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全然未知,因為太過緊張了。
她不看宿玄,但宿玄一直在看她。
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一些聽起來有些荒謬的事情。
桑黛可以聽見他內心的想法,這件事是從四月前的大戰之後開始的。
對視的時候可以聽到,不對視就聽不到。
而且隻能聽見他的,她從來不會主動盯著別人的眼睛看那麼久。
至於其他的……
應當沒有了。
宿玄微微挑眉。
一開始想跟她坦白,讓她自己主動攤牌。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坦白更好些。
可以盡情逗她。
他是隻壞狐狸,沒什麼道德心。
桑黛推了推他:“我想出去了……”
雙目對視。
【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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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黛:“?”
【黛黛坐在身上好爽。】
桑黛:“……”
【黛黛哪裡都香香的,那裡也香香的,晚上再親親。】
桑黛:“宿玄,你真的太不要臉了!”
柳離雪啃著蘋果出來,瞧見自家未來尊主夫人氣衝衝拉開大門,面容緋紅,烏發半湿,衣服的系帶都打成了死結,似乎是匆忙穿好衣服跑出來的。
他心下詫異,來到門前看到自家尊主慢條斯理在那裡穿外袍。
柳離雪靠在門邊,咬著蘋果懶洋洋道:“桑姑娘怎麼了?”
宿玄背對著他淡聲回:“沒事,本尊說了些話氣到她了。”
柳離雪不可思議:“桑姑娘脾氣那麼好的人,你得是說了什麼話才能氣到——”
宿玄轉過身認真道:“一些情話。”
柳離雪看著他左臉上的巴掌印陷入沉默。
能到挨巴掌的份,是什麼情話一目了然。
柳離雪看到自家尊主還在笑,美滋滋在那裡挽發,孔雀神色復雜。
妖界怕是以後真的得桑黛說了算了。
宿玄收拾好自己準備出去追自家小劍修,路過柳離雪後又拐了回來。
孔雀:“尊主有事嗎?”
小狐狸:“傳令回去,給本尊準備合籍大典,按我們過去商量過的辦,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四界有頭有臉的人都給本尊請來。”
孔雀:“桑姑娘答應了?”
小狐狸一臉驕傲:“答應了!”
孔雀豎起了大拇指。
才四個月,辦成了他過去一百二十年都沒辦成的事情。
自家尊主果然效率高,狐狸精就是得有狐狸精的本事。
***
桑黛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很久才回答道:“請進。”
桑黛推門而入。
應衡剛睡醒沒多久,烏發凌亂,身上的傷都被柳離雪包扎好了,穿了一身新的衣服,應當是柳離雪幫忙買的。
“黛黛?”應衡笑著說:“春影說有人敲門,我一猜就是你。”
桑黛看著坐在凳子上的劍修。
他還是如過去一樣,可卻瘦了不少,白衣穿在身上也不知是因為他瘦了,還是衣服買大了,有些空落落的。
桑黛走上前,半蹲在他身前,輕聲問:“師父,您睡好了嗎?”
應衡摸索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師父睡的很好,是這些天來睡的最好的一次。”
桑黛握住他的手,將臉頰貼在他的掌心。
即使應衡沒有觸感,全靠春影在識海裡指引他。
她的眼淚落下濺落在他的掌心:“師父,我找了您好久。”
應衡唇角的笑淺了幾分。
桑黛接著傳音:“他們都欺負我,給我下毒,取我的血,還要剝我的靈根,把我仍在戰場上,仙盟還給我下了追殺令,您都不在我身邊。”
她很少主動說自己的委屈,好像一直淡然接受這一切。
但真的看到應衡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委屈。
就好像她也會對著宿玄說自己的委屈,說自己遇到的不公,當信任的人來了之後,她就有了底氣。
應衡嗓音沙啞:“黛黛……是師父的錯……”
可他什麼都不記得,不記得自己為何要離開桑黛,不記得是不是自己摧毀了歸墟靈脈,不記得蒼梧道觀是誰殺的。
那黑衣人告訴他,他不能去見桑黛,他會給桑黛帶來災禍。
可他聽那黑衣人說了桑黛這些年的遭遇,他獨自在洞穴中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久。
他想,若他的離開仍然讓自己弟子遭受了這麼多委屈,他做的真的對嗎?
