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睡。」
宋傾傾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神色充滿憐憫:
「你不會還以為淮序會選擇你吧?」
「如果你爸媽還活著,那我們誰勝誰負還真說不定,但現在……你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之前砸掉你們的合照我是故意的,」她微微勾起唇角,「淮序和我才是一路人,像你這樣的下等人,知道什麼是廉恥嗎?」
「但是我是個心善的人。」
「我可以給你一個出國讀書的機會。」
她盯著我的手指。
「我記得……你是學畫畫的?」
我才不想理她,強行推開她,伸手拉開主臥門。
江淮序在床上趴著熟睡,背上滿是凌亂的痕跡。
「還不相信嗎?」
宋傾傾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離開的。
9
江叔叔鋃鐺入獄,據說會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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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整個江家最黑暗的時刻。
我永遠記得那個下午,江母告訴我,需要我去跟人相親。
如果對方看得上我的話,我需要去聯姻。
「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也該回報我們了。」
我給江淮序打電話,無人接聽。
給他發消息,石沉大海。
他的好兄弟們都支支吾吾,最後終於有人看我可憐,悄悄告訴我:
「別找了,淮序陪宋傾傾去歐洲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了。」
果然,在宋傾傾的社交平臺上有最新的照片。
藍天白雲的異國,他們相視而笑,仿佛一對璧人。
她說:
「My love。」
相親那一天,我一直坐到天黑,最後還是換衣服去了。
卻在旋轉餐廳正看見了陪宋傾傾吃飯的江淮序。
他細心為她剝蝦,為她擦掉唇邊的醬汁,那樣柔情蜜意。
我咬緊嘴唇,給他撥出電話的手都在顫抖。
明明看見他那邊手機屏幕亮了。
可是江淮序卻隻是瞥了一眼,把手機翻了個面。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電話到最後顯示無人接聽。
寒意從腳底一點點湧上來,把我整個人都凍成了一座雕像。
「我可以叫你綿綿嗎?」
對面的男人叫張迪,比我大了十來歲,此時正徵詢我的意見。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正看見那邊江淮序和宋傾傾的柔情蜜意,頓時笑了起來:
「好巧,沒想到江少也在。」
「都說江宋兩家好事將近,羅小姐怎麼看?」
我仿佛被一條毒蛇盯上,隻能勉強笑笑:
「大概吧。」
這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平心而論,對方功成名就,江母不算給我找了個劣質相親對象。
可我根本不喜歡他。
我也沒想到,江淮序會在發現我和別人吃飯的時候發了瘋。
他在看見我和別人吃飯的時候,直接沉著臉起身走過來,朝著那男人的臉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張迪竟然還在笑:
「江少,和未婚妻吃飯火氣很大啊?」
「怎麼,我和妹妹吃飯,你不高興嗎?」
他言辭曖昧,我卻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慌亂又惶恐。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和他的事?
江淮序兩眼通紅,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風度盡失的模樣。
「滾!你別碰她!」
他質問我:
「綿綿,你竟然和別人相親?」
多好笑啊。
他是那麼痛心疾首,難以置信,好像一開始帶人回家、跟人曖昧不清玩消失的是我而不是他一樣。
明明我之前給他發了那麼多消息,打了那麼多電話,統統石沉大海,現在卻跑來言之鑿鑿地指責我。
問我為什麼背叛他。
宋傾傾還在此時添油加醋:
「淮序,江阿姨早就給綿綿找對象了,你這個做哥哥的,竟然才知道嗎?」
她挽住江淮序的胳膊,情意綿綿的樣子。
「妹妹大了總會嫁人的。」
「隻有我才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江淮序沉著臉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再後來,我被強行從手腕上摘下那個據說隻給江家兒媳婦的镯子,狼狽地離開了江家。
直到它現在再次出現在宋傾傾手腕上。
她險些撞死我,卻依舊那麼得意。
神色分明在說:
「我覺得這镯子還是和我更相配,你覺得呢?」
10
培訓機構是待不了了。
更不好的是,我那年輕的主治醫師宋鈞告訴我,說我得了急性白血病。
他焦慮得不得了,後來試探性問我:「羅小姐,要不我找我導師給你看看?」
他大概剛畢業沒多久,說不定我還是他手裡第一個要死的病人。
說不定要給人留下心理陰影了。
想想還挺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衝他笑笑,「我沒錢治。」
「我可以幫你申請!」
年輕的男孩子,大概從小到大都沒吃過什麼苦,像條熱情洋溢的薩摩耶。
可我不敢再相信了。
當年的江淮序,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都把我護在身後,可偏偏就是這個人,在最後給了我重重一擊。
多諷刺啊。
這段時間小宋醫生一直很關照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每次看見我都會臉紅,
就連甜甜都看出來了:
「那個小宋醫生,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可他手腕上的江詩丹頓騙不了人,約莫是哪家小少爺出來體驗生活了。
這種人,注定和我們不會是一個世界的。
11
我悄悄出院了。
沒告訴任何人,一個人回了租的房子。
屋子裡空蕩蕩的。
我抱著爸爸媽媽的照片,他們依舊在燦爛地對我微笑,我企圖讓自己的嘴角也彎一彎,可終於還是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明明在模糊的記憶裡,小時候爸爸媽媽也是把我抱在懷裡舉高高,誇我是最讓他們驕傲的小寶貝。
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了呢?
