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雨載舟》, 本章共3909字, 更新于: 2024-12-10 17:46:53

一絲艾草信息素悠悠飄入我的鼻腔,我呆滯地吸食著這氣息,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該作何反應。


14


寒冷、眩暈……


明明是仲夏,我卻好像墜入了萬丈冰窟。


我蜷縮在床上,身邊散落的是從陸洵衣櫃裡搬出來的衣服。


陸洵已經走了一個月了,這些衣服上殘存的信息素已然淺淡至極。


我揪著一件襯衫,放在鼻尖,貪婪地嗅著,好像一個毒癮發作的癮君子,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不夠,遠遠不夠……


耳畔嗡鳴不止,生理淚水將我的睫毛打湿成一簇一簇。


我抓著手機,上面是未撥通的陸洵的號碼。


意志早已被信息素缺失的痛苦折磨得不堪一擊,此刻我瘋了般地渴求 alpha 的信息素,渴望聽一聽陸洵的聲音。


一陣惡心上湧,我慌忙爬起來,踉跄地衝到流理臺旁幹嘔。


挨過這一陣,我終於崩潰了,顫抖著手摁下了通話鍵。


嘟……嘟……


我吞咽一下,看著手機振動兩下,接通了。


「喂?」陸洵的聲音隨意而慵懶,飄進我的耳朵裡,卻炸得我頭皮發麻,大腦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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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聽到日思夜想的聲音,我卻突然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他已經要和孔小姐結婚了啊……


明知道結果,又為何要做無謂的掙扎,去打破最後一點體面呢?


我聽著電話那邊陸洵叫了我的名字,嘴巴張了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隱隱約約間,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 omega 嬌俏的聲音:「阿洵。」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我抓著大理石臺面的手青筋凸起。


終於,那邊耐心告罄,電話「嘟」的一聲掛斷了。


我喘息兩下,自言自語地從牙關地擠出兩個字:「隨你。」


我渾身顫抖著,抬起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空蕩蕩的白色家居服領口處露出一截深陷的鎖骨。


往上是慘白的面色和毫無氣血的雙唇。面頰消瘦,上面布滿冷汗,淚水,甚至是剛剛幹嘔沾上的口涎,狼狽至極。


算了吧。


15


手術室慘白的燈光刺目,我躺在手術臺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我沒有選無痛。


醫生說:「像你這樣缺乏 alpha 信息素的 omega 人流,如果不選無痛的話,會很難扛哦,有一定的風險會導致心源性休克。」


我坐在他面前,面色蒼白,淡淡地說了句:「那最好。」


就讓我被千刀萬剐向我的孩子賠罪吧。


痛到極致時,我張開嘴,像一隻瀕死的魚那樣喘息。


「疼的話可以喊出來。」


醫生手上沒停,聲音被捂在厚厚的口罩後面,有點悶悶的。


我的指甲嵌進手心,依舊沒出聲,又一顆淚,從我眼角滑下。


護士用輪椅把我推出手術室,在手術室門口喊家屬。


直到她張口準備喊第三聲,我才終於提起一口氣道:「我一個人。」


「啊……」小護士輕呼一聲,似乎是覺得有些難辦。


「你去忙吧,把我放這兒就好。」我的聲音很輕,有點氣若遊絲的味道。


「嗯,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可以多坐一會兒再走。」


「好。」我說,「輪椅?」


「輪椅放這就好,一會兒我來拿。」小護士擺擺手道。


「謝謝。」


我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坐了好久好久,很長時間也沒緩過來。


直到手術室的燈光又一次滅了,下一個病人要被推出來了,我才緩緩起身,扶著牆,弓著腰,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去。


16


我把孩子帶出來了,血肉模糊的一點點。


醫生不建議火化,他說骨頭都沒長好,一燒什麼都沒了。


我把他種進了花盆裡,一株小小的茉莉花,隻有淺綠的嫩芽。


我把花盆擺在臥室的窗臺上,澆了水,也順便灑了幾滴淚進去:


「小茉莉,快長大。」


小茉莉,是我的孩子,我的寶貝。


17


陸洵推開房門的第一瞬,我就驚醒了。


我用雙臂支撐著床鋪,有些無力地坐起,對他笑了笑:


