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難得許秋承起得居然比我晚。
這回我們角色互換,輪到我哄他起床了。
我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沒醒。
掐住他的臉頰,沒醒。
我吐槽:「哄老婆起床都沒這麼費勁吧。」
下一秒,許秋承醒了。
他睡眼蒙眬地抱住我,在我頸間蹭了蹭,聲音帶著初醒的低啞:「早安,老婆。」
我:「!!!」
臥槽!
你小子,睡昏頭了吧!
10
不對勁。
許秋承他不對勁。
居然喊我老婆?
神思不穩,我第四個三分投籃沒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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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察覺到我的狀態不佳,湊過來稀奇道:「周哥,你怎麼不行了啊?」
我把球丟過去:「去你的。」
眼睛下意識掃向觀眾席位,空空如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哦對,許秋承跟我說過,他今天晚上要去補一個實驗小組作業。
提前退出練球,我倚在球館門邊。
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發了條求助帖子。
【室友對我好得有點不對勁咋辦?】
我匿名編輯出去,簡單說了一下我和許秋承的事情。
希望得到神通廣大的各位網友的幫助。
11
回宿舍樓的路上,沒看好路,撞倒一個女生。
她膝蓋破皮,流了血,我趕緊抱她去醫務室。
陪她包扎完,又去小賣鋪買了一大袋零食給她。
「對不起啊,我眼瞎撞到你了,很抱歉。」
女生微紅著臉,小聲說:「沒關系。」
之後幾天,我又去她班上看望,給她帶奶茶甜點賠罪。
學校裡莫名傳起緋聞,說我對這個女生有意思。
某日,她找到球場,拈著一封情書向我告白。
圍觀者很多,我怕丟了女生的面子,也就先收下了。
下一瞬,烏泱泱人群裡沖出來一個人——
許秋承抓著我的領子一路擠開人群,把我抵在墻上。
微紅的眼濕潤,聲音嘶啞,一字一字擠出:
「你老在我耳邊撩我,不是喜歡我嗎?
「周子堯,你是在耍我?」
12
我如遭雷劈。
第一反應脫口而出:「你聽得見?」
我那些騷話明明都是趁他摘了助聽器時說的啊。
許秋承指向自己的左耳:「我是單邊耳聾。」
說著,又指向右耳:「這隻耳朵勉強聽得見聲音。」
我的大腦持續宕機。
所以,我每次騷擾他的話,他都聽得見?
回想起我每次都是精準對著許秋承的右耳說騷話,我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靠,難怪他隻有左耳戴著助聽器!
我的沉默太久,許秋承的眼神像要把我釘死在墻上。
「說話啊,周子堯?」
「我,我……」我的舌頭開始打結。
我用騷話把許秋承硬生生掰彎了?
要怎麼說?我的話確實是逗他的?
這麼一看,我是什麼品種的渣男啊?
許秋承應該是恨極了我,我甚至聽見了他後牙槽咬緊的咯吱聲。
衣領被松開,他盈著淚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我的臉上有一道水痕,風吹過,帶起涼意。
那是從許秋承眼眶裡掉出的眼淚。
我抬手抹去,盯著濕潤的指尖發愣。
我喜歡……許秋承?
許秋承喜歡……我?
我抓著頭發胡亂搔著。
腦子好亂,要爆炸了。
13
從此之後,許秋承和我的距離拉遠了許多。
桌上再也不會有放好的早飯或是處理好的水果。
衣服皺巴巴地躺在臟衣簍裡。
溫柔耐心的叫醒被冰冷刺耳的鬧鈴取代。
上課時,身邊的座位被形形色色的人佔據。
以往的形影不離變成形單影隻。
坐在球場的觀眾席第一排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了。
下場後,自然也不會有我鐘愛的那個品牌的礦泉水遞到眼前。
「周哥,許秋承最近怎麼沒來看你打球了啊?」
連不是室友的趙維都發現了不對勁。
我隨手接過趙維遞來的飲料,喝了一口,蹙眉勉強咽下。
「我不愛喝功能飲料。」
趙維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難怪許秋承每次隻給你送礦泉水。」
是啊,也就隻有許秋承能記住我龜毛的習慣吧。
以往許秋承幫我帶飯時,根本沒問我想吃什麼菜,但每次送到我手上的菜品必定是我愛吃的。
我不吃蔥姜蒜,他還會用筷子幫我挑出去。
他對我真的很上心……
趙維神秘兮兮地湊近:「周哥,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和許秋承咋了?你倆鬧掰了?」
我回過神,心裡不是滋味。
一巴掌別開趙維寫滿好奇的臉:「道上的事,少打聽。」
14
回到宿舍,裡面隻有許秋承一個人。
我舔舔幹澀的唇,垂著眼略過許秋承。
我向衛浴間走去,眼角餘光瞥見洗手臺上放著一隻助聽器。
我掙扎片刻,拿起助聽器走向許秋承,戴上他的左耳。
「幺兒,你的助聽器忘在洗手臺了。」
許秋承仍然在埋頭看書,頭也不抬,淡聲道了句謝。
我用手背蹭了蹭褲縫,有點不適應許秋承這樣冷淡的樣子。
猶豫幾秒,我拿起他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幺兒,這衣服我幫你洗了吧。」
許秋承終於抬起頭,視線從我的臉上平移到衣服上。
「不用,這是幹凈的。」
「啊……好。」我尷尬地摸了摸頭。
後來,我嘗試用許秋承曾經照顧我的方式,去對待他,給他送禮物,買早餐,佔座位……
許秋承都用客氣而疏離的態度拒絕了,似乎一下子退回到普通室友的位置上。
我向他說明了我收下情書的原因,我也沒有和那名女生交往,我更沒有想要耍他。
然而我們的關系並沒有得到緩解。
我和他是不是連朋友也不是了?
