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江和葉輕蘊是體育館的常客。即使不常來,也狠狠為這裡的業績添了一筆光彩。特別是夏清江,性格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他坐在一條灰暗破敗的巷子裡也能將一碗豆腐腦吃出珍馐的味道;但有時候又挑剔的厲害,似乎天生的潔癖。
他在體育館有專門一間浴室就是後者的體現。別以為待遇這個詞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國才有,而今富豪們繼承了這兩個字,並且將它發揚光大。
許涼瞟一眼葉輕蘊:“別告訴我你在這兒也有特殊待遇”
葉輕蘊隨口道:“我可沒時間將英國莊園的浴室擺設搬到一個體育館來”
夏清江說他沒情趣:“翡德莊園讓遊客們交口稱贊,在我看來,隻有它的浴室配得上讓人多看兩眼”
“所以為了多看兩眼,你索性把它照搬回國?”,許涼咋舌。
夏清江無所謂道:“有何不可?”
葉輕蘊笑了笑:“要是讓你們家老頭子知道,你在體育館裡也能破費上百萬,非舉著槍拿你當靶子不可”
“老頭子最近對我實行軍隊管制,我從澳洲回來之後,他不僅沒收了我的護照,還派了他的警衛員一天到晚跟了我整整一周”,夏清江想起就覺得好笑。
“還不是擔心你”,葉輕蘊說。
許涼問起:“你在澳大利亞犯了什麼事,被限制出境?”
說起這個夏清江就覺得倒霉透了:“我剛買的飛機在澳大利亞試飛,中間出了個小故障,迫降在一個小島上。誰知道那兒有個澳洲軍方的秘密基地,還以為我是探軍,把我給扣那兒了”
許涼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最後夏爺爺派人把你接回來的?”
“哪兒啊”,說起這個夏清江頗有得色,“澳洲軍方也不能不講理不是。他們的人去調查我的身份,期間我被限制在小島上不得隨意走動。那兒的最高長官是個酒迷,我一跟他說起中國的酒文化,他眼珠子都不轉了。最後我的人通過中國大使館和他們交涉,我喝了幾天羊奶就回國了”
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被他說得風輕雲淡,在哪國涉軍不是最高機密,其中驚險,隻有他這個當事人才能切身體會了。
“那溫璇不是要急死?”,許涼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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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溫璇兩個字,夏清江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冷卻下去。不過沒生氣,扯了一下嘴角道:“她現在比我還快活,隻怕連冠誰的姓都給忘了!”
聽他這語氣,隻怕夫妻倆的關系不僅沒有改善,反而更惡劣。許涼不再談這個話題,轉而說:“夏爺爺對你嚴加看管,最後你是怎麼解禁的?”
夏清江搖了搖頭,旦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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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至親至疏夫妻
最後夏清江還是沒能帶著許涼去吃他允諾的青頭鮑。他接了一個電話,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來,匆匆和夫妻兩人道了別,銀灰色跑車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的視野裡。
葉輕蘊和許涼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讓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夏清江換了個人似的。
夏清江趕到溫璇的工作室時,她已經清醒了。隻不過一聽見響動,她又抖著睫毛,將眼睛閉上。她的發絲散在枕頭上,襯得她的臉又小又白,嘴唇顏色很淡,整個人蜷在被子底下,似乎是隻受傷的小動物。
他環視了一圈,她辦公室旁邊開闢的這間休息室面積不大,但配色極好。她是那種心靈手巧的人,任何平常事物在她手裡一搭配,立馬就活了。
這裡以前隻是個不用的辦公室,自從她們關系惡化之後,成了她的落腳點,一個沒有爭吵和背叛的小天地。
窗臺上照例擺著她喜歡的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在冬天也能開。他走過去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是用一些絲絨制出來的。遠看能夠以假亂真。
房間裡長久的沉默釀成了一股窒息,他把窗戶推開,又立馬關上——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吹風。
溫璇慢慢坐起身來,看著他的背影。看了挺久,眼睛都發澀,“你來啦?”,她說,是天生的那種柔和嗓音,慢慢淌進人的耳膜,那股溫婉成了飄在溪澗中的花瓣。
她對誰都這副樣子,即使兩人的關系降到冰點,她也這樣,你隻有在看她那雙眼睛時才察覺得出其中的冷暖。
夏清江沒轉過頭去看她,頂不耐煩她一視同仁的語氣。似乎她隻是個深不見底的容器,任何喜怒都可以容納,任何情感都不外露。平易近人的冷冰冰更讓人難受。
“我等會兒有牌局”,他說。意思是抽空來看看,立馬就要走。
溫璇對這句話早有準備:“是嗎,幾點?別遲到了”
夏清江知道這話是在趕他走,喉嚨裡堵了塊石頭硌得他喉結上下滾動兩下。他沉著語氣問:“為什麼會暈倒?”
