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頓,然後笑了,客客氣氣的:「任先生,我很忙,你不能因為找不到一條領帶就給我打電話,我相信以你目前的影響力,可以買無數條同款。」
頓了頓,我補充一句,「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換手機號很麻煩,你知道,我這個人很懶。」
那邊呼吸加重,沉默很久,然後啪的一聲掛斷了。
我想任煦永遠不會給我打電話了。
他這個人,高冷,被我在掌心捧了兩年,如今這通電話,在他看來,對我來說可能是施舍的臺階。
隻是很可惜,我這個人,隻為自己的心動買單。
我對他的心動終止了,那他在我眼裡,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開始重新投入到我的工作裡,恢復了高高在上的長公主人設。
我參加宴會,買大 IP 的劇本,選演員,應付一個又一個帶著年輕英俊男演員朝我敬酒的經紀人。
偶爾看上順眼的,也會似真似假的談個戀愛。
不過認真談的也有一段。
剛畢業的小奶狗,眼神凌厲,像隻小獵豹一樣侵犯性十足,長得非常非常的帥——當然帥,娛樂圈就沒有不帥的。
我第一次看見他,也是他跟在經紀人身後過來向我敬酒。
我意興闌珊的淺抿了一口,直到他跟我說:「姐姐,你不抬頭看看我嗎?」
我抬頭看他,他朝我微笑:「我叫沈煊,我比任煦帥多了,又比他年輕,還乖巧聽話,你要不要試試我?」
這倒挺有意思的,娛樂圈很多見不得的交易都是掩在華麗的帷幕下進行交易的,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擦肩而過時撓過掌心的指尖,表面上永遠光鮮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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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大剌剌用直白炙熱的眼神望著我,在我面前提這個建議的,老實說,他是第一個。
我笑起來,我說:「好啊。」
一開始其實隻是玩玩,你知道的,大好年華,美男如雲,我本就是人間遊客,沒必要為誰守寡。
沈煊確實年輕,乖巧聽話,隻有一點不好——佔有欲實在太強。
他會在我應酬前張牙舞爪的讓我一整夜別想入睡,然後得意洋洋的在我脖子上像個小豹子一樣咬個牙印宣示主權。
我們也被媒體拍到過,我處理過幾次這種新聞,他兇相畢露又委屈的問我:「姐姐,是不是我很讓你拿不出手?」
我無語,他是流量愛豆,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時候能將所有女生迷的大聲尖叫又死去活來,我隻能好言耐著性子溫柔的順毛:「我們緋聞爆出去對你影響不好,你還在上升期。」
他根本不吃這套,語氣兇巴巴的:「可是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話鋒一轉,又變的委屈:「我這樣黏人,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可是我隻是怕。」
他像演戲一樣,又切換出一種情緒,語氣變得咬牙切齒:「外面那些妖豔賤貨,看你的眼神就像蒼蠅盯肥肉,恨不能把你吞了。」
「你又不喜歡我,我現在隻能憑借美色和肉體留住你,哪天你對我感覺膩了不要我了,我連你面都見不到。」
他這一番話,又是委屈又是兇神惡煞又是示弱,我哭笑不得,難得的心軟了。
我說:「沒有旁人,我現在隻有你。」
他盯著我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眼中是毫不掩飾欲望的佔有欲。
老實說,我短暫的心動了一下。
所以後來再被拍到照片,我就任由它去了。
我們兩個的戀情暴露後,不出意料,鋪天蓋地都是罵我的言論。
隻是出乎意外的是,沈煊為了我和網友和粉絲通宵激情對罵。
「長公主,你還是不是人了,這麼小的孩子都能下的去手。」——這是沈煊最新一條微博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
然後沈煊的置頂微博就變成了:
「不好意思,是我向姐姐下的手,再說你見過 24 歲的孩子嗎?另外我再強調一下,姐姐隻比我大九個月。」
我其實沒什麼感覺,反過來勸他:「何必,她們罵我我又不會掉塊肉,我連看都懶的看,你何必為我讓粉絲傷心。」
他眼睛漆黑,執拗的看著我,理所當然:「我隻想護著你。」
我愣了愣。
他臉罕見的紅了,偏過頭:「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想護著你,我不能讓別人這樣說你。」
我好半響才踮腳拍了拍他的頭。
他朝我彎下腰,高大的身體在我面前俯首稱臣,將頭埋在我懷裡:
「這個世界上,我最羨慕的就是任煦,他得到一個全心全意的你,卻將你愛人的能力消耗完了。」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我會把我愛人的能力,傳給你。」
「相信我。」
我沒說話。
阿菁也和我八卦:「小豹子弟弟挺好的,你真的就不動心?」
我喝口酒,沈煊有句話說的不錯,就是任煦將我愛人的能力消耗完了,我很難再像愛他那樣去喜歡另一個人。
我隻能說,我不討厭沈煊。
所以我對阿菁笑:「動心對我來說不重要,阿菁,我現在,隻遵循內心,天大地大,找到讓自己最舒服的狀態就好,不是嗎?」
沈煊讓我開心,那我就留著他讓自己開心。
無論是人或事,合則來,不合則散,萬事萬物隨心而動,率性而為。
何必追根究底。
10
和任煦再次遇見是在一個年終盛大的頒獎典禮上。
他是圈內史上最年輕的三料影帝,作品、演技、流量樣樣拿的出手,更何況那樣一群龐大的死忠粉。
