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算計我!好哇!
「他們到哪了?」
「剛剛出城,公主這會趕過去還來得及。」
我連行李都來不及帶,打馬直追城外。
鄉間官道上,父皇不確定的聲音從低調奢華的馬車裡緩緩傳出來,「愛卿啊,湛湛要是知道朕聽了你的意見,算計她,會不會不理朕啊。」
嚴謹玉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沉穩,毫無波瀾,「公主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是是是,你說的對。」
「他說的對?」
「嗯,很對——」車裡聲音戛然而止,下一刻父皇驚恐的臉從車廂裡鑽出來,「湛湛!」
透過掀開的簾子,我能看見嚴謹玉的背影一僵。
我咬牙切齒道:「父皇胳膊肘往外拐折了,不疼嗎?」
合著父皇當起雙面間諜來,也是如此出類拔萃。
父皇臉倏地鑽回去,聲音又傳出來,「愛卿啊,不是朕翻臉無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媳婦還是得自己管。」
嚴謹玉冷著臉從車廂裡出來,周身寒氣逼人,他忽然扯住馬繩,腳一蹬,飛起身子穩穩落在我的馬背上,胸膛緊貼著我的後背,兩手牽住馬繩,將我箍在懷裡。
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像鼓槌一下下敲著我的背,可剛才那一幕帶來的震撼讓我傻了眼,「你……你身體挺好啊?」
「公主不是早就知道?」
Advertisement
他這話問得有歧義。
他打馬前行,冷淡道:「前面有馬車,微臣送公主進去。」
「你不趕我回去?」我問。
嚴謹玉低頭湊近我耳畔,「南巡隊伍開拔,不能因你一人耽擱行程。況且,微臣送您回去,您聽嗎?」
被他不經意地一撩撥,心底藏了多日的情緒忽然湧上來,我揪著馬兒的鬃毛,將它扭成一股麻團,滿含怨氣,「早這樣不就好了,害得我折騰一宿。」
嚴謹玉沉默了好一會兒,「公主原可以不折騰。」
我被他一噎,氣性上來,「行啊,你不帶我,想帶誰?難道想去看南方的小美人兒!將來保不準給我帶回一個來!」
我知道嚴謹玉家教森嚴,克己復禮,他的清高自持不允許他做出納妾這等荒唐事來。他娶了我,便是毫無感情,也會履行丈夫的職責,好好待我,可我就想激他,逼得他說出真話來。
一番汙蔑成功惹怒了嚴謹玉,他勒停馬兒,翻身下馬,不容分說地將我抱著,一手託著我的臀,另一隻手託著後背,我氣血上湧,腦中空白一片。
我是大夏眾星捧月的公主,如今當著所有人的面跟他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於是心生羞惱,「嚴謹玉!你放我下來!」
「公主許是不知道,南巡一路險象環生,您執意出京,臣便有職責護您安危,倘若公主不安分,別怪臣不客氣。」嚴謹玉擲地有聲,將我扔進馬車裡去。
嚴謹玉的力氣我是體會過的,他存了心要捆我,我隻有哭的份。
「你無恥!」我抬腳要踹他。
「夠了!」嚴謹玉沉下臉,將我按在榻上,「公主,京城有聖上寵您,微臣護您,您可以隨便作,隨便鬧。南巡不是兒戲,那群貪官汙吏殺人見血,笑裡藏刀,您不想死,就乖乖待著。」
我被他說的害了怕,可貪官佞臣長什麼樣我也想看看。
我生在富貴窩裡,不知茶米油鹽貴,卻也明白民以食為天的道理,是以這些年我暗暗攢下不少銀錢,悄悄派人施粥,修建房舍,父皇為東邊大旱的事愁白了頭,為南邊大涝的事茶飯不思,我能做的就是給錢,用封邑上繳來的銀錢喂難民的嘴。
在我看來,錢能解決一切,如果解決不了,就是錢不夠多。可眼下,我不禁懷疑,那流水般白花花的銀子,真的用在了該用的地方嗎?
