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通行令交給陳啟:「那江初那裡是不是也有一塊?」
「是,我一會兒就去取……」
「他也住在這個城市?」我捕捉到關鍵信息。
陳啟愣了一下,隨即哭喪著臉扇自己的嘴:「我這不聽話的嘴喲——」
我:「……」
23
我威脅陳啟帶我去江初家,陳啟沒有辦法,隻能同意。
陳啟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把他給我的資料在腿上攤開。
第一頁是江白月的建模圖,一襲白衣,一支青玉簪,手中握著劍,眼神堅毅。
青玉簪?
可我明明記得從第一次見到江白月起,他都隻用紅繩束發……
我往後翻了幾頁,在他別的造型裡也沒有看見紅繩。
再往後翻,厚厚一摞,全是關於江白月的生平。
從江白月的出生一直記錄到他如何成仙,內容之豐富,完全可以寫一本修仙小說。
「我們關於遊戲的所有人物設定和經歷都是十分完整的,這樣塑造出來的人物才會讓玩家體驗到真實感。」陳啟介紹道。
我想起遊戲裡江白月告訴我他對於之前的記憶模糊不清,隨即問道:「那 NPC 也會像我們一樣對於久遠的記憶模糊不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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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陳啟搖搖頭,「畢竟遊戲中很多任務涉及 NPC 的過往經歷,如果他們也會隨著時間而遺忘的話,會影響玩家完成任務。」
那為什麼江白月……
「那……如果確實有一個 NPC 對自己的記憶模糊不清,那會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陳啟愣了一愣:「這是什麼問題……難道你在遊戲裡碰見過這樣的 NPC?」
「沒有……我隨便瞎問一下,我是看你們一個 NPC 的設定都寫得這麼復雜,遊戲運行的時候難道不會出錯嗎?」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陳啟笑了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背景設定這一塊的程序算法算是整個遊戲裡最簡單的部分,也是我們公司最強項的部分,從遊戲運行以來,這一部分從來沒有出錯過。
「如果硬要說出錯的話……之前有過一次技術人員把 NPC 意識投放進了錯誤的模型,因為意識與模型不匹配,所以讀取記憶文件的時候出了錯,不過那隻能算技術人員自己的失誤……」
意識與模型不匹配,會導致讀取出錯……
那有沒有可能……
「江白月」不是「江白月」,他的身體裡是別人的意識?
24
「到了。」陳啟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到了江初家門前,陳啟按了按門鈴。
「江哥,是我,陳啟。」
等了半晌,屋裡沒有一點動靜。
「不在家?」陳啟摸出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
鈴聲從門內傳來。
陳啟有些懵:「手機都在家,人去哪兒了?」
「該不會——」
最近看過的程序員過勞死新聞浮現在腦海……
我跟陳啟對視一眼,俱是心下一驚。
陳啟拽了幾下門把手,有些汗顏:「我不知道他家密碼……」
「我來試一下吧。」
我連輸了三次密碼。
江初的生日、他媽媽的生日、他爸爸的生日,都顯示錯誤。
陳啟在一旁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的生日?」
「怎麼可能……」我訕笑著,但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輸了進去。
「嘀——」
門開了。
我:「……」
客廳空空蕩蕩,我們直接闖進了江初的臥室。
江初戴著連接設備,躺在床上,呼吸均勻。
我倆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你都下線了,他怎麼還在遊戲裡?」陳啟不解道。
我看著江初安靜的睡顏,卻莫名有些不安。
「可以強制喚醒嗎?」我問陳啟。
「可以。」陳啟點點頭。
他調出一串我看不懂的代碼,開始操作起來,但片刻後,江初身上的設備依舊在運行。
「這……」陳啟表情錯愕,「我沒法喚醒江哥。」
我:「什麼意思?」
「系統顯示,江哥失去了管理員權限,但管理員權限卻還……還在正常運行。」
陳啟百思不得其解地抓了抓腦袋:「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我沉思了一會兒:「你剛剛說,江初用的是一般權限的操作系統,那是不是意味著隻要得到這個系統的人,都可以進行操作?」
陳啟點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但遊戲裡隻有你和江哥是玩家,你又不在遊戲裡,誰還會知道操作系統的事呢?」
突然,腦海中的蛛絲馬跡匯聚到一起,種種被我忽視的記憶碎片開始拼湊起來。
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25
「他家還有沒有別的外接設備?」我問陳啟。
陳啟:「你要做什麼?」
我把腦海中的猜想告訴了陳啟,他一臉不可置信,但卻找不到反駁的依據。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是晚上八點。
「還有四個小時就要到十二點,我必須要在停服之前把江初帶出來,否則,誰也沒法保證他是否還能醒過來。」
陳啟有些猶豫:「可是如果真的像你猜的那樣,你再進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鄭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地看著他:
「你是這個遊戲的開發者,有你在,你就是最大的外掛不是嗎?」
陳啟眼中逐漸閃爍起希望。
我戴上設備,將實體通行卡插入江初的主機。
隨著一道熟悉的白光,我重新進入了遊戲世界。
26
此時的遊戲時間已經是三天後。
我做好了自己已經被埋了的準備,可沒想到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冰窟中。
我打了好幾個噴嚏,縮著脖子搓手,勉強攢出點熱氣來。
看這情形,莫不是江白月把我凍起來了?
