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掃,她身上的禮服是我曾經看中的那一款。
X 家 2024 早春高定。
在那次分手前,陳羨知把那一系列作為禮物擺在我的面前。
我一向對陳羨知的示好照單全收。
因為我知道陳羨知想要辦到的事情,就算我拒絕,他也會讓它實現。
還不如收了甜頭。
隻是那一次,他提出的要求我無法接受。
陳羨知發了好大一通火,將屋子裡精心布置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他聲音森冷,掐著我的脖子道:
「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姜晚,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第二天,有了周薔。
可周薔不明白,她沾沾自喜,仰著頭像是高傲的天鵝,露出滿脖子的吻痕:
「我要是你,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來這裡自甘下賤。」
我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嫉恨。
但也懶得搭理她,隻沉靜開口:
「你眼角的痣是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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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像是被激怒了,抬手就想打我一巴掌:
「不就是個被玩膩了的玩意兒,你也敢這麼和我說話?!」
隻是她的手還沒碰到我,就被陳羨知握住。
周薔的身體明顯顫了顫,但還是嬌軟嗓子喊:
「哥哥~她欺負我。」
陳羨知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他握著女孩的手,突然意味不明地笑:
「這麼好看的手,可別為了不相幹的人髒了,教訓人的事哥哥來。」
語畢,他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陳羨知沒收著力,我的側臉頓時紅腫一片。
口腔內壁磕到了牙齒,沁出了幾點血絲。
我擦了擦唇角,聽著陳羨知涼涼開口:
「我竟然不知道姜小姐有這麼大的本事,沒有邀請函也能混進來。怎麼,姜浩運轉不開又要你攀人了?」
他環視一圈,笑意嘲諷:
「也對,你最擅長幹這種事,也不知道這次又看上了誰,又有哪個是你攀得上的?」
這算是表態了,既將我徹底劃出他的保護範圍內,也警告所有人,敢幫我就是和他作對。
我知道他在威脅我,離開了他我什麼都不是。
我抬眼看他,也沒反駁。
畢竟這個圈子裡,事實從來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而陳羨知是這個圈子裡的天。
隻要忍受就好了,時機馬上到了。
我咽下嘴裡的血腥氣,就像毫無脾氣般開口:
「抱歉,打擾了。」
我轉身就要離開,陳羨知卻仍不肯放過我。
他毫無感情地勾了勾唇:
「來都來了,正好我宣布件事。這麼重要的事,自然越多人知道越好。也斷了一些人不該有的幻想。」
語畢,他低頭吻住周薔,女孩軟著身子趴在他懷裡喘氣。
他盯著我,像鎖定獵物的蛇,扯出一抹沒有感情的笑:
「從今以後,周薔就是我的未婚妻,她不喜歡的人,就是我的敵人。」
7
簡單處理了嘴邊的傷口,我沒理姜浩不斷發來的咒罵短信。
拿出藏在暗格的手機,向爛熟於心的號碼發了一串亂碼,然後迅速刪除。
我百無聊賴地發呆,想起了和陳羨知的初遇。
從小我一直以為自己出身單親家庭。
直到有一天我從沒見過父親突然帶著我搬進了著名的富人小區。
男人難得和顏悅色地站在我面前,像在打量什麼滿意的貨物。
他捏著我的臉,盡量裝作慈父,眼底卻是打量算計:
「晚晚那麼好看,不會有人會不喜歡你的,對不對?」
緊接著,我被送到了一幢極大的別墅。
和我一起的還有很多相貌出色的孩子。
別墅裡一片死寂。
我好奇地打量著,不理解為什麼他們有的人眼角帶淚和深深的恐懼。
直到男孩居高臨下地站在樓梯口,冰涼的眼神落在底下的孩子身上。
就好像我們不是活生生的同齡玩伴,而是無足輕重的死物。
孩子的膽子都很大,我偷偷抬頭看了幾眼,不禁紅了臉。
覺得陳羨知哪裡是惡魔,他明明是天使。
他長得那麼漂亮,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孩。
陳羨知似乎是感知到了,陰惻惻的目光和我對視。
倏地,他饒有興味地笑了,指尖指向我:
「我要你。」
我那時又怕又高興。
幾步跑上去牽住他的手,甜甜地朝他笑:
「哥哥,我陪你去玩!」
卻沒想到自己招惹了怎麼樣的麻煩。
陳羨知就是個瘋子,他喜歡自殘,發病的時候,不管是誰都砸。
他的手臂上是自己抓出來的一道道紅痕。
後來我在,他就逼著我抓他。
要是不見血,就會狠狠咬在我的鎖骨上。
見了血,他會毫不猶豫告狀,任由我父親為了賠罪,把我打個半死。
然後他摸著我的臉,面色猙獰:
「你看,你最愛的家人都不愛你,你為什麼還要回去呢?」
我被嚇得整夜整夜做噩夢,終於扛不住,發起了反反復復的高燒。
那以後我躲了幾天的陳羨知,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他找上門來了。
男孩的聲音裡蓄滿怒氣,陰沉的臉色像地獄裡的惡鬼:
「你躲我?」
我那時高燒沒退,害怕得全身發抖。
父親的叮囑瞬間全拋在了腦後,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崩潰大哭:
「我不要和你玩了,你是壞哥哥。」
房間靜默著,我以為陳羨知走了。
我小心翼翼從被子裡探出了頭,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床頭。
我下意識以為他又要發火,委屈地扁了扁嘴,慌忙用雙手擋住自己的臉。
那個年紀的小女孩已經知道開始愛美了。
「你不要打我的臉。」
可是陳羨知隻是沉默地扯開我手腕處的紗布。
是陳羨知發瘋的時候割到的。
其實不嚴重,但我不想去陳羨知家,求醫生給我包嚴重點。
現在已經差不多要結痂了。
白藕一樣的手臂上,粉嘟嘟的疤格外明顯。
陳羨知眼底是壓抑的躁鬱,但還是強行壓著聲音哄我:
「不許讓別人碰你,髒。」
然後像變魔術一樣,他掏出幾個卡通圖案的粉色傷口貼:
「說喜歡。」
我吸了吸鼻子,還是怕他:
「喜歡。」
「你看,我做了你喜歡的事,你要回報我。」
我的肩膀發抖。
看著小惡魔一樣的男孩生疏地摸了摸我的頭發。
陳羨知眼底滿是偏執:
「不許哭了,我不喜歡蠢兔子。」
後來陳羨知照顧了我一個晚上,再也沒在我面前發病。
我們上同一所初中、高中、大學。
陳羨知像是真真正正好了。
他騙過了所有人,但我知道不是,他隻是披上了人皮。
可我偏偏要將他邪惡的內裡揭開。
8
直到手機叮咚一下,我迅速拿起手機,仔細辨認。
【他吃藥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醫生裡有我的人,下一批藥會失效,你要準備好。】
我快速回復:【注意安全,薔薇。】
很快,我刪掉這條短信,將電話卡折斷衝進馬桶。
然後捂住臉,直到笑聲再也控制不住。
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我想過先同意他結婚,可查過陳羨知母親的遭遇,我知道這是一條死路。
對一家子有瘋子血脈的人來說,其實求婚應該並不重要。
可陳羨知不一樣,他幾乎在重復他父親的老路。
無論是出軌還是求婚。
隻是不同的是,陳羨知的母親是真愛他病態的父親,求婚很順利。
可他父親同樣對妻子強烈的佔有欲,導致陳羨知從未享受過父愛與母愛。
甚至陳羨知自出生後沒吃過一口母乳。
畸形的基因會遺傳,於是陳羨知戀父又渴母。
最終這種極端的情緒釀成對父母這種眼裡隻有對方的扭曲的愛的膜拜。
我就是他選中的下一個汲取愛的母體。
陳羨知越長大越變得深不可測,他懂得極端的情緒是個極大的弱點。
這幾年幾乎將情緒掩蓋得滴水不漏。
可是情緒需要發泄。
那幾個隔三差五就出現的情人就是出口。
盡管陳羨知對外的說辭是怕我吃醋,給了她們一筆錢,把她們打發出國了。
但實際上,直到周薔找到我,我才知道她們徹底失蹤了。
周薔之前從事機密工作,從事這一個行業基本真實身份都是死亡狀態。
她整了容,從小又是孤兒,唯一的朋友在一年前和陳羨知交往後徹底消失。
苦於沒有證據,她決定以身涉險,和我裡應外合。
所以陳羨知向我求婚的時候,我知道機會來了。
陳羨知聰明得要命,可是同時他又固執得一意孤行。
他習慣病態地模仿父親的足跡,但我的拒絕把一切都打亂了。
他被迫走了父親從未走過的路,當眾宣布周薔是他的未婚妻。
失去了以往獵人般遊刃有餘的從容。
這讓他本就不穩定的情緒更加暴躁,也更容易露出破綻。
而我這次出現,也隻是為了親眼確認陳羨知的狀態,同時也確保周薔的安全。
作為對我的威脅和折辱,短時間內她都不會被舍棄。
我平復了下情緒,壓住眼底的瘋狂,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
9
姜宅,姜浩例行在佛堂念完經,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想到最近姜氏的損失,他就面目扭曲,還沒出佛堂就汙言穢語不斷:
「姜晚這個賤人!老子下次一定要讓她跪下來求饒。和她那個婊子媽一樣晦氣,還想要骨灰,她自己的還差不多!」