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我到底是習慣了許秋承對我的好,還是……
還是喜歡他?
想不通,頭疼。
15
夜裡輾轉難眠,心裡堵得慌。
我想起自己之前發的那條帖子。
點開一看,回復蜂擁而至——
【樓主,你管這叫室友?】
【他對自己媳婦好不是應該的嗎?】
【樓主是直男?尊嘟假嘟?】
【這是什麼新型的秀恩愛的方式嗎?我要在你們的愛河裡噓噓。】
【聽我的,這要是不結婚很難收場,我隨兩百。】
【還有後續嗎?好看愛看,展開說說,別把我們當外人,我們是你的娘家人。】
……
【我和樓主的經歷很相似,我選擇逃避了,現在想想還是很後悔,沒有認清自己的感情。】
……
手機光線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我瞇著眼,看完了所有回復。
所以,隻有我是個榆木腦袋,察覺到了許秋承對我好得不對勁,但完全沒往愛情方面想?
我私戳了最後一條回復的人,巧的是,對方恰好在線。
他告訴我,遇到這種事情不要急著逃避,不要含混過去,畢竟那個人付出的好都是真心實意的,值得一份認真回應,哪怕是一聲明確的拒絕。
所以,我在欲蓋彌彰什麼?
我真該死啊。
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指望許秋承待我如初,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16
這天,暴雨雷鳴。
許秋承的傘還掛在墻邊,人在實驗樓。
給他打個電話,系統顯示對方關機。
掙扎片刻,我拿著傘出門了。
雨下得大,身上濕了大半。
我找到許秋承做實驗的地方,卻沒見到人。
一層樓一層樓上去,一間屋一間屋看去。
找到許秋承時,他正坐在靠窗的桌上,隔窗望雨簾。
我的衣擺還在滴水,在瓷板地上濺開水花。
雨下得急,走得也快。
回去的路上,已經是細雨絲了。
其他兩個室友不見人影。
我洗完澡換了身幹凈衣服出來,許秋承冷不丁問:「為什麼要來找我?」
「你沒帶傘啊。」
「我可以等雨停再回去。」
「你不是怕打雷嗎?」
以往打雷他都要搬個椅子坐我身邊緊挨著我,晚上就差沒抱著我睡覺。
許秋承沉默,眼底的情緒讓人看不懂。
我走到他身邊,一隻手輕輕搭上他的肩。
「許秋承,我們談談吧。」
許秋承輕聲一笑:「談什麼?談戀愛嗎?」
我一噎:「……跟你談正事。」
「我和你除了戀愛,沒什麼好談的。」
我無奈道:「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聊聊。」
許秋承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隻手猛地抓住我手腕,拉近,幾乎是耳鬢廝磨的距離。
「你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招惹我?
「我已經在和你保持距離,扮演普通室友的角色,你又為什麼還要一個勁往我眼前湊?」
許秋承步步緊逼,我寸寸後退。
怔愣間,身體猛地被絆倒在許秋承的床位上。
他欺身而上,投下一片陰影。
洞黑的眼眸俯視著我:「我不是聖人,對你的唯一一次容忍機會已經用掉了。」
空氣焦灼,微妙而危險的氣息在此間愈來愈濃鬱。
身上之人的氣息極具侵略,剮蹭過耳邊:「周子堯,你在臉紅什麼?」
我矢口否認:「我沒有!」
低啞的輕笑聲鉆入耳洞。
「是嗎?你的耳朵也好紅啊,你知道嗎?」
他的手一點、一點撫上我的心口。
「心跳也好快啊。」
視野裡,許秋承抬手取下了什麼。
唇上驀地一軟,我瞪大眼睛:「許秋承!你幹什麼!」
「助聽器摘了,我聽不見了,再繼續對我說那些話吧,像之前那樣。」
「停停停!你明明聽得見……唔!」
「我說——我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