對於我捐錢款這件事,我不想誰都解釋,做了善事如果自己說出來,就變了味兒。因此隻有父皇知道我是個土財主,手裡大把的錢,不定期給他撒票子。
嚴謹玉打上車就沒看我,熱了湯婆給我墊在手裡,斟好清水。
「我想吃梅花酥。」
「沒有。」他生硬道。
「我想吃金絲棗。」
「沒有。」
「那我給你的核桃仁兒呢?」
「沒有。」
我一拳打在嚴謹玉身上,「你有什麼?」
嚴謹玉一掌包住我的拳頭,將我禁錮在懷裡,有些疲倦,「公主,歇會吧,什麼都沒有。」
我掙扎無果,抬頭怒視,一陣風從簾子外刮進來,照在嚴謹玉臉上,眼下似有淡淡烏青,我一愣,嚴謹玉生得白皙清冷,從來是一副一絲不苟、沉穩可靠的模樣,方才我細瞧,竟是有些憔悴。
難道他這幾日當真沒休息好?
我住了嘴,半晌開始打瞌睡,頭一點一點地抵著嚴謹玉寬闊的肩膀,最後直接伏在上頭,「嚴謹玉,我困了……」
「嗯。」我聽他聲音裡似乎含了微不可查的暖意,「微臣在這,公主安心睡吧。」
我是被馬車晃醒的,車內昏暗,我還坐在嚴謹玉腿上,他雙手環抱著我,一隻手掌還緊貼著我腰肢,熱度騰騰透過衣裳傳進來,燒得我心肝發顫。
我趴伏在嚴謹玉胸前,像個八爪魚,口水流了他一身。
嚴謹玉閉著眼,仰頭靠著車壁,長長的睫毛垂下剪影,我忽然覺得他很好看。拋去他那些「萬惡」行徑,這幅皮囊頗令我滿意。他胸有文韜武略,身子強壯……
我臉騰地紅了,不知道在亂想什麼。
忽然,嚴謹玉清冷的眸子睜開,正好與我對視上,眼底還存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他一息沒有說話。
我慌亂地移開眼去,生怕他發現我不為人知的小心思。
「公主何時醒的?」他剛醒來,聲音發啞,我酥了骨頭。
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誘人!
我六神無主地看向別處,「沒……沒多久。」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我騰地站起來,腦袋咚撞在車頂上,疼得直流淚。
嚴謹玉嘆息一聲,拉我坐下來,替我揉著額頭,「公主毛毛躁躁的毛病,得改。」
「行了……打住!」我知道他又要說教,嘟哝道,「我從小就不愛聽你念叨。」
「不巧,不出意外的話,公主下半輩子,都要跟微臣過了。」嚴謹玉淡淡地提醒我,一如我心中泛起淡淡的憂傷。
我可能有點喜歡他……
我和他從小打到大,竟然會喜歡他……
我愣神的功夫,嚴謹玉已經抽出一份地圖,開始細細研讀。
我湊過去,「你在看什麼?」
嚴謹玉眼都不抬,「江南城防布局圖。」
我一愣,「你懂這個?」
他緩緩抬起眼,意味不明道:「諫官當諫天下之事,若隻是一知半解,如何擔得起御史一職?」
我腦子一空,認真的男人,真有魅力……
「你對軍事感興趣,大可謀個武職,為何年紀輕輕的,非要混在老人堆裡,跟人唇槍舌劍呢?」
嚴謹玉一愣,神色淡淡道:「公主,驸馬不得掌權。這是規矩。」
這下輪到我發愣了,若早知道這條規矩,毀人前途的事,我斷不能做出來。嚴謹玉家風清正,出身矜貴,自幼聰慧機敏,年紀輕輕便得了父皇賞識,人又好看,弱冠之年媒婆便踏破了嚴家門檻。父皇說,嚴謹玉乃經世之才,假以時日定能封侯拜相。
得知我一時意氣斷送了嚴謹玉的前途,心裡沒有來的酸楚起來。為什麼在我決定喜歡他的時候,讓我知道自己犯了錯。
「對不起。」我尾音發顫,堪堪忍住不哭出聲來。
嚴謹玉眼中閃過詫異,乍見我眼眶發紅,露出一絲手忙腳亂來,替我擦淚道:「我不怪你。」
「為什麼?」被他一哄,我更加委屈,珍貴的淚珠子說下就下。
「你為我聲名狼藉,我自當娶你。」他溫聲道。
原來他還是為了這個……
並非所謂的喜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