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鈞來得很快。
「綿綿,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還帶著輕微的喘息。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另一個更意外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鈞,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竟然還沒走?!
宋傾傾看起來比我還驚訝:「你是來接我的嗎?你怎麼會知道?」
她喋喋不休地抓著宋鈞的衣袖:「你沒告訴我爸媽吧?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告訴你!」
見宋鈞半天不說話,宋傾傾這才狐疑地停下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你們認識?」
宋鈞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我是來找綿綿的。」
宋傾傾頓時爆炸了:
「你瘋了嗎?!」
她氣急敗壞地用手指著我:
「勾引淮序不成,就來勾引我堂弟,你賤不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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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要氣笑了。
什麼叫顛倒黑白,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到底誰才賤啊?」
「上趕著當小三的人不是我,上趕著派人到我身邊來盯著的也不是我,你不是都和江淮序訂婚了,怎麼還像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三一樣到處盯梢啊?」
宋傾傾的臉氣得鐵青。
「姐,別說了。」
宋鈞卻擋在我前面,是一個保護者的姿態。
「你幹什麼?」宋傾傾的臉色更難看了,「宋鈞,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才是你姐姐!」
「給我滾開!」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系?」宋鈞寸步不讓。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擋在我面前。
「是我在追羅小姐,你不去管好你未婚夫,跑到這來撒什麼野?」
宋傾傾氣急敗壞,「行,我去告訴姑姑和姑父,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每天和什麼人在鬼混。」
剛好這時,她的司機終於姍姍來遲,金貴的大律師衝她彎下腰:
「宋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她嘲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一揮手,示意自己的保鏢:
「來人,把宋少爺帶回去!」
兩個保鏢如狼似虎地撲過來,把宋鈞直接拖走,我抓住禁閉室的護欄驚呆了。
宋鈞拼命掙扎,卻根本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
「宋傾傾你瘋了!」
他又急著回頭跟我解釋:「綿綿,你聽我解釋!」
「解釋?」宋傾傾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宋鈞,你給我聽清楚,這位羅女士是個大賤貨,插手我和你姐夫之間的小三,你現在還要擋在她前面?」
宋鈞愣住了,年輕的臉上滿是迷惑和震驚。
「你還不知道吧?」宋傾傾的笑容充滿惡意,「她可有手段了,我和你姐夫都訂婚了,她天天勾著你姐夫來給她送玫瑰……」
「住嘴!」我忍無可忍,「你才是那個小三!是你插足我和江淮序!」
宋傾傾嬌豔的臉蛋氣得通紅,卻又顧忌在警局不好直接動手。
「給我安排人,這幾天好好照顧一下她,讓羅小姐懂懂規矩,知道點廉恥!」
「是!」
她聲音那麼大,那麼明目張膽,可外面分明有警察,卻沒有任何人來阻止。
那一刻,我感到了濃重的絕望。
18
宋鈞被強行帶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拜宋小姐所賜,我好好地在看守所裡接受了「教育」。
那裡面都是些什麼人啊?
太妹、夜場女、樓鳳,她們打量著我的目光讓我不寒而慄。
被扇耳光、踢肚子是經常的事,大概是被打了招呼,那些女囚下手都格外地狠。
我被打得口鼻噴血,可管教明明就從門口經過,卻仿佛跟瞎了聾了一般,對裡面的動靜毫無反應。
如果後來不是我掰斷了牙刷跟最厲害的那個女囚硬碰硬打了一頓,在她胳膊上劃了一道十公分的血口,又咬掉了她小腿上的一塊肉的話,我會當天被打死在那裡也說不定。
第三天,江淮序來了。
我的眼睛都腫了,整張臉上都是青青紫紫,看人都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看守放我出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來人是誰,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牙刷柄。
「綿綿……」我聽見江淮序的聲音,「你怎麼樣?」
那個模糊的影子靠過來,似乎伸手想摸我的臉,卻又不知道從哪下手。
「痛不痛?」
他的聲音中竟然隱約帶了一絲顫抖。
旁邊似乎有人在點頭哈腰解釋什麼,江淮序的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
「誰幹的?」我聽見他在質問,「你們警局就是這麼關押嫌疑人的?」
「讓你們局長——」
「宋傾傾啊。」我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
「從重逢的第一面起,你的好未婚妻就想要我死。」
「江淮序,你還不離我遠一點,是真的要害死我嗎?」
我看不清周圍的東西,隻是憑著感覺冷笑。
好一會兒之後,一隻手試探地牽著我的,有些討好的樣子。
他說:「綿綿,我帶你走。」
我迅速把手抽回來,仿佛那是什麼髒東西。
周圍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大概沒見過有人這麼不給太子爺面子。
「都出去!」
等周圍人都出去之後,他突然從背後抱住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遭受了那些。」
「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負你的人。」
何必呢?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19