「怎麼突然回來了。」


陸洵嗓音幹澀:「你……今天去幹嗎了。」


我愣了愣,而後掀開被角起身,臉上還帶著那淡淡的笑:


「有點感冒,去醫院看了一下。」


陸洵的語氣有些不可置信:「孩子呢?」


我心中一驚,突然無法直視陸洵的眼睛,慌亂地轉過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掩飾地遞到嘴邊,聲線難以遏制地顫抖:


「什麼孩子……」


陸洵像是終於無法忍受了,幾步走到我身後,咬牙切齒道:


「周舟,你對我有過一句真話嗎?我他媽問你孩子呢?」


心裡如同被千萬根細針扎到,泛起綿綿痛意。


我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倏然一轉身,鼻尖幾乎要擦過陸洵胸前的布料。


抬頭,語氣決絕而冰冷:「做掉了。」


我微微揚著下巴,心裡被某種古怪的逆反心理充斥,嘴角甚至帶著點挑釁的笑意。


但還是有一顆淚從眼角滑落,砸在地板上,破碎開來。


陸洵眼底猩紅,一步步朝我迫近。


我慌亂地後退,直到後腰一下撞上床頭櫃的櫃角!


這一撞沒發出什麼聲音,卻著實不輕,後腰麻了一片,連帶著震得小腹又生生疼起來。


我悶哼一聲,強忍著吞下了要出口的呻吟。


陸洵已站到我面前,我退無可退,被他禁錮在這方寸之地。


「你憑什麼?!」


陸洵目眦欲裂,語氣森然。


房間內的信息素已經濃鬱到外人難以踏入的地步。


隻需一顆火星,就會有一場熊熊烈火爆裂開來,將這房間內所有的愛恨嗔痴銷毀殆盡。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洵,即使是在我們分別後初見的那晚,他也沒表現出這樣不受控制的憤怒。


可這次我卻不願低頭,我迎著陸洵的目光,承受著他那滾燙到要將我灼傷的怒意,道:「憑他在我肚子裡,憑我不要他!」


陸洵怒極反笑,滿屋苦艾氣息化作冰冷的尖刀,一下下凌遲著我。


後腰和小腹的神經突突地跳著。


好痛……


不隻是身上。


陸洵伸手,掐上了我的脖子,其實他並沒有用力,與其說是掐,不如說是撫摸。


我卻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


陸洵沒有來扶我,而是順著我的蹲下。


淚水一點點蓄滿我的眼眶,面前陸洵那雙盛滿復雜情緒的眼變得模糊。


陸洵似乎說得很艱難:「不想要?因為是我的種?」


聽著他的詰難,我心裡竟然湧起一種名為委屈的情緒來。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是我和我的愛人除了這一團亂麻的愛恨糾葛外唯一一點純淨的存在。


現在沒有了,是我親手毀了他。


18


委屈像絕了堤的潮水,難以遏制。


房間內回蕩著我喉間不斷溢出的悲戚。


回不去了,現在,橫亙在我們倆之間的,是家族的仇恨,父母的死亡,以及那些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所謂的兩情相悅。


陸洵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他咯咯地笑了許久,直笑到眼底泛起淚光。


半晌,他止住笑,沉吟一聲,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臉,聲音嘶啞:


「周少爺,我哪敢啊?」


19


我的呼吸沉重起來,渾身上下疼痛不已,宛若千萬隻小蟲啃噬著骨髓。


四肢冰涼,我癱在地上,有些狼狽地弓著腰,蜷縮起來。


白天動的手術,經那一撞,小腹處的疼痛更加難挨,我強行忍受著,意識變得有些模糊。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有一個小時,也可能隻有二十分鍾。


身上突然被蓋上一件帶著幹燥艾草氣息的外套,下一秒,我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眼皮沉重至極,我努力地睜了睜,看到陸洵那雙深邃眼眸裡似乎帶著關切。


