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理智完全被情熱吞沒前拜託管家替我去買一盒抑制劑。
房門再被打開時，進來的卻不是那個銀發管家，而是陸洵。
記憶裡這是我退燒後第一次見陸洵回來。
那股苦澀清涼的氣息甫一進屋就被裡面濃烈的橙香纏上。
頸後的臨時標記還在。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對於理智湮滅的我來說，實在是個誘人的存在。
荒誕絕倫的一周過後，我睜開雙眼。
還沒來得及體驗事後的羞澀與曖昧，一瓶白色避孕藥被扔在我枕邊。
「自己吃了，別把事情搞麻煩。」
陸洵轉身走了出去，隻留下一房間凝固的空氣。
而此時，我的手掌覆上小腹，心中還是有種不實感：
「你是個麻煩嗎……」
我下了樓，卻突然發現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人，陸洵竟然還沒走。正低著頭看幾份文件。
我的腳步頓住了，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想要不要還是悄悄退回樓上。
可陸洵卻像是有感覺似的，在我準備轉身的那刻抬起頭。
兩道視線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交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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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了一步的腳尷尬地僵在原地，就聽陸洵說：「過來吃飯。」
「好……」我答，乖乖地走過去。
吃飯時陸洵說：「一會兒和我去參加一個聚餐。」
我應下了。
可我真正到那兒的時候，才發現這個聚餐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聚餐。
09
會所的 VIP 包廂裡燈紅酒綠，門一打開，各色信息素的氣息就溢了出來。
我眉頭一緊，強忍不適地和陸洵進去了。
裡面六七個 alpha，每個人身邊都簇擁著一兩個柔若無骨的 omega，或男或女，像菟絲花一般攀附在他們的手臂上。
這種局，沒人會帶自己的伴侶過來。
我今天跟著陸洵來這裡的身份不言而喻。
其實陸洵在我們重逢的第一次就明確地告訴我了：
「我隻是他的一個情兒。」
是我不信。
看到陸洵過來，裡面的人紛紛招呼，並把目光投到我身Ṫû⁵上來。
「阿洵又得新寵了？」
裡面有和陸洵玩得久的，打量了我一番：「嚯！這不是周家小公子嘛！」
此言一出，包廂裡ŧṻₜ頓時哄鬧起來。
「哪個周家？不會是……」
「還能是哪個？」
一時間，包廂裡充斥著不懷好意的調侃。
大家都知道陸洵七年前受的委țüⁱ屈，現在看著跟在陸洵身邊的我，就像在看一隻惡有惡報的落水狗。
羞恥感讓我微垂了頭，雙頰發燙，胃裡也翻滾得厲害。
四周的譏笑，與魚龍混雜的信息素氣息像一張大網，狠狠地包裹住我，讓我喘不過氣來。
直到剛才沉默著放任大家笑話的陸洵開口：
「好了，周舟，去敬大家一杯。」
我愣住了，搭在沙發上的手指蜷了蜷。
懷孕不能喝酒……
「我，我身體不舒服。不想喝……」我遲疑地答。
陸洵不作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可周圍的人卻叫開了。
「阿洵，人家可是周家小少爺呢！我們哪配他來敬呀～」
「就是啊，多傲呀人家。」
我向陸洵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陸洵卻看也不看我。
他仰頭喝下一杯身邊 omega 喂到唇邊的酒。
那 omega 甜膩的牛奶味信息素黏糊糊地飄浮在空氣中，讓我想吐。
喝下那杯酒，陸洵沉吟一聲，道：「周舟，別不識好歹了。」
我閉了閉眼睛，一狠心，端起面前的酒，走到那個譏笑得最起勁兒的老友面前：
「楊寒，好久不見。」
說完，一仰頭，辛辣的酒水入喉，渾身的細胞都叫囂著不適。
周圍響起一片起哄聲，一聲聲地刺激著我緊繃的神經。
在我努力把酒往喉間送時，有人有意無意地提道：
「阿洵和孔小姐好事將近了吧。」
我心中一緊，終於忍不住，奪門而出，衝到廁所的洗手池邊吐了出來！
生理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胃裡痙攣不止，我吐得起不了身。頭暈目眩間，一串腳步聲響起，停在了我的身後。
我扒著池子，胃裡沒有內容物，隻一個勁兒地幹嘔。雙腿虛軟得幾乎要滑落下去。
片刻，一隻手，架在我的腋下，把我託了起來。
「吐不出來就別吐了。」陸洵語氣淡淡的。
我難受得緊，虛靠著陸洵的胸膛，有些迫切地想要在空氣中聞到一絲陸洵的信息素以作緩解。
然而空氣裡沒有任何味道。
陸洵伸手抹了一把我額角的冷汗，那動作算不上輕柔：
「嘖，周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氣了？」
我昏昏沉沉的，強忍著幹嘔的欲望，沒有作答。
「阿洵，沒事吧？」有人從包廂裡出來，問道。
「沒事，你們玩，我叫人把他送回去。」
10
那天我稀裡糊塗地被塞上了車。
我心中突然燃起希冀，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已張開問他：
「是陸洵叫的嗎？」
管家面不改色：「不是。」
那點希冀瞬間熄滅了。
孔小姐是誰？好事將近又是什麼意思？是要結婚了？還是他們已經有了孩子？
那我肚子裡的孩子又算什麼呢？
我不敢多想。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管家：「已經不難受了，讓醫生回去吧，麻煩了。」