江淮序今天是自己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們一直很沉默。
我看見他的嘴角抿得很緊。
等開到我家樓下之後,他對我說:
「綿綿,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
「我和宋傾傾解除婚約了,所以她才會來找你麻煩。」
「以後不會了。」
他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模樣,可他的手指死死握著方向盤,甚至都發了白。
「我永遠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那請你離我遠一點。」我盯著他驟然慘白的臉,「我所有的厄運都因你而起,如果你真的還念舊情,就離我越遠越好。」
車內的氣氛僵硬得可怕。
「我先走了。」
可是一隻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綿綿,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嗎?」
江淮序的聲音裡全是祈求:「我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也不管你喜歡過誰,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竟然哭了。
當年江家最狼狽的時候,江叔叔鋃鐺入獄的時候,他跪著求人都沒哭過,現在卻在我面前紅了眼圈。
我摸了摸臉上,發現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湿漉漉了。
我張了張口,卻發現因為哽咽幾乎難以出聲。
「你們到底還想怎麼樣呢?」我問他,「我最大的錯就是當年妄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經被你們逼迫到了這個地步,我沒法再畫畫,隻能在馬場當教練維生。」
「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到最後,我已經是聲嘶力竭。
「不是這樣的,」江淮序有些手足無措,「綿綿,我從來沒喜歡過宋傾傾。」
「當時的訂婚本來也隻是一個合作的搭橋,讓人相信江宋兩家是一個戰線的,等事情穩定之後,我和她就解除婚約。」
「我從來沒碰過她。」
「也從來沒想過你會離開我。」
他伸手想摸我臉上被宋傾傾抽出的傷痕,被我躲了過去。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
他仿佛被什麼重重地抽了一巴掌,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即便你根本可能並不喜歡我,哪怕我看見了你和別人出軌的證據,可這麼多年來,我還是忘不了你。」
他在那說得深情,我卻隻覺得可笑。
那晚我根本隻是一個受害者,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現在卻要他,一個切切實實和別的女人訂婚的人來「原諒」我。
憑什麼?
我搖搖頭:「我曾經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後來發現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我已經沒有資本再陪你們玩戀愛遊戲了。」
「憑什麼明明我們以前是戀人,她橫插一腳,最後被擰斷手腕,像條流浪狗一樣被趕出來的人是我?」
「憑什麼明明是她汙蔑我盜竊,把我送進警察局,還要到處求人保釋,她卻不需要受到任何懲罰?」
「就因為你們有權有勢,就可以欺壓到旁人頭上。」
「就因為你們有權有勢,明明你是你們做錯在先,卻還要受害者低頭,這是什麼道理?!」
我突然有些泄氣。
跟他爭辯對錯又有什麼用呢?
事情都已經過去——
「擰斷了你的手腕?」
江淮序的聲音帶著風雨欲來的憤怒。
「是誰?」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觸摸我的手腕。
可他十歲就過了鋼琴十級,手從來都穩得可怕。
我轉身想走,可他卻還抓著我的手。
「你放開吧,你不可能懲罰那個人的。」
細細密密的窒息在胸腔彌漫,我努力將淚意壓下去。
「是誰?」
他執著追問。
「你那溫柔高貴的好母親。」我盯著他,充滿復仇的快意,「她覺得我配不上你,覺得我是個野種,所以她讓人擰斷了我的手腕骨。」
「讓我滾。」
「為什麼你回來沒看見我?因為我已經被趕出你家了。」
「這個答案,你高興嗎?」
江淮序一動不動,仿佛一座雕像。
我嘆了口氣,轉身想走,突然一股大力傳來,我猝不及防被他拉進懷抱。
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給我點時間,綿綿。」
「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
「我一定會補償你,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我盯著他,沒有作聲。
可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等我上了樓開窗往下看,發現江淮序的車還停在我家的樓下。
有紅色的煙頭光點一閃一閃。
見我家的窗口亮起了燈,他衝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先回去休息。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震了震。
江淮序發來消息:【我會查出當年的真相的。】
過了一會,他又發來一條消息:【別害怕,需要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會永遠等你。】
我怔怔地看了許久,點擊了刪除好友。
背靠著牆,緩緩滑坐到地上,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無力感幾乎將我壓倒。
可我們之間隔著的,並不隻是背叛。
還有更惡心的東西。
20
宋鈞給我發了很多消息道歉。
說他不知道我和宋傾傾的恩怨。
說他接近我並沒有別的目的。
說他替我申請靶向藥並不是因為懺悔。
可當年我們三個人的事情鬧得那樣大。
他跟宋傾傾又是那樣近的親戚關系,真的一無所知,可能嗎?
所以我一個字都沒回。
可我沒想到他會跑來馬場守我,也不影響我工作,就是站在場邊等著。
一副立正挨打的樣子。
像一條可憐巴巴的大金毛。
就連熟客都覺得奇怪。
「小伙子怎麼回事啊?向女朋友認錯嗎?」
「瞧這大太陽曬得,都脫皮了。」
實在被纏得沒辦法,我對他說:
「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話,請幫我做一件事。」
宋鈞一下子耳朵都立了起來,像一隻歡喜的薩摩:
「你說你說!」
「請不要把我的病情泄露給任何人。」
「包括宋傾傾和江淮序。」
「可是你的病情不能再耽擱了!」他看起來真的很著急,「我一直來找你,不單隻是因為我想道歉,也是因為……」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