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他而言,我不是才醒來剛知道自己「被成親」的人,而是不僅活蹦亂跳了三天,還待在宮中待嫁,並且沒有對婚事做出一點異議。
隻是,我之前七次賜婚,除了第一次掙扎一下,之後哪次不是乖乖履行公主的責任?
「我之前,不也是這樣的嗎?」我一臉疑惑地開口。怎麼這次,遲墨反應這麼大?莫非他是近期喜歡上我的?
「之前的七個,殿下並不喜歡他們。」猶豫了一下,遲墨還是開口道。
這下我懵了:「這個我就喜歡了?」
遲墨抿著唇,隻是看著我,也沒有再說話。
原來,遲墨以為我喜歡薛元淇,而薛元淇顯而易見地喜歡我,這不就他腦補的兩情相悅了,所以人急了!
我忍下了想要上臉的笑意,忙低下頭,扳開遲墨桌下緊握成拳的另一隻手。他攥得用力,手指關節發白,原本素白纖長,骨節分明的十指都有些微微地變形。我一邊一點一點揉著他的手,一邊放柔了語氣,絮絮叨叨地說。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我和太傅過去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來了很多已經模糊了事情。」
「從八歲開始,到現在,十三年裡,起碼有一半,都刻著太傅的影子。」
我低著頭輕輕揉著遲墨的手,我能感受到遲墨在注視著我,他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從未仔細地想過,為何我身邊的人那般多,卻偏偏喜歡纏著太傅。在那個夢裡,我是個局外人,看著回憶裡的那個我,看著這些年走過的路。看著笑起來的太傅、看著無奈的太傅、看著慌張的太傅、看著溫柔的太傅、看著......為我受傷的太傅......」
遲墨的手有些顫抖。
我彎了嘴角,抬頭看著遲墨,正好撞進他滿眼來不及掩飾的情緒裡。
我輕輕的說:「我會開心,會心痛,會難過,會期待,會......舍不得。」
遲墨看著我,聲線有些抖:「殿下,這是何意?」
Advertisement
我笑著說:「意思就是說,太傅你瞧我這未梳洗的樣子,我昏迷了三天不久前才剛醒,也才知道要成親的消息。」
遲墨喉結下上滾動了一下,他未說話,還是直直地看著我。
我咳了一聲:「意思就是說,皎皎不嫁給薛元淇,也不喜歡薛元淇。」
慢慢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因為皎皎有喜歡的人了,隻是皎皎明白得有些晚,對不起,遲墨。」
26
遲墨嗓音嘶啞:「殿下,說什麼?」
我:......
我這說得還不夠明白?
有些氣敗地看著遲墨,可這般情緒外露,卻又小心翼翼的遲墨,實在是讓人窩心。
桌上紅燭燃著橙紅色的光,在安靜的夜裡「荜撥」作響。
門窗關得緊,我突然臉上有些熱意:「我說,我喜歡你,高藺梓喜歡遲墨。」
如果我之前有害怕,有退縮,有猶豫,那麼在我徹底認清楚自己的心那一刻,便不會再畏懼、後退。
我不知道何時情起,隻是他一喚,便驚覺已深。
話音剛落,就被扯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他抱得很緊,就像是要把我融進骨血裡,就像是一松手我就消失了。
我環過他的腰,子時泛涼的夜裡,我們就在滿目的紅色中靜靜地相擁,擁抱過去十三年中的點點滴滴,擁抱不知何起的動情,擁抱彎彎繞繞但是彼此還在的萬幸。
但有的人,煞風景的人,就在這個時間點,醒了!
「公主!太子殿下醒了!」綠豆糕直接衝了進來,瞧著房中的景象,驚得頓時定在原地,然後捂住了嘴。
我猛地將遲墨推開,摸了摸鼻子:這死丫頭,怎麼這麼會挑時候。
綠豆糕捂著嘴,手指顫顫巍巍:「太......太傅怎麼在這裡,公主您們......你們剛才......」接著一副終於找到腦子的模樣:「月亮很美,我去賞月,賞月!」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還死死地帶上了門!
遲墨又變成了那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隻是耳朵有點紅:「殿下說昏迷了三日,身子可,可還有不適?」
「啊,挺好。」空氣中彌漫著頂不住的膠著與曖昧。
「那......夜深了,我先走了,殿下好好休息。」
「嗯好。」我說道,見遲墨幹淨利落就要翻窗離開,「你小心點!」
他側過臉,淡淡地笑道:「嗯。」
目送遲墨離開後,我松了口氣,順了順跳得亂七八糟的心跳,看著他剛才坐過的地方,心裡湧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調整了下心態,打開房門,就見正在聽我牆角的綠豆糕被驚得立馬站了起來,正色說道:「我怕公主吃虧!」
我;???
