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我被趕出江家。
徹底離開了他們的世界。
我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江淮序那時不相信我,現在滿臉失望和傷心給誰看?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我愛的女人在和別人上床。」
「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他死死盯著我,仿佛在壓抑著什麼可怕的情感,就好像當年他和我還在一起的時候那樣。
我咬緊了下唇,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那背後的原因實在是太汙穢和惡心了。
12
可是江淮序依舊每天過來。
他來也不做什麼。
就是讓我陪他騎馬。
我想拒絕。
江淮序:「你可以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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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很想辭職,可是窘迫的經濟不允許我這麼做。
後來我忍不住問他:
「你一個要結婚的人,每天來這裡做什麼?」
江淮序看我的神色裡充滿了古怪,仿佛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話,末了他笑出聲來:
「你不會以為我還對你餘情未了吧?」
他的語氣那樣嘲諷,我覺得自己的臉上仿佛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樣輕蔑:
「不,我隻是想看你後悔的樣子。」
「你知道嗎?」他俯下身,英俊的眉眼帶著強大的壓迫感,「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看見你和別的男人在床上糾纏時候的惡心樣子。」
「羅綿綿,你真下賤。」
我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
「戀愛期間和別的女人出國還不接電話的你也很下賤。」
「不接電話?」江淮序捂住臉,詫異地看著我,「我什麼時候不接你電話了?」
多好笑啊。
跟張迪相親之前我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他光顧著陪宋傾傾,現在卻好意思質問我?
我當然知道是誰搞的鬼,也並不打算讓她好過。
我抱起雙臂冷笑一聲:
「問你的好未婚妻去。」
我不再理他,帶著我的小馬回馬厩休息去了。
可江淮序仿佛一個變態。
臉被扇腫了都隻讓他消停了幾天,接著又繼續來了。
他似乎知道了什麼,整個人看起來頹喪了不少。
猶豫了很久之後來對我說:
「那幾天我的手機在宋傾傾那裡,她把你拉黑了。」
我隻是冷笑。
他當然不會主動聯系我,背著女朋友陪別的女人在國外玩,難道他還敢主動給我打電話被我抓包嗎?
「我對你們倆之間的花腔沒興趣。」我牽著馬回馬厩,他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有話要說的樣子。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終於不勝其煩,「我不想當小三。」
「自從你和宋傾傾訂婚那天起,我們就不可能了。」
「你不會忘記你當時是怎麼告訴其他人我們的關系吧?」
我盯著他的眼睛。
「你說我是你的妹妹。」
「當時我陪宋傾傾去國外,是因為她說宋家跟江家的合作需要做樣子,而且要求那幾天不能和你聯系。」
「等我回來,看見你連镯子都退了。」
「再然後,就是你跟別的人在床上。」
「你讓我怎麼想?」
「我知道自己犯賤,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忍不住來找你。」
他向來冷靜,此時竟然難得地有了幾分焦躁。
他伸手來抓我,卻被我抽出了手。
我隻覺得心中的失望越來越大。
到現在他還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嗎?
我看著他,冷笑了起來:
「那就當你犯賤吧。」
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轉身走了出去。
13
江淮序再來的時候,恰好趕上小宋醫生來找我。
之前住院的時候登記過家庭地址,他已經努力來勸說了我好幾次,這次索性跑來辦了張馬場的會員卡。
他十分苦口婆心:
「你這個病還可以再搶救一下,我跟教授研究了很久,覺得還是有很大幾率的。」
「但是你要是再這麼拖下去……」
他連鼻尖都急得發紅了。
「最近我們有個靶向藥……」
他可能不知道靶向藥對我這種貧窮的打工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我沒錢。」
「我可以借給你!」宋鈞提高了聲音,又怕嚇到我,趕緊把聲音壓下來,「別擔心,我可以替你申請當志願者,這樣就可以不用掏錢啦。」
哪有那麼多志願者,不過是他費盡心思找的由頭。
我感謝他的善意。
我遠遠看見江淮序走過來,示意小宋醫生閉嘴。
江淮序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怎麼在這裡?」
他和宋鈞竟然是認識的?
看著我詫異的表情,江淮序不著痕跡擋在我面前:「這是宋傾傾的堂弟,宋鈞。」
我看著宋鈞瞬間煞白的臉色,心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看我狼狽得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看我像一條流浪狗一樣掙扎求生,好笑嗎?
因為他們的階層,就能對我們這種普通人指手畫腳、居高臨下?
他們究竟又有什麼可高貴的?
多可笑啊。
弄斷我手的,對我伸出援手的,來看我笑話的。
原來是一家人。
「綿綿,你聽我解釋!」宋鈞還想說什麼,很著急的樣子。
我已經轉身走了。
不管是替他那親愛的堂姐解釋,還是替他自己掩飾,我都已經不想再聽了。
14
「宋鈞來找你幹什麼?」
把人打發走之後,江淮序過來興師問罪。
說實話,我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臉。
「替他姐出氣吧,」我敷衍道,「反正你們這些人不都是一樣的嗎?」
良久沒聽到江淮序回答,我詫異抬頭,卻看見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我的大拇指,聲音有些顫抖:
「你的手怎麼了?」
我恍然大悟,剛才整理馬韁的時候,右手大拇指變形,使不上力,他發現了。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為了取手镯給宋傾傾被硬生生凹斷了嗎?」
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你說什麼?」
我索性舉起手給他看:「不是你要求的嗎?讓你媽直接取下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明明是你讓你媽轉告我,嫌我礙眼,不想再見到我了,讓我趕緊交出镯子離開江家,忘了?」
那天江母舉著手機,電話那頭淮序的聲音清晰可見:「取下來。」
現在又在裝什麼無辜?