晚上，陸洵回來了。
他停在我床邊，俯視著我：「為什麼不看醫生。」
我坐了起來，盯著面前的床單，沉默片刻，輕聲道：「已經好了，沒必要看。」
「呵……」我聽見陸洵不屑地輕笑一聲，「那你問是不是我叫的醫生幹嗎呢？」
我：「……」
管家有時候真挺討厭的，也沒必要每一句話都和陸洵匯報吧。
「是不是我叫的，有什麼重要的嗎？」
陸洵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直視我的眼睛，似乎想把我的所有情緒納入眼中。
我不語，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這是你慣用的伎倆嗎，周舟，假裝在意，這點你也實在是爐火純青了。」
聽著陸洵輕描淡寫地拋出刺耳的話語。
「下次有醫生就看吧，畢竟同樣的招數，五年前可能管用，五年後可未必。」
信任一旦破碎，便再難拾起……
我看著陸洵離去的背影，心髒仿佛被生生剐去一塊血肉那樣劇痛。
11
像是命運安排好的一樣，前天我剛知道了孔小姐的存在，今天就見到了她本人。
我站在書架前緩緩翻閱著書頁，卻被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陸洵身邊站著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子，穿著一身俏皮的粉色短裙套裝，顯得活潑可愛。
陸洵體貼地為身邊的人推開店門，走了進來。
理智告訴我現在應該選擇默默離開，避免尷尬的。
可我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目光呆呆地看著他們，幾乎忘記了呼吸。
我聽見那個姑娘神色飛揚地向陸洵講述她對「司湯達」的仰慕，她說特別喜歡司湯達對苦難尖銳的刻畫。
陸洵站在他身邊，聽那姑娘像隻活潑的小雀似的嘰嘰喳喳，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
直到那姑娘指了指我這邊，說要去典藏書區看看時，我才如夢初醒，匆匆轉身離開。
我慌亂地穿過兩列書架，卻突然被叫住。
「周舟。」
我頓住了，片刻，有些僵硬地轉身。
陸洵站在我身後，打量著我，剛剛的姑娘已不見了蹤影。
陸洵：「你怎麼在這兒？」
我苦笑一下，說：「來買書。那我先回去了。」
說著，我就轉過了身。
「等等。」
「阿洵——」
兩個聲音同時在我背後響起，我有些無力地閉了閉眼，轉過身。
剛才那個小姑娘回來了，她站在陸洵身邊，有些狐疑地打量著我。
一股香甜的杏仁牛奶氣息飄逸過來，她的信息素和她很配。
上次在會所給陸洵喂酒的那個 omega 也是牛奶味的信息素，或許陸洵喜歡這樣的吧。
「阿洵，這位是？」
我沒開口，陸洵也沒說話，他站在我的對面，探究地看著我，似乎很好奇我會怎麼回答。
陸洵也不會希望我把他的事情搞麻煩吧。
我認命地開口：「我是他大學同學。」
此言一出，陸洵的臉色似Ṫų⁹乎沉了幾分。
回答錯了嗎？那他希望我說什麼呢？
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我是他的情人嗎？一定要通過這種方式給我難堪嗎？
「大學同學？」那姑娘的目光在我們之間懷疑地轉了兩圈，而後頗有點炫耀的意思。
「我是阿洵的未婚妻，我叫孔繁。」
抱著書的手指蜷得更緊了，我不敢去看陸洵的神色，我怕在那裡看到濃濃的愛意，於是隻笑了笑：
「恭喜你們啊。」
那姑娘的目光下移，落在我懷裡的書上，有些驚喜地出聲：
「你也喜歡司湯達嗎？」
她的語氣轉而變得惋惜，「我今天就是聽說這個書店收到一本 1920 版的典藏版《紅與黑》才過來的，沒想到被你搶先了，你運氣真好。」
「給你，給你……」我大腦一片空白，有些慌亂地把那書往孔繁懷裡塞。
「真的嗎！」孔繁語氣裡抑制不住地開心。
我卻再也待不下去，隻留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12
我吃晚飯的時候，陸洵回來了。
「你今天見過孔繁了，怎麼樣？」
我盯著面前的碗，沒有抬頭去看他：
「很好，很可愛。」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陸洵冷笑一聲：
「可愛嗎ŧů⁼？確實可愛，她比我們小七歲，正是最浪漫的時候。」
我攥著勺子的手握緊了，聽著陸洵的話：
「你倒是大方，還恭喜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結婚了，你怎麼辦呢？」
「不好吧。」我的聲音很平靜，認真地分析道。
「孔小姐應該不會喜歡和我一起，到時候，我搬出去？」
「搬出去？」不知為什麼，陸洵好像又生氣了。
「你想得倒美，你爹收了我的錢，你就是被賣給我了，我要不要你，你都別給我想跑。」
他說完，扭頭就走了，走之前，把一個厚厚的，像磚頭似的東西「砰！」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放。
我低頭看了看。
是那本《紅與黑》。
13
陸洵出差了，他這次似乎要走很久，離開時帶走了兩個大行李箱。
我抱著一杯水，在沙發上坐著。
在他走出大門的那一剎那終於忍不住站起身，叫住他：「去哪？」
陸洵的腳步頓住，回頭頗為難得地回應了一句：「舊金山。」
我緩步走到他面前，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領，輕聲道：「注意安全，早點兒回來。」
早點兒回來，也許孩子還能等到你。
陸洵眼裡看不出情緒，我看見他的喉結動了動，似乎ƭũₑ想說什麼，最後卻未吐一字，轉身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