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陽王,該不會是想與陛下爭搶吧?」
皇後卻闲闲地搖著手裡的扇子,眼風掃過蘇長鈞,銳利地好似刀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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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旨意讓她即刻面聖的時候,冉綿綿正在吃蘇長鈞送給她的最後一包糕點。
山楂糕,色如瑪瑙,開胃健脾。
崔瑤在一邊急得都快哭了,轉臉一看冉綿綿還在吃糕點,氣得恨不得揍她一頓。
「綿綿,你別吃了!皇上宣旨要見你,又有皇後在旁邊添油加醋,隻怕不用等明天白天,你今晚就要被封成妃嫔了!」
崔瑤的催促落在冉綿綿耳朵裡,她忽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躲了這麼久,熬了這麼久,女主的宿命還是要來了麼?
她終究還是要走上後宮之路了麼?
倘若她做了妃子,蘇長鈞呢?是不是也會黑化,變成大反派呢?
冉綿綿一時有些怔忪,她是要逆來順受,享受皇帝的「恩寵」,走上皇後寶座,還是要堅持本心,向著本書的大反派靠攏?
緩緩把最後一口糕點放到嘴巴裡,冉綿綿沉聲對崔瑤道:「瑤瑤啊,有個忙,你願不願意幫?」
今日之計,不成功,就要成仁了。
她是穿書而來的冉綿綿,她的愛情,要遵從自己的心意。
冉綿綿從箱子裡取出來一件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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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男主喜歡瘦瘦的美人,那今天她就胖給他看。
厚厚的棉袄上身,她立刻汗如雨下,面如桃花。
這衣服是她這麼多天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淺白色的貼身小袄,貼合身材曲線,再套上外衣,整個人都胖了一圈,從外面卻絲毫都看不出來。țú⁼
冉綿綿視死如歸地穿著棉衣,衝進了七月炎熱難當的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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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綿綿步入大殿時,隻看到了高座之上的皇帝,還有站立在一側的皇後。
偌大的殿堂裡,並不見其它人等。
本書男主其實也長了副好相貌,隻是他性情陰鬱,那一雙烏黑的眼眸隱在燭火的陰影之中,幽深有如深潭,看上去使人心生寒意。
此時,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冉綿綿,表情喜怒不定。
這一瞬間,男主本尊與原文裡那個心狠手辣的帝皇重合,冉綿綿心裡閃過數個原文片段。
……
「賤人!朕就知道崔貴妃所言不虛!」
蘇文煥那雙精於弓馬的手對著冉綿綿便揮了下來,顯然是要狠狠打她一個耳光,那手卻在觸到她肌膚的那一刻,化揮為撫。冉綿綿心裡剛剛有些安定,覺得陛下仍還對她存了憐愛之心,或許崔瑤對她的讒言還有法子可以化解,那手卻已狠狠扼住她脆弱的脖頸,漸漸收力,冉綿綿登時面龐紫漲,腦中一片空白。
「沒有人可以背叛朕,沒有人可以不愛朕!朕的東西,就是毀了、殺了、碎了、那也是朕的!」
「冉皇後,你便是死,也隻能死在朕手裡。」
……
冉綿綿腳下略有些虛浮,可是她仍然挺直了腰身,對著帝後恭恭敬敬地行禮。
皇帝終於收回了放在冉綿綿身上的眼光,頗有些意興闌珊:「皇後,這姑娘似乎,也不怎麼樣,還不如茶貴人呢。」
皇後乍一見冉綿綿,也是心裡一涼。分明叮囑下去,要教引嬤嬤好好餓瘦這姑娘的,卻不想今日一見,臉龐倒還過得去,這身上卻圓圓滾滾的,有如隻渾圓可愛的小貓。
此時,也不知道是面聖緊張,還是什麼原因,這姑娘幾乎是汗如雨下了。
伺候皇上多年,皇後心知肚明,他一厭惡女子豐腴,二厭惡人身上有異味。
這姑娘一次佔倆,可見是真的沒有被看上。
皇後失望已極,冉綿綿心裡卻一陣狂喜。
可以不做妃嫔了!!!
