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混元豹似乎沒有打算立刻吃了我,而是圍著我轉圈。
我高度緊張地盯著它的一舉一動,全然忽略了不遠處的峭壁上站著的一個黑影。
一聲清脆的哨聲。
混元豹向著那黑影跑去。
我順著混元豹跑去的方向看到那人,他逆著月光站在峭壁上,看不清面容。
直覺告訴我,他比混元豹更危險。
「姑娘不必害怕,我隻取姑娘身上一件東西,不傷姑娘性命。」
「什麼東西?」我緊緊握著匕首,心裡想的卻是江白月為什麼還不來。
「通行令。」
我後背滲出冷汗。
在這個遊戲中「通行令」相當於玩家的身份證。
登錄遊戲的時候需要經過檢測窗口,隻有持有「通行令」的玩家才能夠進入遊戲。
倘若這個人是玩家,他必然會有自己的「通行令」,即便遺失了,向系統申訴也可以重新派發新的。
我腦子高速運轉著,冒出一個令我毛骨悚然的想法。
除非……他不是玩家……
而我實在想不明白,一個 NPC,為什麼想要玩家的「通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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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沒有什麼耐心。
「姑娘想好了嗎?若是姑娘不願交出,我也可以採取別的手段拿到。」
他加重了「別的手段」這幾個字。
我冷靜了一下,想到一件事。
雖然這玩意叫「通行令」,但是由於遊戲自由度很高,玩家可以任意設定「通行令」的外觀。
比如有的人為了便攜,把「通行令」設定成首飾,還有的人為了防止遺失,會把「通行令」設定成貼身的衣物等。
我取下腕上用來感應陣法的鈴鐺。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這東西幹什麼,但是既已答應不傷我性命,希望你說到做到。」
那人一抬手,鈴鐺便飛到他手上。
我緊張地看著他,生怕被發現什麼紕漏。
那人似乎端詳了一會,便將鈴鐺收入袖中。
我暗暗吐出一口氣。
「我自然說到做到。」那人說道。
我品出了這人語氣中的一絲古怪,下意識地抬頭,峭壁上的身影已經不見,隻見那隻混元豹利爪驟出,飛撲了過來。
我用匕首擋,但還是被震出幾米外。
nnd,這人不講誠信啊……
化神期的混元豹想要了結我的性命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它完全不給我喘息的機會,飛撲到我身前,利爪向著我的各處要害攻擊。
我的長弓和箭矢被它一爪打落,渾身上下隻有這一把匕首勉強用來防身。
幾個回合下來,我手裡的匕首破了刃,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很清楚我這是在負隅頑抗。
我也很清楚,這不過是一個遊戲,我不應該這麼認真。
可是我更清楚,玩家是遊戲世界的中心。
如果我死了,這個世界的存檔就會被新的存檔覆蓋,那時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會被刷新。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某人會被刷新,再也不認識我,心髒就莫名地收縮了一下……
明明神經已經高度緊張了,腦子裡卻忽然浮現起剛開始修行時被一隻三品的狗熊追著滿山跑的畫面。
那時也是在這樣危急的關頭,江白月突然出現,一劍刺死狗熊。
所以……你現在在哪兒……
你為什麼還不出現……
混元豹敏銳地抓住時機,一口咬住我的左肩將我撲倒在地。
皮肉撕裂,鮮血像不要錢似的湧了出來,我暗罵這狗遊戲疼痛系統幹嗎要做得這麼真實。
大概人臨死的時候都是這麼的慌亂無措,我的手在地上胡亂地摸索著,忽然摸到了江白月給的那條紅繩。
我總說江白月這個老妖怪喜歡裝嫩,尋常發飾都不入眼,隻喜歡綁著紅繩。
但說實話,這條紅繩還怪好看的,可惜帶不出遊戲了……
失血過多導致神智逐漸開始不清晰。
「系統提示:玩家『秦姝』,剩餘生命值(5/100),即將開啟強制傳送。」
「倒計時……」
「5……」
「4……」
「3……」
……
「秦姝!」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喑啞。
我有些艱難地睜開眼。
江白月渾身是血,從前胸到側腹,一道駭人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著血,而那件砍價買來的白布衣,被撕得七零八碎。
而他卻毫不在意一般提著劍向混元豹刺去,招招發狠,像不要命似的……
「2……」冰冷的提示音仿佛在宣判我的死刑。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現已經出不了聲。
混元豹倒在江白月的劍下,江白月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向我跑來。
「姝兒……你……」他捂住我左肩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渡給我修為。
嗐……
這傻子……
已經沒用了,幹嗎要浪費……
他眼眶發紅,發絲凌亂,抱住我身體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不要死……」
「你不要死……」
我慢慢闔上眼睛。
忽然想起,有人說人死的時候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而此刻,懸崖上乍起的風聲和江白月歇斯底裡的呼喊聲夾雜在一起落到我耳朵裡,成為我關於這個世界最後的記憶。
「1。」
結束了……
21
「秦姝,吃飯了。」
老媽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我取下連接裝備,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地揉了揉左肩。
「叫你別天天躺著玩遊戲,四肢都躺退化了吧。」老媽白了我一眼。
我置若罔聞,一股腦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進入遊戲論壇。
我在搜索框中輸入:玩家死亡後還能重新讀取舊的遊戲存檔嗎?