江淮序也不說話,緊緊跟在我身後,像一條沉默的尾巴。
我驟然轉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睛竟然有些微微發紅。
「我再說最後一次。」
「承您和您母親的恩德,我镯子也還了,也不敢妄想江家女主人的位置,你們連手指都給我掰斷了。」
「我是個畫家,你知道手指對畫家的意義吧?」
「我的一生都毀了,請問,夠賠償您家的養育之恩了嗎?」
我看見江淮序的嘴唇在顫抖,心中卻隻有報復的快意。
「我知道我不配。」
「以後請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15
那是一個暴雨過後的下午,空氣潮湿悶熱。
我帶最後一個學員學騎馬打圈完,剛從更衣室出來,就被人迎面狠狠扇了一耳光:「不要臉的賤人!」
我被打蒙了,捂著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幹什麼?」
「打的就是你!」對面的女孩氣勢洶洶,抬手就想扇我第二巴掌。
我幹脆利落地抓住她的手,反手就給她回了一耳光:
「宋傾傾,你瘋狗病犯了,別來我這撒野!」
她氣急敗壞地尖叫:
「我和淮序訂婚了,你還來勾引他,要不要臉啊?」
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我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心中暗叫不好,隻想趕緊打發她走:
「你們的事情和我無關。」
「無關?」她冷笑起來,「我知道你和淮序分手心裡舍不得,就用這種綠茶招數勾著他,讓他天天給你送花。」
「沒爹沒媽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父母是我的逆鱗,我絕不能容忍有人在我面前羞辱他們。
我忍住劇烈的頭疼冷笑:
「怎麼,江淮序不肯娶你?」
「我和他分手那麼多年了,你不是什麼都好嗎,家境背景樣樣拿得出手,他為什麼不娶你,是你不想嗎?」
宋傾傾被戳中死穴,臉色難看得要命,她突然冷笑起來:
「好久不見,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不過啊,有的東西,光有嘴是不夠的。」
她揮揮手,剛才我教完的學員竟然又回來了。
「來人啊!你們的教練手腳不幹淨,偷了我朋友的江詩丹頓表!」
「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我沒有!」我下意識反駁。
可同事早就不滿於江淮序給我送花的高調,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
宋傾傾做作地尖叫著,指揮著她的狗腿子上來搜我的身,一邊四處招呼著人來看,一邊讓另外的人舉著手機錄像。
我下意識捂住胸口,可他們死死按住我,竟然真的從我身上搜到了那塊表!
「放開!別扯我的衣服!」
他們笑得更狂妄了,宋傾傾笑得最大聲:
「快來看呀,教練偷學員東西了!」
「快,把她的衣服給我扒了!」
「看看是不是還藏了別的東西!」
有人在我身上借機揩油,有人在扯我的內衣肩帶,我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宋傾傾在張狂地笑,就在即將衣不蔽體的時候,終於有路過的學員報警了。
警察來了之後,把我和她一起帶走,可我沒想到的是,她才進去沒多久,就被保釋了。
隻剩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裡面。
警察對我說:「她起訴你盜竊。」
我簡直難以置信:
「她的人扒我的衣服!他們惡意猥褻,還錄像!憑什麼是我被關起來?」
警察嘆了口氣:「她家的律師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她咬死了你盜竊,你還是趕緊找個律師來。」
「對方家裡有錢,你一個年輕女孩子,萬一留下盜竊的案底在身上……」
我明白了他未盡的話。
無助和荒謬感幾乎將我淹沒。
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是受害者,為什麼到頭來卻是我要被關進去?
宋傾傾很快被保釋出去,臨走的時候甚至還特意來我面前晃了一圈。
她輕蔑地對我豎了個中指,用口型告訴我:
「Bitch,跟我鬥?」
16
我不知道還能打電話給誰。
畢業後我和同學們幾乎斷了聯系,我之前的圈子又和江淮序高度重疊,我不想再跟那些人扯上關系。
後來猶豫了很久之後,打電話給了宋鈞:
「實在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可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了。」
已經是深夜了,宋鈞的聲音原本還帶著幾分睡意,聞言頓時清醒了,慌張地在電話那頭問我:
「出什麼事了?你在哪兒?」
我咬緊牙關,隻覺得一切都那麼難以出口:
「我……我被拘留了,你能來保釋我一下嗎?我會把錢給你的!」
他沒有問為什麼,跟著就聽見了他穿衣服拿鑰匙的窸窸窣窣聲音,以及快步下樓的喘息聲。
「你等我,我馬上就到。」
他頓了頓:「別害怕。」
我沉默著捂住臉,不想讓人看見我流下的眼淚。
我曾經以為我和江淮序會有未來。
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是一個人。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