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欠別人情,等回去,我就同你合離,日後你安心做你的將軍。名聲什麼的,我不用你還。」我悶悶道。
嚴謹玉原本溫和的神色忽然僵住,眼神復雜道:「你說什麼?」
「合離啊。」我以為他被我感動到了,「你自由了。」
「你再說一遍?」
我聽著嚴謹玉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合——」
「宋湛!」他低吼一聲,喚了我全名。
我嚇得一哆嗦,驚疑不定,「你發什麼瘋……」
嚴謹玉眸子裡燃起熊熊怒火,猛地勾住我的腰,隻用了一隻手,便輕而易舉將我送進他懷裡,「我娶了你,絕沒有休妻一說,更不會合離,你早日斷了這個念想。」
我不敢相信他對我情根深種,絕對是該死的責任感作怪。
我神遊天外之際,隻聽他道:「你有沒有想過,將來你誕下孩子,該如何解釋他沒有父親?」
我隨口道:「這才幾天啊?你怎敢篤定一擊即中?」
話落,我察覺到嚴謹玉危險的目光,警覺地看著他。
他此刻的眼神我十分熟悉,每次要折騰我前,他就會這麼看我,深沉又充滿侵略。
我急中生智,先發制人,「原來你不跟我合離就是為了孩子!我隻是替你繁衍子嗣的工具!」
「湛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曲解。」嚴謹玉捏住了我的下巴,抿著唇,低頭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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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閨名從他嘴裡喊出來,親昵惑人,曖昧叢生。我生平第一次覺得父皇起的名字真好聽。
馬車顛簸,嚴謹玉淺嘗輒止,我兩瓣嘴唇卻遭了害,又腫又疼,我依偎在他懷裡,一雙腳無聊地晃悠著。
我記得當年我這樣坐在皇祖母懷裡,嚴謹玉斥我有失體統。
我如今也坐在他懷裡,笑盈盈地問他,「你當年看不慣我這樣坐,如今親身體驗一番,感覺如何?」
嚴謹玉未料到我扒陳年舊事,訝異過後很快鎮定下來,「夫妻之間,不算逾矩。」
一看就是老雙標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嚴謹玉這人,表裡不一,不過護短這一點,我很受用。
想到這,心裡不禁泛起酸水,「若你娶的是別人呢?也會抱著她?跟她親親密密地說這些話?」
這是道送命題,連我都覺得實在難為嚴謹玉了。
他先前又不喜歡我,如今未必有多喜歡,若是娶了別的女子,不但前途光明,人家還溫柔小意,婚後豈不是蜜裡調油。
想到這兒,我像個打翻了的醋壇子,渾身泛著酸味兒。
嚴謹玉輕笑一聲,「公主吃微臣的醋了?」
「你瞎說!」我死鴨子嘴硬,「你多好啊,我吃你的?」
嚴謹玉目光淡然地看著我,「我娘是普通的京城女子,與我爹相敬如賓地過了一輩子。我爹公務繁忙,大多時候,她一個人守燈到天明,熬到三十歲的年紀,得病去了。嚴家的歷代男人都是如此,無愧於天子,卻愧對妻兒。若非公主執意嫁過來,嚴某此生,未必娶妻。」
「你不娶,嚴家不就斷了香火?」
「是啊,」嚴謹玉的眸子裡一層層染上笑意,「公主救微臣於水火,臣不勝感激。」
我以前覺得嚴謹玉說話刺耳,想不到有一天能從他嘴裡說出順耳的話來。
「大人,前方山路泥濘,恐有塌方,要不要繞行?」車外有人稟報。
我疑惑,「這些事跟你御史大人有何關系,他們是不是欺負你?」我撸袖子,要出去和那群光拿幹糧不幹活的老學究理論,被嚴謹玉攔下。
「等我,我出去一趟。」
「憑什麼!本公主的驸馬何時輪到他們指揮了?」我猛地起身,「我宰了他們!」
嚴謹玉無奈地抱著我,低頭封上了我的嘴。
我被他弄得頭昏腦漲,嚴謹玉眼中盈滿笑意,我忽然意識到嚴謹玉今年不過二十又五,也有喜怒哀樂,隻是性子寡淡,又張口閉口家國大義,一向不招人待見。我又想起了京城被我教訓過的一幹富家公子,他們尚在招貓逗狗之時,嚴謹玉已經不聲不響扛下了許多擔子,心中不由得生出自豪感來,這個男人是我的。
我忸怩地不去看他,聽著簾子啪一聲輕輕落下,才猛地撲倒在榻上,掉進了蜜罐般滾來滾去。
父皇此次微服出巡,風餐露宿,也沒來得及帶丫鬟,我以肉眼可見速度的消減下來,臉頰的圓潤不在,瘦成個精致標準的瓜子臉,不知怎麼地,臉上總帶著一絲嬌媚,比以前好看不少。
父皇每每望著我嘆氣,「湛湛啊,朕還等著抱外孫呢……你們兩個……」
我總是報以白眼,嚴謹玉總是同套說辭,「微臣盡力。」
他確實夠盡力,不然我也不能瘦得這般快。嚴謹玉說我嬌養長大,應該強身健體,可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健法。我暗地裡唾棄過他不知道多少遍,人前道貌岸然,人後是個禽獸!
輕車簡從自京城出發,不出半月腳程,便到了瞿洲。
我們扮成京城來的商隊,徐徐入城。
途徑坊子湖畔,吳儂軟語被溫柔和煦的風卷進我的耳朵裡,我抬眼看去,一座座畫舫臨河而列,窈窕女子懷抱琵琶,咿呀彈唱。
我拉了下嚴謹玉的袖子,「喂,那個青衫羅衣女子唱得最好,待會領你去聽曲兒。」
「公主,微臣不通音律。」嚴謹玉說話的時候,眼也不抬,「公主的軟語嬌吟臣聽慣了,不想換。」
「我什麼時候——」我一愣,忽然睜大了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臉噌地紅了,「你……你無恥!」
「臣怎麼無恥了?」
「你……你怎麼可以說那種話?」
「微臣不懂,請公主明示。」
嚴謹玉總能帶著一股矜貴自持的神態,說得我啞口無言。從前許是我氣他氣狠了,如今他越發享受這種唇齒交鋒,無奈人家是靠嘴吃飯的,我說不過他,拼拳頭更是毫無還手之力,反被他吃得死死的。
正當我思考怎麼才能壓他一頭時,瞿洲知府聞訊而來。
「他一個當官的,幹什麼盯著咱們?」我想挑開簾子去看傳說中的知府老王,嚴謹玉一把將我拽回去。
「富商巨賈,又是京城來的,」嚴謹玉平靜道,「狡詐之人總是對城中的風吹草動格外敏感。」
「瞿洲秀麗富饒,百姓和樂,我看瞿洲知府做得不錯,你們這些諫臣,總愛把人往壞裡想。」
嚴謹玉突然罷手,「公主,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說完下一刻,老王粗嘎的嗓子賤兮兮傳進來,「諸位一路辛勞,本府已在府中備好了美人——啊不,美酒佳餚,邀各位領略一番瞿洲的風土人情。」
我怒了,嚴謹玉再怎麼刻板守舊,也是風華正盛的年輕男子,把他拎出來放到京城大街上走一遭,尚能被懷春小娘子的荷包繡帕砸個滿頭,想光明正大地勾引他,我第一個不同意!我父皇也不能同意!
「哦?美人啊?」父皇充滿期待的聲音從隔壁傳出來,「美人好,美人好,哈哈哈哈,都說瞿洲產美人,哈哈哈,我黃老爺最愛美人兒。」
我聽到自己牙咬得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