是從他們突然離世,我被江家收養,卻被江媽媽視為眼中釘?
還是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
本來以為能和喜歡的男孩子一起結婚生子,有個自己的家。
卻被恥笑痴心妄想,被人折斷了手腕,連僅有的天賦都葬送?
可那分明都不是我的錯!
我小聲問自己:羅綿綿,你怎麼把日子過成了這個樣子?
可我還是想活下去。
急性白血病帶來的後果很快彰顯出來。
我開始一把把地脫發。
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我想養隻小貓陪我,可是又害怕萬一很快就死了。
我是走了,我的小貓怎麼辦呢?
我想了想,索性找了個馬場當教練。
我喜歡馬,也喜歡可愛的小孩兒。
馬這種大動物聰明又極其通人性,比人好得多。
沒想到,童年時爸媽教我的愛好,竟然在成年後最狼狽的時候能救我一命。
我的父母啊,即便已經離開了,他們的餘蔭依舊庇佑著我。
可沒幹幾天,老板前來通知我們說整個馬場要被轉讓。
又單獨通知我,讓我去照顧一匹傳說血統特別高貴的阿拉伯馬。
我有些茫然,隨即狂喜。
那種馬動輒百萬起,我們這個小破馬場何德何能,竟然能有這麼貴的漂亮馬馬?
剛進門我就被那對可愛的向內彎的小耳朵擊中心髒。
「這馬脾氣不好,你千萬小心。」
可我伸出手的時候,那匹棕色皮毛的美人兒盯著我看了半天,緩緩踱過來,用它的頭貼住我,很親密的樣子。
我和老板都一起驚呆了。
我好愛她!
幾天之後,終於迎來了大寶貝的主人。
我一大早就把馬馬刷得幹幹淨淨,還給鬃毛編好辮子打了個蝴蝶結。
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江淮序。
看到他,我哪裡還能反應不過來,這根本就是他把我工作的地方給買下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掉頭就走。
可是頭發被什麼東西扯住了。
一直溫順無比的阿拉伯馬叼住了我的頭發,面無表情開始嚼起來。
「江淮序!讓你的馬住口!」
我邊扯頭發邊掙扎,江淮序也上手幫忙,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阿拉伯馬終於放開了我的頭發。
老板十分會看臉色:「我去拿冰水。」
看著面前這個若無其事的男人,我深吸一口氣:
「你還想做什麼?」
「你現在似乎很缺錢。」江淮序看著我周身的狼狽,一副嫌惡的樣子,「我其實……」
「不需要。」
我拒絕得幹脆。
「隻要你離我越遠越好,我的人生早就平坦順暢了!」
江淮序的臉色很難看:
「離你遠一點?」
「那天要是我不在,你會吃多大的虧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最知道趨利避害的嗎?在江家最落魄的時候都知道攀高枝,為什麼現在過得這麼落魄?」
攀高枝?
我簡直要冷笑。
那根本就是針對他和我的一場好戲!
那晚我原本是去拒絕張迪,卻在喝了那杯茶之後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聲聲驚天動地的踹門巨響中。
江淮序暴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開門!他媽的給我開門!」
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跟張迪躺在同一張床上,他正伸手解我的衣服!
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用力推張迪:「醒醒!」
可他滿身酒氣,翻身就把我又壓了下去,用帶著濃重酒臭的嘴低頭來親我,我拼命掙扎,可男女體力差太大,我根本推不開他!
張迪惱了,揚手就重重甩了我一巴掌!
「賤人!」
他下手極重,我被扇得眼前發黑,舌頭被牙齒劃破,口裡全是鹹腥味,整個人都蒙了。
「裝什麼貞潔烈女,早就被江淮序睡爛了的玩意!」張迪竟然伸手來扒我衣服,平常人模人樣的臉上全是猙獰的獸性。
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了。
江淮序像一頭瘋牛一樣衝進來。
與此同時,一聲女人高亢的尖叫傳來。
宋傾傾捂住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天哪,綿綿你居然——」
所有人都看見他和我的樣子。
這件事已經徹底說不清了。
我從沒見過江淮序這麼可怕的模樣,他把張迪從床上拎起來,一拳一拳砸在他臉上。
血花四濺。
張迪瘋狂地號叫起來。
最後甚至 110 都來了,周圍一片兵荒馬亂。
我想伸手去拉他,可江淮序甩開了我的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失望:
「羅綿綿,我看錯你了。」
然後他和宋傾傾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家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可江淮序接著就和宋傾傾訂了婚,他們隻能悻悻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