“沒什麼”,溫璇語氣松快許多,“生理期來了,有些貧血而已”,所以不必大驚小怪,也不值得你打破這麼久的冷戰,跑來看我。
她月事不準是在孩子沒了之後的事,他心知肚明。當下聽她旁敲側擊地提起,心裡拱了一團火,眼神一下子凍成寒冰。那朵絲絨花被他一用力給擰了下來,他“啪”一聲將揉變形的花拍在一旁的書桌上。
溫璇對他的喜怒無常早就習慣了,眉毛都未動一下,隻不過兩隻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她索性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想睡一覺”。
聲調平平的逐客令,讓夏清江覺得自己來這一趟完全是自作多情。他壓下眉頭,抿著唇角,濃黑的瞳孔正醞釀著風暴。
心裡那團作亂的怒火四下攢動,他三兩步走到床前,一把掀開她的被子,拿過床頭她的衣物隨意往她身上一裹,不小心扯到了她的頭發,溫璇痛呼一聲,躲病毒一樣躲著他的手。
“你走開!”,她尖叫道。
“跟我去醫院,我倒要看看,哪個妖怪附了你的身!”,這下他連衣服也不給她穿了,用被子將她一裹,抱著她就要出門。
溫璇終於哭了,她沒力氣跟他對抗,掙扎全都化在眼淚裡。淚水一路淌到他脖子上,夏清江不動了,那溫熱的感覺燙著他的皮膚,把他心裡的火澆滅得七七八八。他突然感覺到,她似乎瘦了不少,連著被子也隻有小小的一捧。
一種奇異的感覺襲擊了他,他忽然將她擁緊了一些,似乎遲一步,她就要融化掉。
自從她到老爺子面前給他求情,不,其實算不上求情,她做任何事都不動聲色,從不低聲下氣的溫和請求讓人永遠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這之後,他們差不多有半個月沒碰過面,彼此都用這種方式來避免相看兩生厭。
老爺子派了人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打哪兒都讓人跟著他。夏清江抗議得嗓子都啞掉一半也沒能軟化他老人家的決心。
家裡不管是夏清江的奶奶或父母,在他爺爺虎起來的時候,也識趣地從不往槍口上撞。可是溫璇感,在早飯的時候語氣都沒頓一下說情人節快到了,她要和清江去約會,餐廳都訂好了,隻等著他們光臨,多兩個板著臉的大兵在一旁虎視眈眈,今年的情人節就要挪到明年去浪漫了。
除了他一身槍傷換來高高在上軍銜的爺爺,其他人都知道溫璇在說瞎話。情人節早著呢,要浪漫也是關完夏清江禁閉之後。
但出於對夏清江的偏心,誰都沒揭穿她。隻是有些詫異,這個嫁進來一直端麗溫柔的媳婦兒說起謊話來順暢得就跟彩排過無數遍似的。
“真有這回事兒?”,爺爺用帶著脅迫感的嗓音問孫子。
“真的”,夏清江答道。不管怎麼說,除了他爺爺的親人這麼齊心協力地給他搬梯子讓他下,他沒道理還硬撐著。
自己孫子在外面胡天胡地的事跡早就不是新聞,夏家即使知道了大不了叫他回家,狠狠將他教育一頓,但他一出去又撒歡了,夏家的長輩也隻有搖頭嘆氣的份兒。再說了,連溫璇這個當事人也從來沒有微詞,管不了,也隻有睜隻眼閉隻眼。
但誰又不指著小兩口能好得跟以前似的,親熱膩乎從來不避人。夏清江一心一意對著溫璇,在爺爺眼裡,那幾乎是孫子從小到大最乖順的時候。
但自從溫璇流產之後,家裡哪個心裡都鑿出一個血窟窿。全家上下都盼著溫璇能再懷一個,但小夫妻兩個卻形同陌路,幾乎不碰面,離陌生人就差一張離婚證的距離。
一聽他們兩個要湊到一塊兒,老爺子一直沉著的臉上浮出一點兒微笑來。對夏清江又是一陣耳提面命之後,終於答應了。
一個被偽造出來的情人節換來他的自由,直到真正的時刻來臨。
今天沒有什麼牌局,夏清江讓助理清空他所有的日程,為了赴許涼的約。不用去看日歷,也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和許涼談事用得著一整天嗎?他答不出來,也不想去答。
夏清江重新將溫璇放在床上,打電話給家庭醫生,讓他到溫璇的辦公室來一趟。
溫璇的反應很強烈:“幹嘛要叫醫生來?”