但是萬能的女主光環沒有放過她,皇上他慢條斯理道:「不過,你什麼時候認識的岐陽王啊?說來聽聽,朕很感興趣。」
冉綿綿隻覺得凜冬一樣的寒風吹到了她身上,整個人都寒毛直豎。
男主他多疑善妒,此話要是答得不好,隻怕她性命堪憂。
天不亡我。
冉綿綿搜腸刮肚找理由的時候,聽得外間來報。
「淑妃娘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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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一身華服,搖搖曳曳地走到皇帝身邊,福了一福。
「陛下又有了新寵,就忘了妾身麼?妾身可不依——」
皇上懶懶對她一揮手:「起來起來,又吃些不相幹的醋,這個秀女蹴鞠踢得好,贏了北狄球隊,朕要賞她而已。」
說著,眼光卻落在了與淑妃一同踏入大殿的女郎身上。
這姑娘身形窈窕,面貌明媚鮮豔,肌膚欺霜賽雪,極是動人。
皇上的眼神,和躲在屏風後盯著大殿情形的謝岑的眼神,均是一凝。
「這是?」
淑妃一見皇上這樣的神情,心裡就一沉。
方才,她隻聽了崔瑤來匯報,說冉綿綿被召見,隻怕要受封為妃,懇請淑妃前去阻撓。
「……我一直假裝和綿綿交好,讓她以為我們是至交好友,但其實我是想讓她落選的。但是皇後一直喜歡她,想栽培她。娘娘,請您助我,一起把綿綿趕走。」
淑妃本就怕人來分寵,又素來與皇後不和,豈會放過這個良機?
她這樣急匆匆地趕來,卻沒想到皇帝竟然沒看上冉綿綿,反而看上了崔瑤。
淑妃宮鬥多年,怎會想不明白其中機巧——今日,隻怕她是被崔瑤利用了!
「這是秀女崔氏。」
「這是冉姑娘的好友,崔姑娘。」
屏風前後的淑妃和岐陽王同時開口,解釋崔瑤的身份。
「她、是、秀女?她不是天子妃嫔?」
謝岑心裡大喜,他狠狠抓住蘇長鈞的手,若不是得了聖旨,要讓他倆躲在屏風後不說話,他喜悅的笑聲幾乎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
蘇長鈞劍眉一皺:「阿岑,正經些!你答應了,要幫我和冉姑娘的。」
謝岑卻一把抱住了他的發小:「阿鈞,你也要幫我,我,我要娶崔姑娘!」
兩個人互相交了底,先是對這個巧合忍俊不禁,很快卻都反應過來——
他倆要是不趕緊行動,他們看中的姑娘隻怕馬上就要被天子納為後宮了。
謝岑一向自詡小聰明不斷,可是一旦涉及自身所愛,他就慌得不行不行的了:「怎麼辦,阿鈞,怎麼辦!」
蘇長鈞反而安定下來,他定定地看著殿內的幾人,仔細分析他們的表情和心理——皇上對崔瑤饒有興致,皇後一心想選人分淑妃的寵,是誰無所謂,而淑妃則是一個人都不準上位。崔瑤完全無心入宮為妃,顯然被皇帝看上她也很驚惶。淑妃能帶著崔瑤來,顯然是非常信任崔瑤,而現在反而被皇帝橫插一刀,她心中必然嫉恨崔瑤。而此前淑妃娘家剛剛退了和謝岑的婚事,她必然也是不喜歡謝岑……
蘇長鈞幾乎是轉瞬之間就已經做了決定。
「阿岑你信不信我?」
「信,特別信!」
「那,我們就都出去,一起求娶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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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和岐陽王竟然一同求娶冉姑娘,真是讓人驚訝啊。」
被屏風後面衝出來的兩個人鬧得心情不佳的皇帝一言不發,淑妃一臉不高興,也站在一旁不說話。卷在風暴中央的崔瑤和冉綿綿則並排跪在大殿中央,兩人心裡都是七上八下。
這會兒,開腔打圓場的是皇後,她好奇的視線在幾個人身上逡巡,不由笑出了聲,「可是這冉姑娘隻有一個,總不能劈成兩半,分給你們一人一半吧?」
