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心裡就有些緊張的童湘,此時也略有些不安,“一個都沒來麼?”
梁晚昕罵道:“就知道他靠不住!偏這話都放出去了,到時候座位白白空在那兒,豈不是將把柄在現場直接送到媒體手裡”
童湘心裡恨出血來,咬牙道:“早說他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隻怕那次他還對那次你說許涼孽種的事耿耿於懷。現在觀眾席上開了天窗,他等著用扇在我臉上的這一巴掌來給他的掌上明珠報仇呢!”
母女兩個都恨不得一人給許若愚一刀,這時候童湘的助理過來,滿臉激動地說,“前面來人啦!”
梁晚昕立馬改怒為喜,整個人霎時血脈通暢,對助理問道:“真的?”
助理恨不得整個化妝室的人都聽見,高聲道:“來了十好幾人呢,帶頭那個還捧著一束花來的,我打遠處看了一眼,可不是童老師的父親麼”
梁晚昕理所當然地收下周圍豔羨的目光,拍了拍童湘的肩膀,讓她繼續候場,自己則要到前臺去招呼一聲。
她一路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心道許若愚還算有良心,講誠信,隻是這群人來得太晚了些。
心裡甜蜜地抱怨著,梁晚昕到了貴賓區抬眼一看,整個人都僵在那兒,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好一會兒,她聽見細小地“咯咯”聲,這才發現自己的牙齒磕碰著,正在發抖。
而那個捧著鮮花的中年男人,看見她過來,主動迎上去,面上帶著笑意說,“今天是女兒萬眾矚目的大日子,我想著怎麼也不能錯過,剛好家裡的親戚們也好久沒看到她,實在想得慌,她奶奶還特意從老家趕過來,為今天這一場準備了很久”
這人正是童湘的親生父親,童威。
看見前妻面色不虞,童威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捧著鮮花的手也落了下來。這時候他意識到,或許女兒和梁晚昕,並不歡迎自己。
梁晚昕看著童家那一幫人,在貴賓區做得四平八穩,看見有媒體正對著他們拍照,還故意正襟危坐,擺出可笑的優雅姿勢。
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更別說當她看到童家老太太身邊放著一個竹籃,裡面裝著紅雞蛋,上面蓋了一層紅綠燈似的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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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晚昕簡直恨不得眼前這一切都是夢,真實丟臉丟到家了!
這土裡土氣的一幫人,隻能白白給別人看笑話。來的不是枝州的高層官員,而是童家的落魄戶,還不如不來呢。
梁晚昕幾乎聽見自己的臉面摔在地上,脆生生粉碎的聲音。明天,不,今天晚上,估計都是笑話她們母女的新聞吧。
她立時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就算童威早就破產,直到現在還未將欠下的債給還完,但他仍舊是童湘的親生父親。
即使梁晚昕此刻恨不得衝著童家這幫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大喊大叫,也得拼命忍住了。
她此刻手腳冰涼,根本不敢去看周圍人那譏諷的目光。
童威看著前妻打扮得貴氣風光,心裡十分復雜,對她說:“童湘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女兒,這些年我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就是怕給她添麻煩。今天是實在忍不住了,想來看她一眼,沒別的意思”
梁晚昕眼睛裡帶著怒火,放低音量厲聲道:“還說不想給她添麻煩,你知道你今天來給她添了多大麻煩了嗎?你們坐的位置本來是給枝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坐的,現在倒好,一群滿身窮酸樣兒的東西也好意思跑這兒來沾光!”,她說著眼圈兒便紅了,“這些年來,為了能把童湘推到上流社會去,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花了多少心思,你們這一來,將女兒多年的經營毀於一旦!從今往後,別人提起她的出身,不是許副市長的女兒,而是你這個滿身債務的窮光蛋的女兒!”
這些話句句刺心,一點兒尊嚴也不給童威留。
童威滿臉漲得通紅,嘴唇微張,失魂落魄地看著梁晚昕。他心裡既悲憤又悲涼,沒想到自己的存在是女兒的最大阻礙。可他的公司早在十年前就倒閉,至今都未將欠下的巨款清償幹淨,梁晚昕也帶著童湘改嫁許家。
想起自己這起伏不定,又庸庸碌碌的半輩子,童威臉上的皺紋深了幾分,眼睛裡慢慢蓄出淚來。
事已至此,梁晚昕發了一通脾氣,心裡稍微疏解,對童威說道:“來都來了,難道還能把你們都趕出去?隻是一會兒看完童湘演出,你們就趕緊走,讓媒體攔住追問,到時候就真的難以脫身了”
童威滿嘴苦澀,喉嚨梗得發疼,兩隻手緊緊握著拳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梁晚昕又道:“這裡是貴賓區,沒有邀請函對號入座是不行的,誰給你們的特權,讓你們進到這兒來的?”