夏清江從衣袋裡掏出一支煙來叼在唇邊,拿出打火機來點燃。那腥紅的一點明明滅滅,一個本來粗狂的動作被他不深的吐納帶出一絲清秀俊逸。
在別人一本正經的時候,他為禍四方;但所有人都迷亂的時候,他卻帶著清醒。
溫璇將抽泣按捺在喉嚨口,嗆得她大聲地咳嗽起來。夏清江立馬將煙頭掐滅,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
她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那股難受的勁頭終於被壓了下去。溫璇臉上更蒼白了,膚色淡得快要透明。
夏清江沉著語氣質問道:“怎麼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溫璇被這句話刺了一下,聲音虛弱地說:“真的嗎?”,說完從自己包裡翻出鏡子,但急切的動作被金屬質感冷得瑟縮一下,她靠在床頭,到底沒打開鏡子看一看自己這副病弱的模樣。
夏清江沒想到她這樣敏感,自察剛才那番話是不是說得重了。但一回憶覺得她小題大做,他吵架的時候比這嚴重多了的話都說過,沒道理忍到這時候她的自制力突然失控。
那股怪異幽幽地燃在他心裡,成了密不透風的沉悶。
“你到底去不去醫院?”,他問,語氣不輕但到底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她用力地笑一笑。
夏清江冷笑道:“沒事兒怎麼會暈倒?還有,你未免自作多情了點兒,擔心?我可沒這闲工夫”
溫璇看著他的眼神都是虛的,她全身僵了一下,被人猝不及防地上了一道重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松弛下來,抿唇道:“我知道你很忙的”
她的反擊從來不用刺心的字眼,平平淡淡的事實打她嘴裡出來卻有另一種味道:你忙著去各地遊玩,忙著開發對一項極限運動的挑戰,還忙著在別的女人床上醉生夢死。
夏清江對她這副綿裡藏針語氣的厭惡絲毫不掩飾,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一股熱血蹭蹭往他腦門兒上衝,激得他呼吸漸漸變重,“好樣兒的!溫璇!”,他重復道,“真是好樣兒的!我娶你的時候,你可沒現在能說會道”
溫璇淡淡地說:“人總歸是會變的”
這話背後的意思是,當初我挖心去肺地愛你夏清江,如今早就不去冒那份傻氣。
怒氣把夏清江的腳步推來推去,他來來回回地踱步,試圖衝破一座無形的牢籠。
溫璇一直看著他,兩顆被身上的不適折磨得無神的眼珠追著他的身影。事實上,從他一進門,她的目光總忍不住去看他。
他好像也瘦了,眼睛底下微微泛青。手上的婚戒沒摘,不管他們吵得多天昏地暗——最嚴重的一次,他當著她的面燒光了他們所有的合影。但那枚婚戒總在每一場戰爭之中幸存下來。
她想,他一定氣得忘了,如果把他手上的戒指砸出去,就是連她的心一塊兒給摔碎了。幸好,她的心還在苟延殘喘。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