一向兄友弟恭的謝岑和蘇長鈞卻好似翻臉了一樣,吵個不停。
「冉姑娘蹴鞠踢得好,若不是我偷偷看見她在花園裡練習,然後推舉她加入球隊,怎麼會贏?」
「她明明是與我心意相通,你看我們在蹴鞠場上配合得多好!」
「球隊裡還有好幾個姑娘呢,難道個個與你心意相通不成,臉皮真厚。」
「不如我們去問冉姑娘,看她想嫁誰好了。」
兩個人都期待地看向冉綿綿。
蘇長鈞卻背對眾人,用嘴型對她說:「選謝岑。」
為什麼要選謝岑?冉綿綿心裡沒底,可是她很明白,蘇長鈞對於洞察人心很有一套,不然他也不能成為原書的最大反派。
她張了張口,低聲道:「臣女……臣女覺得小世子球踢得極好,那時隻以為她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孩子,卻,卻沒想到他是男扮女裝……」
這便是委婉地要選謝岑了。
崔瑤跪伏在冉綿綿旁邊,聽她這樣告白,心裡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綿綿不是喜歡蘇長鈞麼?為什麼偏偏說謝岑?難道是她移情別戀了麼?可是不管怎樣,綿綿選誰分明都與她無關,為什麼聽說她選了謝岑,自己心裡竟會如此難過呢?
高座上的天子卻顯然是樂不可支:「謝岑啊,想不到你男扮女裝竟得了一段好姻緣啊,那就賜婚給你好了,啊哈哈!」
蘇長鈞急白了臉,哀求道:「陛下,分明是臣弟先看上的冉姑娘啊!」
皇上不耐煩地擺擺手:「你也要為謝岑的名聲想一想吧,他身為定國公唯一的兒子卻喜歡穿女孩子的衣服,這個古怪性子,京城裡哪個好姑娘肯嫁他?今兒不把冉氏賜他,隻怕定國公家都斷子絕孫了。你麼,朕再挑好的給你。」
靜默了多時的淑妃,終於幽幽開口了:「陛下,不如,成全了岐陽王和冉氏,再把殿前的這位崔氏賜給小世子?」
「小世子與妾身的妹妹無緣,妾身一直想給他尋個好姑娘,今日帶秀女崔氏前來,正是有此意。皇上賣妾身一個面子,好不好?」
語氣嬌媚,可她心裡頭的怨恨卻如火一般在燒。
——崔瑤,你竟敢利用本宮上位,那就不要怪本宮把你嫁給異裝癖的小世子,讓你此生都不得良緣。
——皇後,你想扶持新人打壓本宮,那本宮就把這些新人一個一個賜出宮去。
——冉綿綿,你竟然喜歡謝岑,那就把你嫁給岐陽王,誰叫你也惹本宮不快了呢!
——岐陽王,你這麼多年在宮裡都是不溫不火的小透明,隨便娶個什麼人,想來肯定不會有意見。
——皇上,你既然說出了讓蘇長鈞為謝岑名聲著想的話,那你也要為謝岑名聲著想啊,少了一個崔瑤,你也別不舍得啊ẗûₐ。
——謝岑麼,反正退婚以後兩家的關系已經交惡了,再得罪你一次,也不算什麼。
淑妃盛寵多年,皇帝再有些納寵的小心思,也不得不賣她個面子。他戀戀不舍地又望了一眼崔瑤,幹巴巴地開口了。
「……那便,依淑妃所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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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良辰吉日。
岐陽王迎娶冀州知府之女冉綿綿為王妃。
定國公世子迎娶姑蘇鹽商之女崔瑤為世子妃。
得了聖旨賜婚的冉綿綿與崔瑤都是從宮中直接發嫁,隻是出了宮,花轎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因為選秀結緣的兩個姑娘在出嫁前的一夜,促膝夜談,難分難舍。
「瑤瑤,你不許再生我氣了哦,那一天殿前我說的話都是夫君叫我說的。」
「冉綿綿,不許撓我痒痒。」
「不生氣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