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故意裝作氣鼓鼓的樣子,盯著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你的手表呢?”
葉輕蘊垂眼一看,自己的手表果然不在了,他四處找了一陣,還是沒有,正想轉身去會館裡面找,便被許涼攔住了。
她下一句質問接踵而至,“你和童湘又是怎麼回事?”
葉輕蘊看向她:“什麼童湘?”
“她剛剛把手表拿給我的”,許涼一臉失落,“說你落在她那兒的”
葉輕蘊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他從她的表情上就能知道個大概。他和童湘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拿著手表去找阿涼,就是想讓人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麼曖昧。
但她料錯了阿涼同他的感情。
阿涼以前遇上這種事,隻會憋在心裡,畢竟她對自己葉太太的身份隔著距離,跟他更是不以夫妻感情相論,她會覺得沒有立場過問,也緊守那一步,絕不越線。
現在他們說開了,兩情相悅,她雖然不快,卻會直接問出來。她相信,她的九哥不會騙她。
葉輕蘊這樣一想,便不禁笑起來。
許涼見他心情不錯,趁機道出主題來:“她把表給我的時候,我簡直氣昏頭了。然後……就把表給扔進了垃圾桶”,她的聲音越說越低。
葉輕蘊的臉立時黑了,語氣也變得危險:“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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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人心才是地獄
許涼一下子卡了殼,可這是在外面,又不能抱著他撒嬌。她像怕他將自己甩開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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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輕蘊冷冷地瞥著她,不過手卻沒有從她掌心裡面逃脫。
忽地,許涼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埋怨自己開竅太晚:“扔了還可以撿起來啊!”
說著便往會館裡面去。到了那個垃圾桶邊上,左看右看,它嚴絲合縫,根本無處下手,急得她出了一層虛汗。
葉輕蘊看她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對著別人他有千重手腕,萬般對策,可是面對這個傻疙瘩卻沒辦法。總不能讓她當眾去翻垃圾桶吧?
他找來會館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先把垃圾桶搬到其他地方去,以免其他人圍觀。打開之後一眼就看見躺在廢報紙上的手表。
許涼比看見親人還激動,將手表拿起來,眼睛閃亮著對他說:“你看,在這兒呢!”
葉輕蘊握住那塊手表,點點頭,剛才那一點惱怒被她臉上的燦爛笑容給淘汰到身後去了。
不過童湘碰過的東西,許涼實在不想讓他再繼續帶著。說她小氣也好,心胸狹窄也罷,他現在歸在自己名下,就得除去其他女人的氣息。
於是她故意道:“這表已經這麼舊了,改天我買個新的給你吧”
葉輕蘊看她拿出紙巾,將表仔細擦幹淨,說不用了:“能看準時間就行了,要我真想換一個,家裡的表還少嗎?”
其實是舍不得這表而已。那時候他要出國了流血,許涼絞盡腦汁才決定送手表給她。錢是她自己掙的,在幾家餐廳飯店奔波,在裡面給人彈鋼琴。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彈鋼琴,有些生疏了,彈的時候又沒人幫著翻譜,她做夢都在記琴譜。
明明是在假期,她卻很忙,早出晚歸。葉輕蘊想著自己都快走了,都不見她多陪陪他,又生氣又擔心。
害怕這一走,自己在她心裡的位置跟著化整為零。
問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實情。葉輕蘊氣悶,甚至想過不出去,就在國內守著她。
直到有一天同夏清江出去散心,打桌球。中午找了一家餐廳吃飯,看見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印花裙子,坐在琴凳上彈著。
他拉著夏清江就出來了,其實很想衝進去質問她,但如果她想告訴自己的話,肯定在質問她的時候就坦白了,不會等到現在。
隻當是她想體驗一下社會生活,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拉著她就走。但就快和她分開,她做什麼事,他都想捧著她。
於是每天她一出門,他就跟在後面,怕她年紀小,被人騙,或者遇上壞人。
這一守就是大半個月,等他走的前一天,許涼才把禮物拿出來。很中規中矩的國產手表,葉輕蘊在她淚眼朦朧的時候戴在手腕上,之後從未離身。
他曾天真地以為,阿涼和他的心是一樣的,這塊手表便是他們的信物。
葉輕蘊誤會這塊表,誤會了很多年。現在陰差陽錯,阿涼真的到了他身邊,總讓人感慨良多。
許涼堅持要把這塊古董表給收藏起來,“你看看,這幾根走針都快骨質疏松了”,她仍是堅持不懈地勸說他,其實是不想童湘沾過的東西被他戴在手上。見一次,反胃一次。
“要不我們買一塊情侶表,我們結婚這麼久,沒玩兒過那種情調呢!”,她滿嘴跑火車,連“情調”都拿出來當自己的幫手。
葉輕蘊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順著她的話說:“好,好,什麼都聽你的。要是不答應,估計我耳朵能被你給累死”
見他答應,許涼自以為得逞,眉開眼笑地偏了偏腦袋,一路走一路跟他說起今天那隻長頸鹿生產的危急景象。
兩人依在一起的背影映在另一個人的眼眶裡。她深深地吐納著,似乎胸口有一團沉沉的鬱氣。
孫思和見旁邊的人停下來,盯著某一處出神,出聲詢問道:“怎麼了?”