圈內人人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是一個當紅巨星應該有的待遇。
拍完紅毯照後,我們在後臺狹路相逢。
有媒體工作人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高呼:「長公主,長公主,和任老師站一起拍張合影唄。」
於是我落落大方帶著微笑站在他身邊,在演藝圈裡混久了就這點好,耳濡目染久了,微笑就像我們臉上的第一層皮,何時何地都不會失態。
隻是不知為什麼,我剛靠近過去,任煦就陡然繃緊僵硬的身體。
我若無其事,直到閃光燈驟然亮起又滅,我才迅速拉開距離,然後抬頭看向他。
恰逢他也低頭看過來,他爆火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眉眼深邃,骨相極好,垂下眼眸盯著你看的時候好像含著沉默的萬種情深意重,這長相確實能令萬千小姑娘神魂顛倒。
就是這幅皮囊讓我對他一件鍾情。
可如今我審視他,就像審視一個陌生人。
毫無波瀾。
他靜靜的看著我,目光專注。
我朝他冷漠而疏離的頷首,然後提著禮服裙擺和他擦肩而過。
擦身的那一瞬間,我禮服上的飄帶從他的掌心拂過,我看見他的手蜷縮成一個想抓住什麼的姿勢,但沒抓住,又或者是我的錯覺。
這之後我們再也沒有遇見。
直到很久以後的某一天,阿菁給我發了一張截圖。
原來是他的生日,粉絲、品牌、官方聯動,為他送上了浩浩湯湯的排面。
最後一張是任煦的微博截圖,他說:我對未來的所有期待,結束在 25 歲那年的盛夏。
這條微博很快刪除了,隻不過截圖傳的到處都是。
人人都在好奇,一切應有盡有、地位今時不同往日的任影帝,他的浩瀚未來明明才剛剛卷開,為何會發出這樣頹喪的微博。
有人在評論裡提到了我,不過很快被淹沒。
沈煊從背後摟住我的腰。
充滿醋意的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問:「你在看什麼。」
我按滅手機,偏頭吻在他鼻尖。
他果然瞬間像隻收起所有獠牙和爪子的小獵豹,結結巴巴又惱羞成怒的聲張虛勢:「可惡,又來這招。」
我笑起來。
任煦對未來所有的期待,結束在 25 歲那年的盛夏。
可我卻在那個盛夏。
找到了我自己的太陽。
任煦番外——
1
我進化妝室的時候,我的助理正帶著耳機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搖頭晃腦的跟著耳機裡的旋律哼著一首近來炙手可熱的歌。
看見我進來,她吐了吐舌頭,做賊心虛一樣摘下耳機,朝我諾諾喊了一聲:「任老師。」
我冷著臉,沒有說話。
後來我聽見她忐忑的問我經紀人:「王哥,任老師是不是生氣了?」
王毅的聲音一如既往,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維護我的形象,他溫和的說:「任煦最近通宵趕通告,你別多想,他怎麼會生氣呢?」
是啊,我躺在化妝椅上閉目養神,在心裡問自己,我怎麼會生氣呢?
就是因為她哼唱的那首歌是那個誰為那個誰寫的嗎?
呵。
我閉上眼睛,到底是沒忍住。
坐起來打開手機,微博不出意外,又被她霸榜了,熱搜八個相關推薦,有四個都是她。
「沈煊為長公主寫的歌,好甜」
「長公主為沈煊慶生,是誰嫉妒羨慕我不說」
「長公主糖葫蘆」
「長公主直升機太吵了」
很奇怪,江穗這些年其實已經非常低調了,但她身上就是有那種魅力,即使坐在那裡靜默不出聲,你的視線也會不由自主的在第一眼就在茫茫人群裡落在她身上。
然後再也移不開。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
她懶散的、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裡,搖著手裡的香檳,一副意興闌珊、百無聊賴的樣子,她其實穿的很低調,長得確實很好看,但在娛樂圈,她的這種好看又並不突出和稀缺,可璀璨的燈光下,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突然就移不開了。
移不開的不止我,還有旁人。
我聽見旁邊有人小聲的討論:
「看見沒,那就是江穗。」
「長公主?她竟然這樣年輕?」
「長得很好看啊。」
「你說我們要不要過去敬個酒?要是被她看上,垂憐給個一星半點的資源,你我就少奮鬥三十年。」
兩個人說到最後心照不宣的笑出來,然後端著酒杯就過去了。
真是惡心。
我偏開視線。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鬼使神差的又抬頭望過去。
她岿然不動的坐在那裡,抬眸望著向她敬酒的那兩個人,似笑非笑的,一隻手蓋在酒杯上,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拒絕。
直到那兩個人訕訕離開。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一下。
直到王毅走過來,跟我說:「任煦,走,帶你向長公主敬個酒。」
我本來不想去的,但突然很好奇。
好奇如果我向她敬酒,她會不會喝。
所以我跟著王毅去了。
我看見在抬眸看見我的那一瞬間,她亮起來的雙眼。
她朝我微笑,喝下酒杯裡的酒,然後說:「任煦,真是個好名字。」
後來的車子,我送她回去,她抬手朝我的臉摸過來。
我握住她的手腕,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怒氣,氣她如此輕浮,氣她如果此時送她回來的人不是我,是另一個皮囊符合她審美的蠅營狗苟,那她也會像現在這樣,抬手去摸他的臉嗎?
所以我聲音冷淡,我說:「請自重。」
她愣了愣,然後看著我,非常開心的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不過剛二十歲出頭的姑娘的樣子,燦爛可愛,頰邊還有個小小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