童威苦著聲道:“當時我隻顧著高興了,沒來得及問。隻不過送邀請函的是個中年男人,看著挺老道忠厚,送完之後他坐了一輛汽車就走了,也沒多耽擱”
梁晚昕皺眉思索,一時也理不出頭緒,便讓童威回原處坐著。
童威還沉浸在梁晚昕剛才的那番話當中,兩隻起了老繭的手不知所措地來回摩挲著膝蓋。一想到這裡本來是枝州政界高官坐的地方,卻被自己鳩佔鵲巢,童威本來就不長的脖子更往衣領裡縮了縮。
“那人是誰啊?”,高淼往前排最佳位置那塊兒探頭探腦,“不是說今天來的都是住在大院兒裡那幫子高官麼?怎麼我看著,都不是平時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幾個。瞧那鎖頭縮腦的樣子,哪兒像什麼高官?”
許涼聽了也往貴賓區瞧了一眼,她自己就住在大院兒裡。雖然不常在人前露面,但枝州大多數官員她都認的八九不離十。可前排梁晚昕剛才還一心一意等著的那幾個,此時一看,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不僅是她,周圍的觀眾都開始討論這事兒,許涼前座的那姑娘還撇嘴說:“什麼政界要員,看那窮酸樣,白瞎了那麼好的觀賞位置!”
許涼也一頭霧水,實在不知道童湘母女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這時候大廳裡燈光熄滅,這意味著表演立刻就要開始。觀眾說話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滿臉期待地盯著舞臺。
一聲清越的吟唱自臺上傳來,但並未看見歌者的身影。沒有歌詞,嗓子一開,全是來自自然的聲音,嘹亮,神秘,原始,引領著人的心神,洗滌著聽眾的靈魂。
聲調在不斷變化高低,像河水順著河道流淌,有高地,有低窪,隨心所欲之中,臺上的一圈白亮追光打到一塊幕布上,幕布後面站著一個身姿柔軟妖娆的身影,隻那一個亮相,就讓人感受到肢體語言的魅力。
周圍是白色亮光,隻有那人是一個清晰影子,看不清她的面目打扮,卻將她的一舉一動刻畫地更加動人心魄。
她翩翩起舞,讓人驚嘆人世間竟有如此柔韌的身姿。那一個跳躍,一個扭動,都是一場視覺享受。
等首舞接近尾聲,幕布緩緩拉起來,之間一個白裙飄飄的美人造型定格在臺上,她笑意盈盈地接受底下猶如雷動的掌聲和媒體區不斷按下快門的聲音。
可就在這萬眾矚目的一刻,童湘一眼便看到坐在前排的童家人,她腳上一軟,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去,幸好她反應快,手往地上一撐,這才避免當中摔倒。
即使這樣,也足夠丟臉了。她前面那麼出眾精彩的表現全都功虧一簣,因為這世上幸災樂禍的人佔大多數,當他們提起這場演出時,想起的不是她童湘一舞傾城,而是在最後出醜的一瞬!
她為了排這場舞,不知道花費多少心血,推掉多少活動,這下子全完了!
童湘心裡滿是委屈,她咬著下唇,用力得幾乎要把那塊肉給咬穿。
她雙手還撐在舞臺上,“嗒”地一聲,大概是全場詭異的安靜,童湘竟然能聽見自己眼淚滴在舞臺上的聲音。
可下一場舞蹈立刻就要開始,她還是得拿出全身力氣站起來,她失魂落魄地向觀眾致了禮,木著一張臉下了臺。
一回後臺,童湘便將自己關在休息室裡,任誰敲門都不肯打開。
她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眼淚晶瑩地墜在睫毛上,臉上的妝容花了一半,童湘不經意抬眼,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尖叫一聲,站起來舉著椅子就往鏡子砸過去。
門外的梁晚昕和童威聽見動靜,越加著急,敲門的頻率更緊密,一聲響過一聲。
就在童威焦急地快要砸門的時候,裡面的人把門給打開了。
童湘眼睛紅腫著,但她已經重新上過裝,換過衣服。她對著一張張擔心的臉說道:“我沒事,現在我要出去一趟,大家也都散了吧”
她不顧梁晚昕的追問,大步往後臺的側門走去。直到追在後面的人都拿她沒辦法,停下腳步,童湘才拐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去,拿出手機,撥了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男聲低沉,帶著磁性的質感。
許涼一聽,眼淚立馬掉下來,沙啞著音調問他:“你還在停車場等我嗎?”
