她試試!」
被點名的黎崢推著眼鏡低罵了一聲小兔崽子,接著又看向我,「嘖,你們宋家怎麼教育孩子的,把我兒子教成這樣。」
我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屏幕裡的黎景之,以前被關起來的,受傷的人都是我。
現在換成了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感覺,會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畫面裡多出了剛才在黎崢旁邊的那個黑西裝大叔,其他人見到他明顯都很恭敬,他跟那些人說了什麼,他們點了點頭,說了句是。
這時我才發現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張比較像躺椅的椅子,看上去是特制的,上面都是皮帶一樣的環扣,黑西裝們靠近黎景之,四個人才勉強拖拽著,把他摁到椅子上。
修長的四肢都被禁錮住,黎景之掙扎幾下,皮質的綁帶紋絲不動,他也沒有再反抗,隻是冷笑一聲,他們在他頭上帶了一個鐵質的東西,旁邊的人通了電源,負手在一旁站立著。
電流通過的時候,隔著屏幕我都覺得痛苦,黎景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我能看見他緊咬的牙齒和皺起的眉,手指關節也攥的發白,額前的發絲都被汗打湿。
三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沒有人管他,我明顯看到黎景之在漸漸的失去力氣,他的眼睛閉著,原本攥緊的手也松開了,畫面裡裡外外的人都隻是在冷漠的看著。
我看向黎崢,發現他在悠闲的喝水,看著屏幕裡漸漸失去意識的黎景之,沒有一點心疼和停手的意思。
「你們家的人,都不把人當人看嗎?」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總感覺心裡很鬱悶,明明看到黎景之被這麼對待我心裡應該很爽快,但是我好像也沒高興到哪去,黎崢聽了轉過頭,眼睛裡是不易察覺的威脅。
「你說什麼?」
「停下啊,你要殺了他?」 我有點著急。
他沒再看我,突然笑了,拿出手機撥通出去,屏幕裡的黑西裝大叔幾乎是立即接起,黎崢說了句停吧,就直接掛了。
「果然和Ťű₃調查裡的一樣,膽小又心軟。」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的,黎崢拿起遙控器把監控關了,慵懶的倚靠在沙發上,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他的治療,需要你配合。」
我疑惑的看著他,沒聽懂話裡的意思,黎崢又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本來想找聽話一點的,比如叫那個周……周什麼的小姑娘,出事之後她一直在醫院照顧著,看著溫順又懂事。」
「但是她的靠近對黎景之來說根本沒意義,甚至還沒有在他面前提一個宋字對他的刺激大。」
「所以,我需要你回到他身邊,宋南喬,你是他的病因。」
「不可能!」
我想都沒想,手撐著沙發艱難的站起來,才發現腿有些麻了,黎崢也沒攔我,坐在那裡看笑話似的看著,等我好不容易走出去幾步,他才又開口。
「我可以讓你重新回去上學。」
我的腳步頓住了,他在跟我談條件,而這個條件就像是曠野裡的紅蘋果,誘人又珍貴,我真的很想回去讀大學,很想擁有一群同齡的朋友,很想繼續畫畫。
小姨也說過這件事,讓我繼續去讀書,可是我沒有辦法,退學證明在黎景之那裡。
這方面的事我不懂也不會處理,小姨長時間在國外,沒有人脈和途徑,也幫不了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