我活動了一下左肩,發現斷掉的肌肉經脈也都被接好了。
他真是……
幹嗎要給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接經脈呢……
冰窟外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竹海。
我正努力回憶這是哪裡,幾個穿著白衣的少年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看到我時俱是嚇了一跳。
「勞駕,這裡是哪裡啊?」我露出一個微笑。
從我過往的經驗來看,沒有妙齡少男會拒絕這張臉上勾人的微笑。
但這幾個少年卻像見了鬼一般。
「詐屍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
他們怎麼知道我是詐屍的?
他們認識我?
我連忙提著裙子追了上去:「別跑啊!你們認識我嗎?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啊!別跑啊——」
剛詐屍還魂,手腳僵硬得像是借的。
我一瘸一拐跟在那群少年後面,眼見著快跟不上了。
沒想到在拐過一個山坡之後,出現一排直入雲霄的石階。
石階上上下下往來的人不少,但全是一身白衣的造型。
剛剛那幾個少年跑過去圍著一個老者,嘰嘰喳喳地指著我:「詐屍了!詐屍了!」
老者看到我,滿目驚訝,連忙賞了那幾個少年一人一個爆慄:「出言不遜!」
老者一臉驚嘆地圍著我轉了一圈:「莫非是上蒼不忍看到長老頹然,賜下的神跡?」
「不是很懂您在說什麼……」我尷尬地笑笑。
老者捻了捻細長的胡須,目光悠遠:「罷了,天意如此,必是你二人緣分未斷。」
老者將我帶到一處清靜的院落。
「那日姑娘死後,長老將姑娘帶回,便整日在藏書閣尋找起死回生之法,甚至不惜損耗百年修為,隻為給姑娘續上經脈。」
「但長老是整個劍宗上下三百年來唯一一個飛升的,心中自然知道這世上並無什麼起死回生的法術,隻是他執念太過,道心動搖,險些走火入魔,所以宗主命我將他移到這清靜地修養。」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我的心不免揪了起來。
老者嘆了口氣:「尚在昏迷中。」
27
江白月躺在床上,散著發,唇色蒼白得如同病入膏肓。
他成仙不過才幾百年,便隨隨便便地拿出一百年的修為給一個死人修經脈。
我有些愕然。
修行者與常人不同,對於修行者來說,修為便是同命一樣重要的東西,倘若修為散盡,人也會油盡燈枯。
我坐在床邊,靜靜看著這張臉,心裡五味雜陳。
忽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秦姝?能聽到嗎?」
是陳啟。
「能聽到!」我站了起來,「你怎麼做到的?」
「我修改了一些代碼,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外接權限,但我現在隻能跟你對話,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江白月。
「他差點走火入魔所以昏迷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喚醒他?」
「我查一下。」陳啟那邊傳來一陣鍵盤的噼啪聲。
「他現在應該是處於意識鎖定的狀態,這樣,我給你一個叫『雷鳴掌』的技能,應該有用。」
控制面板在我面前展開,「技能」一欄在不斷閃爍。
我點開。
「系統提示:獲得技能『雷鳴掌』。」
「技能說明:通過匯聚於掌中的雷電之力,在接觸對方時瞬發,可截斷對方技能或狀態或使對方短暫喪失行動能力。(周圍處於雷電環境時有增益效果)」
我領取了技能,抬手一看,藍紫色的細小電流纏繞在我指尖,像是跳舞的小精靈。
我看著床上的江白月,深吸了一口氣,將手對準他胸口按了下去。
電流以極快的速度流過江白月全身。
耳邊傳來系統提示:
「技能:『雷鳴掌』使用完畢。」
一秒……
兩秒……
三秒……
江白月還是絲毫沒有動靜。
「該不會沒用——」
我正想問陳啟是怎麼回事,忽然感到右手被一隻大掌緊緊包裹住。
下一秒,我被擁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江白月瀑布般的長發糊了我一臉:「呸呸呸,頭發進我嘴裡了,啊啊——你要勒死我嗎?」
江白月不僅沒有松開的意思,反而越收越緊,好像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裡一樣。
「做夢也好,走火入魔也罷……姝兒,我隻想再見你一次。」他的聲音喑啞不已。
我打算推開他的手頓住。
算了,讓他抱一會兒吧……
大概他真的沒把我當真人,就這麼抱著我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在我死後有多難熬,甚至動用秘法在夢中引魂。
「這秘法真好用……我以後一定勤加修煉。」
我:「……」
過了半晌,他終於舍得放開,但大掌還是緊緊扣住我的手腕。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姝兒……你今天好真實……就像真的一樣……」
咱就是說……
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就是真的呢?
我微笑:「不,我是假的,你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