“嗯,你直接下來就能看到”
☆、203.請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我估計明天的報紙頭條,非童湘莫屬。為了能讓自己有個好心情,我決定不買明天的報紙……不!我要買雙份,看看媒體怎麼用陰陽怪氣的語調還原今晚她鬧出的笑話”,高淼嘴裡不斷感嘆,“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你說以前童湘多不食煙火啊,今天把那仙裙一脫,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就是個凡人”
高淼天生看童湘不順眼,今天晚上在戲劇院,童湘的種種失誤都讓其覺得是老天爺看不慣白蓮花,幫著給點兒報應,好讓枝州人民看清她的真面目。
“行啦,看你這兒高興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童湘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呢”,許涼挽著她的手臂笑道。
高淼說:“要說幸災樂禍真不是什麼好品質,但如果對方是童湘,我寧願把牙給笑掉了,也不放過這等好機會”,說著又為許涼打抱不平,“從小在我眼裡,你就是那灰姑娘,童湘跟她媽就是後母跟萬惡的繼姐。你們家的恩怨情節,安徒生早就給你們鋪排好了”
許涼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今晚上你還真是滔滔不絕了”
高淼卻解氣道:“我這是為了萬千看不慣白蓮花的女性感到揚眉吐氣”,想了想又問道,“今兒誰叫你來的?按說你和童湘不和,長點兒腦子的都看得出來。不過今天你來了,剛好看了表演又看了大戲,要麼叫你來的人根本不知道你和童湘之間是怎麼回事,沒長腦子;要麼就是他早就知道這一出,根本不用你動手,隻在觀眾席上看童湘臉被打得啪啪響。如果是後者,那就是腦子太多,九頭蛇啊”
許涼心裡也一動,父親自然看得出來她與童湘之間有敵意,從小就沒強求過自己能與童湘親近,當一對人人稱羨的姐妹花。
但那天去市政府大廳,父親卻有慫恿她來看表演的意思。那時許涼隻以為這是他怕外人編排說許家兩姐妹明爭暗鬥,才這樣做。
現在看來,其中倒像有些深意。
父親這樣做,真的是為了自己嗎?許涼心跳快起來,止不住這樣想,但又怕是自作多情。
一場表演分了幾個小節,等整場看下來,時間已然不早。
高淼一邊吵著要減肥,一邊又心口不一地拉著許涼去吃宵夜。
既然要晚回家,許涼便想打個電話給葉輕蘊,跟他說一聲。最忙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他現在回家比前些日子早了很多,許涼怕他空等,便想提前打聲招呼。
但電話撥過去,卻響了好幾聲都無人接聽。
想了想,許涼把電話打回家裡,是嚴姨接到電話,說先生還沒回去。
許涼猜想他大概有事,也不一直打個不停,便將手機放回手袋裡。轉身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陳修說,他不必再跟著,等會兒完事之後,司機自然會接她回家。
陳修不肯,隻要葉輕蘊的話,他便把命令吞咽下肚一樣,字字執行。
高淼此時也看出來了,陳修不是許涼的男朋友,而是保鏢之類的人物。大姐大一般手搭在許涼肩膀上,道:“放心吧,我會保護阿涼。一切都交給我吧”
許涼撥了一下她的手臂,嗤笑道:“就你這個半途而廢的跆拳道選手,自顧都不暇了,還跟我面前說大話”
又扭頭對陳修保證道:“我隻是在外面吃個宵夜就,不會耽擱太久。或者你對兩位女士的私房話感興趣?”
陳修見狀,不再多說,怕自己在場兩位女士說話不自在,便上了車,一旁的車裡,也沒走,靜靜在那兒等著。
高淼看他仍沒有離開的意思,便說道:“你們家什麼時候給你配了這麼個堅韌不拔的護花使者?”
許涼搖了搖頭,“沒什麼大事,家裡人心裡掛念,總把我當小孩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