罵爽快了,他剛想走,一陣風吹過,佛堂的蠟燭詭異地全滅了。
緊接著,是陰森森的綠光。
他慌忙想跑出去,卻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鎖上了。
他瞬間嚇倒,抱頭蜷縮在角落:
「祖宗救我,佛祖救我。」
可透過指縫卻隻能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白裙女鬼,懸浮在空中。
她的皮膚青黑,頭發把整張臉遮住。
可聲音一出,她化成灰姜浩都認得出。
「我的骨灰,還我骨灰!」
姜浩驚叫出聲:
「喬嵐,你不是死了嗎?你別過來啊,不是我害死你的!」
可是女鬼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像鎖定了目標一般,迅速朝姜浩飄去。
她的聲音尖利,仿佛恨得泣血:
「是你!是你搶了我的骨灰,我要讓你償命。」
眼看青黑的指甲要碰上自己的脖頸,姜浩終於堅持不住了。
他渾身顫抖,精神崩潰地大喊:
「我怎麼知道那玩意兒在哪兒?骨灰那麼晦氣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留在身邊?!你要纏去纏陳羨知啊,是那個瘋子教我這麼說的,你變成鬼跟著我幹什麼?!」
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腥臊味。
姜浩發瘋似的跪地磕頭大喊:
「火化完我就給你下葬了,塵歸塵土歸土,當初也是你自願的。你別纏著我,我求求你了。」
就算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忘給自己開脫。
「所以你騙我那麼慘?」
我扯下假發,蹲下看著姜浩狼狽的模樣,笑得諷刺。
可笑的是這樣一個作孽的男人極度迷信鬼神。
一個相信因果報應的人卻作惡多端,多麼可悲啊!
10
我把姜浩送進了監獄。
強奸、貪汙、走私。
這幾項罪名壓下去,他後半輩子都得待在裡面。
這件事在圈子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能起家的世家大族哪一個在富貴下沒藏著點齷齪?
可是選擇將自己的父親送進去的卻沒有幾個,哪個人能舍得這富裕奢侈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腹誹我不聰明,猜測我因為被陳羨知拋棄的落差逼瘋了。
他們甚至開始打賭我什麼時候會被逼著去求陳羨知。
可是他們沒想到,先發瘋的是陳羨知。
鏟除姜浩這一步,我知道自己太急了。
為了降低懷疑,我直接在上層圈子裡消失了好幾天。
空出來的時間我都在陪裴焰。
戀愛後的小狗黏人得可以,尤其是那天看到我臉頰的傷後,幾乎巴不得充當我的保鏢,寸步不離。
但最終還是因為要照顧奶奶而被絆住了手腳。
直到裴焰連續好幾天沒有聯系我,我才遲鈍地意識到出事了。
我接到裴焰同事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回想起電話那頭帶著哭腔的女聲,我斂下眼底的復雜。
怎麼就那麼巧,裴焰得罪的人偏偏是少數幾個和陳羨知說得上話的朋友。
但一推開門,我還是裝作驚訝:
「怎麼是你們?」
包廂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滯。
姚瑞顯然也沒料到會見到我。
他譏諷地勾了勾唇:
「怎麼?姜大小姐,離開陳哥,你都淪落到要開盲盒找金主了嗎?」
深夜,酒吧,他顯然是誤會了什麼。
但我也懶得和他解釋。
徑直走向被包圍在中間的裴焰。
他像是犯錯的小狗,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看到我們倆的動作,姚瑞發出誇張的笑聲:
「哈哈哈,你別告訴我你看上了他。」
得到我的默認,他的眼底是扭曲的怨毒。
剩下的人接收到他的眼色,都默默把我們包圍起來。
姚瑞咬牙切齒:
「我不信!把這杯酒喝了,我就放你們走。」
我從小胃就沒養好。
和陳羨知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替他擋酒進過一次醫院。
後來圈子裡的人沒人不知道我不能喝酒。
姚瑞擺明是在故意刁難我。
但我還是不管不顧地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我轉頭利落地拉著裴焰要離開,姚瑞不甘地吶喊:
「他們要結婚了,我就不信你不急!」
我想起他手裡不知道接通多久的電話,心裡了然他在等誰。
轉頭,露出手上的戒指,笑得張揚:
「同喜,我也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