跳出來的相關帖子還真不少,我一頁一頁地翻了下去,心也漸漸涼了下去。
成百上千條回答都是一個意思:
不行。
「這就是這個遊戲最大的魅力所在,每個人都隻有一條生命,你所經歷的一切都不可復制,即便你重新進入遊戲,看到的也隻會是一個新的世界,所以通關多少遍就會有多少遍全新的體驗。」
「沒有人能夠完美通關,而正是每一次遊戲時留下的遺憾,才構成了我們對於這個世界最深刻的記憶。」
我一字一句讀著帖子的內容,拿著鼠標的手發顫。
真的……
結束了……
22
「姝姝,有人找你咧。」老媽眉開眼笑地走了進來,壓低聲音道,「還是個帥哥咧。」
我行屍走肉般被老媽拉到門口。
「秦姝,好久不見。」
我一抬頭,對著這張臉思索了半天。
「陳啟?」
我和陳啟找了間附近的咖啡館坐了下來。
陳啟是江初的大學室友,也是他的好哥們。
江初出國之前我們一起玩過,所以有點印象。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江初出國後我們基本上沒有再聯絡過。
「我現在是 g 公司的員工。」陳啟遞過來一張名片。
g 公司正是我投稿原畫的那家遊戲公司。
「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陳啟開口,「但這件事比較復雜……」
「這麼說吧,你有在你現在玩的那款遊戲裡發現什麼異常嗎?」
異常?
我立刻聯想到了兩件事。
一件是山洞那晚系統對江白月的警告。
另一件就是被 NPC 搶通行令的事。
我隻對陳啟說了第二件事。
陳啟嘆了一口氣:「你做得很對,不能把通行令交給他。我們在系統中檢測到一個很強大的 bug,懷疑是 NPC 意識覺醒,他在遊戲裡攻擊玩家,搶奪通行令,目的就是想要逃出來。」
「是哪個 NPC?」
「江白月。」
我手一頓,僵硬地看著灑出來的咖啡。
陳啟從包裡掏出一份資料遞給我。
「你剛說你玩的是『替嫁太子妃』的劇本,那你可能不太了解這個 NPC,他是『修仙逆襲記』裡的角色,幾個月前就被檢測出行動軌跡異常,但由於沒有影響到遊戲,就被忽略了。」
「但是最近系統檢測到這個 NPC 又開始活躍起來,你有在遊戲裡見到他嗎?」
「沒有……」我心虛地擦著桌上灑出來的咖啡。
陳啟笑了一下:「也是,你這兩天應該在遊戲裡和江哥如膠似漆——」
他忽然猛地頓住,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你說什麼?」我擦著咖啡的手也頓住,疑惑地看著他。
陳啟糾結了半天:「江哥他……不讓我告訴你……」
「你不說,我就直接打電話問江初了。」我掏出手機擺在桌上,威脅道。
「別別別,江哥會殺了我的。」陳啟連忙求饒。
「就是……江哥現在跟我在一個公司上班,你現在玩的那一版遊戲不是市面上發售的,是江哥特地為你改過的,隻能你們兩個人進去。
「你當時不是參加了原畫徵集比賽嘛,江哥知道後就屁顛屁顛地說你心裡還有他,一副不值錢的模樣……
「咳,反正他建了一個跟他自己一模一樣的模型放在遊戲裡,他說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跟你靠近些……」
我隱隱感到有些不對。
陳啟說的那個建模不就是江譽嗎?
那就是說江譽是在被江初操控著。
但是和江譽在一起時我一點都沒感覺到他身上有江初的影子,他的一言一行更像是一個我從未接觸過的陌生人。
反倒是跟江白月相處的時候會莫名地放松……
我腦子有些混亂。
「你是說,這個遊戲裡隻有我跟江初兩個玩家?」
「嚴格來說,隻有你是玩家,江哥進入遊戲用的是管理員系統。」
「管理員系統可以做什麼?」
「江哥用的系統隻有一般權限,大概就是修改一些環境參數,調整一些普通 NPC 數值……哦對了,他還有一個特別權限,就是調整你對他的好感度,他說因為怕你攻略他攻略到一半就放棄了,所以他要適時地增加你對他的好感度,讓你玩得更容易一些……」
所以……系統提示的我對江譽的好感度,全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陳啟撓了撓頭:「沒有了……」
我努力整合著腦中的線索,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用力到指節泛白。
陳啟怯怯地看著我:「你別生氣……江哥這樣也是想你開心……」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揉了揉因為過度思考而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你剛說有事要找我幫忙,是什麼事?」
「哦,是這樣的,今晚 12 點遊戲會停服維修,目的是清除遊戲裡的 bug,為了避免玩家在停服期間誤入遊戲,所以公司要求我們回收實體通行令。」
實體通行令算是一種有紀念意義的周邊。
一般情況下,隻需要在第一次注冊之後就可以自動登錄遊戲,而停服期間系統會自動收回玩家登錄權限。
但實體通行令權限比較高。
像有一些高級氪金玩家會創建自己的小世界,不受系統停服的影響,可以用實體通行令進行登錄。
當時我收到遊戲實體的時候,確實附贈了一個實體通行令。
那是一塊銀行卡大小的木牌,上面用篆書刻著「姝」字,用紅色的細線串了一串流蘇墜在下面,十分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