我想看得清楚些,可實在太累了,剛睜開的眼旋即又閉上了。


我閉著眼,感受到陸洵似乎用他的臉貼了貼我的額頭。


他把我放在床上,從背後環抱著我。


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


我心中一驚,排斥地掙扎起來。


陸洵卻強勢地錮著我,手不曾挪開一寸。


Alpha 的溫度順著他的手傳過來,慢慢溫暖了那個剛剛失去了一條生命的地方。


空氣中浮動著安撫性的苦艾信息素,不帶一絲侵略性,溫柔而平和。


Alpha 信息素對 omega 來說無疑是一劑良藥,身體上舒服了不少,心中的不安與焦慮也得到了緩解。


我緊繃的神經漸漸舒緩下來,蜷在陸洵懷裡,聽著靜謐的房間裡,時鍾滴答滴答地走著,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都是假象。


許久,陸洵沉靜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聽說你沒上無痛,流產的時候,你哭了嗎?」


寂寂之冬,陸洵的一句話在我心中激起千層巨浪,我看著陽臺上那盆嫩綠的茉莉,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身體的顫抖暴露了自己。


我聽見陸洵輕輕嘆了口氣,把我翻過去,面朝著他。


他伸手,用大拇指揩去我臉上的淚,可淚越流越多,他怎麼也擦不完。


於是幹脆欠身,吻住了我的眼,將淚水流過的地方都一一吻了過去。


這夜我們相擁而眠,沒有暴戾,沒有猜忌,沒有這麼多年來的紛紛擾擾。


我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也許是身體的損耗太大,也許是術後低燒,也許是 alpha 慷慨給予的安撫信息素起了作用。


今晚沒有失眠,抽泣著睡著了,一夜無夢。


20


手術對我的身體損耗很大,免疫系統在我的體內爆發了一場混戰。


我燒得不高,但很持久,斷斷續續地,每天清晨退燒,臨近傍晚又卷土重來,這種狀態持續了小半個月。


這半個月我燒得精疲力盡,虧損的身體也需要從睡眠中找補,於是大半的時間都在臥室昏睡著。


那晚之後我再沒見過陸洵,有時我睡了一天醒來,在空氣中捕捉到一絲似有若無的艾草氣息,可當我再仔細去聞時,卻又分辨不出了,一切好像隻是我的錯覺。


生病時嘗不出食物的味道,等我慢慢恢復了一些味覺,才發現最近吃的東西與以前不大一樣,而且一天吃四頓。


我沒問為什麼,隻是照單全收著。


等我慢慢恢復了一些精力,便想起那盆小茉莉。


我趴到窗臺上看它,小半個月沒人看顧,它似乎長得很不好,呈現一種令人擔憂的亞健康狀態,瘦弱殘缺的葉片泛黃,看起來營養不良。


我突然很難過,它和在我肚子裡時一樣,無法茁壯成長。


大病一場,我對外界的感知似乎變得有些遲鈍,周圍的人和事很少會引起我的注意,我的世界變得安靜不少。


這樣很好,我就可以安心地照顧我的小茉莉了。


我給它澆水,用小毛刷掃去它葉片上的灰塵,可它總不見好,隻是奄奄一息但遲緩地生長著。


最近脾胃不太好,一天四頓有些難以消化,晚上吃的那頓全吐了出來。管家又端著燕窩粥進來給我。


我坐在窗臺邊看那盆小茉莉,抬頭問管家:「它為什麼黃了。」


管家端著粥,沉默地看了看那棵小小的綠色植株,又看了看我。


我本來也不指望他會回答,於是站起身,轉向一邊的桌子。


「也許缺氮了。」


我腳步頓住,回頭看他,他還是那樣,表情嚴肅,銀發梳得一絲不苟。


「我明天可以給您帶點氮肥回來。」


我嘴張了張,說:「好……」


21


清晨,我穿著睡衣蹲在花園裡,用小鏟子把管家帶回來的氮肥小心翼翼地施在小茉莉的根部。


一個陰影投下,將我籠罩在裡面。


我順著面前出現的那雙皮鞋往上去看,陸洵逆著光站在那裡。


我仰著頭,眯著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腦袋有些發蒙。


他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來拉我的手臂:「進去。」


我下意識地縮手:「不要!」


陸洵耐心告罄,突然俯下身,一下把我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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