他想,他隻是去看看桑黛,遠遠看一眼,確認桑黛如今過得很好之後他就離開。
但沒想到桑黛被圍殺了。
應衡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她。
“師父。”桑黛的側臉枕在他的膝蓋上,小聲說:“忘記的事情我會幫您找回來,您的清白我會還您,過去您護著弟子,如今弟子來保護您。”
應衡無知無覺,不知道自己落了淚,也不知道自家弟子落了淚。
他知道桑黛如今很強,她已經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
應衡淺笑回應:“好,我們黛黛來保護師父。”
桑黛擦去自己的眼淚,抬起頭看向應衡空洞的眼。
心裡酸酸的,但是又滿滿的。
他真的回來了,她僅剩的親人。
桑黛牽起笑意道:“我說帶他來見您,師父,方才沒有機會說話,如今您可願見他?”
應衡溫聲問:“那個孩子嗎?”
“嗯。”桑黛回應:“我喜歡的人。”
應衡起初以為他們成婚了,後來桑黛告訴他還未結契。
他摸了摸桑黛的頭,道:“讓他進來,師父看看他。”
“好,他就在門外。”
桑黛站起身拉開門,小狐狸頗為拘束站在外面。
桑黛剛剛就察覺到他來了。
某隻劍修還生著他的悶氣,方才他實在太不要臉了,如今桑黛隻能別開眼不看他。
“進來。”
劍修低聲說。
宿玄在猶豫,是先哄自家寶貝疙瘩,還是先面見她的長輩。
隻是當應衡循著春影的指引,空洞的目光看過來時,結果就出來了。
得先見這位長輩。
他忙收起不正經,站直了身體進去,在應衡的面前站著。
“見過仙君。”
桑黛挑眉,眼神問他:不是喊師父喊得很順口嗎?
小狐狸耳根一紅:不敢,怕冒犯。
還是第一次見到宿玄這般窩囊,桑黛心裡的悶氣忽然就消失了。
應衡牽起笑摸索,桑黛一愣,下意識看向宿玄。
她記得宿玄不喜歡旁人的觸碰。
可小狐狸卻主動半蹲,讓應衡順利摸上他的肩膀。
應衡像個長輩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曉,黛黛和我說了,你是妖王宿玄,那個火系天級靈根覺醒者。”
宿玄道:“是。”
“你和黛黛認識多久了?”
“一百二十年了。”
“……竟這般久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這個……”小狐狸看了眼桑黛,有些心虛道:“沒多久……一月多。”
從在春秋樓中第一次親吻算起來的話,應當是一月多。
宿玄理所應當將第一次親吻算成他們感情開始的時候。
應衡似乎沒想到這般短,沉默了一瞬,桑黛和宿玄雙雙緊張起來,生怕他覺得哪裡不合適。
直到應衡驀地笑了聲,問道:“一月多的話,你們可有確定好要與彼此走完一生?”
沒有想到的問題,桑黛和宿玄第一反應是愣住。
應衡接著道:“合籍不是熱戀上頭便能盲目答應的事情,是否真正了解彼此,能不能攜手走一輩子,修士一生很長,中途會發生的事情有很多,你們的感情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能!”
應衡的話剛落下,宿玄直接開口回道。
桑黛朝他看過去。
宿玄深吸口氣穩住聲音,在應衡面前跪下,拱手朝他行禮。
“晚輩向您保證,晚輩這一輩子都會守著她過,我絕不變心,無論未來是生是死,我都和她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一百年我都守了,千千萬萬年我也可以繼續守著她。”
應衡怔然:“孩子,你……”
“晚輩想向您提親,求娶您的弟子桑黛,聘禮是整個妖界,晚輩可以立下生死契約,此生絕對不會背叛她,與她同生共死白頭到老。”
宿玄朝應衡重重叩首,額頭與青磚相碰。
桑黛茫然看他,宿玄從未向人下過跪。
小狐狸態度嚴肅,收起了平時的不著調,銀發披散下來。
“仙君,請您允我們的婚事。”
第74章 枕花渡(一)
宿玄跪在應衡的面前, 此刻已經傍晚,屋內點了盞暖黃的燈。
光亮落在宿玄的身上,為他的銀發披上一層溫暖的光澤,桑黛這才發現他穿了一身格外精致的外袍, 金線沿著衣襟和袖口勾勒成繁復的花紋, 是特意收拾過才來的。
應衡有些無措, 他性子淡然孤僻,除了桑黛外幾乎沒什麼親近的人, 春影告訴他妖王在他的面前跪著,應衡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孩子, 你起來吧。”
小狐狸一聽便急了,這句話落在他的耳中便是拒絕的意思, 好像應衡對他不滿意。
桑黛也下意識以為是應衡不同意, 跟著一起跪了下去。
“師父, 您相信我們, 我們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