林雪禪轉過頭來,又是笑靨如花,亮眼的五官被笑意一襯,更加令人眩暈。
她演技眼見著又上了一層樓,夜宮將林雪禪修煉成了一個刀槍不入的妖精。那個深不見底的地獄教會她一個道理:真正的演技老師教不出來,片場磨練不出來,是殘酷的現實壓迫出來的。
如果讓此刻脫胎換骨的林雪禪去演戲,一定能摘得影後桂冠。
孫思和看她這副樣子,仔細地瞧她一眼,算是對眼前這份美貌的捧場。
“剛剛在看什麼?”,他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微微一閃,溫聲問道。明知道剛才經過面前的是誰,明知故問罷了。
“沒什麼”,林雪禪笑得越發溫婉,臉上那張面具更牢不可破。
孫思和沒說什麼,手臂仍讓她挽著。兩人指紋認證之後,這才進了會館大門。
這裡孫思和並不常來,他的事業並不在枝州,所以在這邊的人脈並不算廣。想要在這裡更上一層樓,就要搭上一條大船。
抱大腿當然要選最粗的那條,葉輕蘊便成了首選。
以前他在葉輕蘊手底下做過事,對方開出的條件足夠優渥,不過事後就當沒他這個人似的。孫思和當然知道葉輕蘊並不想看見自己,因為夏清江找到他的時候,一再警告,那事兒要三緘其口,不準外泄一個字。
他當然不敢,這世上敢得罪葉輕蘊的人隻怕還沒出生。
這次要再想於葉輕蘊面前露臉,就得順著他的意思來。
這麼一想,他低頭看了言笑晏晏的林雪禪一眼,忍住心裡的那份惡心,將她摟得更緊。
現在將她碰的有多高,將來她就摔得有多慘。葉輕蘊要看的,就是她這份“慘”!
孫思和牽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一路上童湘都盡量忽視周圍緊逼在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打量。
這裡都是枝州名流,也有不少紈绔愛玩兒的,是夜宮的常客。有些,也在床上領略過林雪禪的風騷。
此時見她混到這裡來了,不禁側眼相看:夜宮的免費公主倒是有些手段,這才多久,便又替自己找了下家。隻不過她風塵裡打滾的這身泥,她身邊那男人能不能幫她洗幹淨?
林雪禪走到包廂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在微微發抖。她滿臉蒼白地笑著,多無懈可擊的妝容都遮掩不了。
這次孫思和沒再過問她,整理了一下衣著,展顏進去了,對著一眾客戶笑容可掬。
林雪禪在酒桌上不停被人灌酒,孫思和一點兒沒有幫她擋酒的意思。有人來敬她,他也幫著別人勸著,“小林,李總可是我的大客戶,他的酒能青春永駐,不喝可劃不來”;“喲,王總也來了,小林可別跟他客氣,王總就愛和漂亮姑娘拼酒”
她強顏歡笑,將酒一杯杯往肚子裡灌,根本來不及看上一杯喝了多大的量,下一杯又緊接著來了。
胃裡火辣辣地燒著,林雪禪覺得自己大半個胃都成了灰燼。她已經無力阻擋那些在自己身上揩油的手。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孫思和就是她最後一根稻草。為了將來能堂堂正正重新步入公眾視線,為了能再像個人一樣活著,那現在她就要把姿態低下去,不把自己當人看。
林雪禪將自己滿身的不幸都算在許涼頭上,要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被葉輕蘊和辛五算計得這樣慘!她是天之驕女,所以就要將自己踩在泥土你襯託她麼?
總有一天,她會卷土重來!
恨意在酒精添柴加火的作用下越燒越旺,她兩眼火星子地站起來,道了一聲惱,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廂。
林雪禪在洗手間吐了兩次,補了妝,臉色才看起來好一些。
她扶著牆,兩腿發軟,身上作痛——既然自己是免費的,那些男人怎麼會錯過,什麼手段都往她身上用,讓她生不如死。
等走到一個房間門口,她心口忽地一跳,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裡面那個男人,不正在雲頓莊園,將自己帶到顏藝珠和葉輕蘊談話那個房間的那個嗎?
他簡直是林雪禪這些不幸的起點,要不是因為他,她怎麼會因為被綁而心生怨恨,怎麼會設局讓許涼身陷囹圄,又怎麼會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
在林雪禪眼裡,他就是那個打開地獄大門的人!
她心裡又恨又怕,看他指揮房間裡其他人的樣子,肯定有些來頭。
這時候男子帶著人,眼見著要往外走。林雪禪情急之下,慌忙躲到走廊上一株高大植物的後面。
男子帶頭從面前經過的時候,林雪禪聽他道:“顏小姐那邊會客已經開始了,中途她要補妝,你們先在旁邊侯著。記住一條,時時刻刻把規矩刻在腦子裡”
林雪禪看著一幫人跟在他身後走遠了,眼眸裡滿是恨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冷靜了一會兒,她正想回到孫思和所在的包廂,這時候想起男子剛才說的是——“顏小姐”?
她這才意識到事有蹊蹺,當初童湘告訴自己,綁架她的主謀是許涼。可剛剛那男子,話裡話外與之有瓜葛的隻有顏藝珠。
林雪禪看了一眼房間裡面,還有其他人在。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紊亂的呼吸,一步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