眼看著綠豆糕一臉的八卦即將開啟她那張叭叭叭的小嘴,我趕緊打斷道:「閉嘴!別說別看別問別亂傳!」
「去看高璟弈。」
綠豆糕:......差點沒憋死我自己 QAQ
27
經太醫診斷,說是高璟弈已經沒事了,隻需要好好休養。第二日便被送回了東宮,去看過他之後,我便溜去了太傅府。
陳伯還是老遠就笑著來迎我,隻是這次說什麼也要親自把我帶到大廳,然後說自己去請太傅,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亂跑。
看著陳伯拖著年邁的身子骨健步如飛,想起陳伯之前跟我說的話,突然覺著,陳伯可能是個明白人。
左右無趣,便走到門口看著前院,這遲墨也正是,填了蓮池也不知道種點其他東西,光禿禿的醜死了。
「皎皎。」
聞有人喚我,低沉悅耳。
遲墨一身墨藍色錦衣,穿過月牙門朝我走來,腰間玉玦隨著他走路的幅度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他望著我,帶著笑。
原來跨過那道坎之後,再看見他,竟是這般的輕松,與心動。
「皎皎在看什麼?」遲墨站在我身旁說道。
那聲「皎皎」與我夢中的聲音重疊,叫得我耳根一燙。
指了指那湖:「要不還是還原吧,以前的蓮池多好看啊,何況我現在也摔不下去了。」我打趣道。
遲墨看了前面的池子一眼:「好。」
我轉頭看向遲墨,笑得眉眼彎彎:「聽聞城南的格凌花開了,不知太傅可有空闲啊?」
和遲墨一起去城南遊玩,大概那話本的最終章就要來了,名字就叫「有情人之終成眷屬」。
「太傅今天真好看,太傅是知道我今天會來嗎?」
「嗯,猜的。」
其實不是猜的,是想著,如果今日皎皎不來,我便進宮去尋她。
從城南回來時,已經黃昏了,與去時最大的區別就是: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反正這兩隻手是拉在一起了。
並且是在半個京城老百姓的注視下。
又去了上次那家味道很好的酒樓,坐在相同的位置,心境卻是大不一樣。
看著源源不斷上上來的菜色,我笑著問道:「太傅把我的口味倒是記得清楚啊。」
遲墨面色如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今天有說書的。」
我扭頭一看,卻是有個老頭坐在下面,像是準備著開講了。
正當我朝小二要酒時,卻被遲墨攔了下來,說是今日就不飲酒了。
「為什麼?」我看著遲墨。
「因為殿下醉了酒,就......」
遲墨話還沒說完,就被樓下說書先生的極具穿透力的一嗓子打斷了。
「我們上回說到六殿下苦追太傅大人不果,那叫一個傷心啊!」
我跟遲墨的眼裡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樓下聽說書的人極多,我現在就萬分慶幸自己選了二樓的座位,沒有坐在大廳裡聽著自己的流言。
「不過我們六殿下是誰?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公主,生得也花容月貌,還知書達理,那能沒人喜歡嗎?」
吃瓜群眾齊聲大喊:「有!」「那必須有!」
我:......
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啊!」那說書先生說道,「這就要說道我們的新科狀元薛元淇薛大人了!薛大人可謂是除了當朝太子太傅遲墨之外的,又一大天才了。」
「大家都知道陛下快給六殿下和薛大人賜婚了吧!這次可是認真的,薛大人心儀六殿下,那簡直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我:......
「六殿下待薛大人也是極好,又是親手做八珍糕,還特地帶著太子去薛府慶賀薛大人喬遷,還和薛大人一起在千燈節去明華寺祈福,老朽那日在明華山下遇見了兩位,可謂是郎才女貌啊!」
這時,吃瓜群眾們意見不一了。
A;「我也見過!我就不喜歡太傅,六殿下喜歡他那麼多年,他還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那幹脆就不要喜歡了!薛大人多好啊,人又心善!」
B;「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太傅也很好啊,還時常來我們學堂幫忙,那可是教皇子皇女的太傅!反正我支持太傅和六公主!」
C;「你支持了也沒用,陛下就要賜婚啦!我聽我宮裡的姐妹說,六殿下的華鷺宮早就是一片紅海,喜慶非常了!」
D;「我才不信!我剛還看見太傅和六殿下在城南一起賞花呢,手拉手!」
......
樓下一片嘈雜,樓上隔間裡卻異常安靜。
我喝了口茶壓了壓驚,眼看著遲墨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