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妙意臉上越發猖狂,揚起下巴:「嫂嫂說哪裡話,妙妙將這裡當作自己家一樣,為家裡辦事, 自當竭盡全力。」
我看著世婦們錯愕和隱隱憤怒的臉色,心裡嗤笑一聲。
溫妙意性子淺薄,偽人粗鄙。
耳聽不如眼見。
待今日過後,世婦們也算知道黔揚溫氏都是什麼貨色了。
欲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我的識大體,在皇後眼裡成了怯弱。
她哪裡知道,高超的獵手,從不讓自己染上一點瑕疵。
萬事俱備,隻待東風罷了。
20
有了皇後撐腰,溫妙意更加肆無忌憚。
鄧玉宸看我軟弱,也是半推半就包庇了事。
東宮後庭已然成了溫妙意的天下。
為了體現自己的權威,她動輒便打罵下人。
自己扇巴掌還不過癮,還讓犯了小錯的奴僕互毆。
直到雙方打得臉頰高高腫起,手掌麻木再無知覺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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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她還要折磨那些長相漂亮的侍女。
命人將這些侍女的頭發一根一根拔掉,直到成為禿子。
再用不易洗掉的上等黑墨,在這些侍女頭上寫字。
為此還起了個風雅的名字,稱為『美人額』。
秦姝予也不再和以往一樣傷春悲秋,而是想方設法留住鄧玉宸。
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裡,二人情難自已,成就好事。
兩個女人,一個是自己年少時就相愛過的青梅竹馬。
一個是母後愛護的小侄女。
一個溫婉,一個明媚。
堪稱白月光與朱砂痣。
私下鬥得不可開交。
秦姝予紅袖添香,溫妙意就要洗手做羹湯。
溫妙意纏著鄧玉宸不肯走,秦姝予便再度吹起笛子。
悽然吟上一句:「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痴君不知。」
秦姝予過生辰,鄧玉宸休沐一天專門陪她出門逛街,二人一起放風箏憶往昔。
溫妙意大怒,砸了一整套價值連城的官窯彩釉杯具,當即發誓下個月的生辰一定要比秦姝予更加氣派。
「見不得光的賤蹄子,到時候滿京世婦都來給我賀禮,我看誰還能體面過我。」
八月十五,正值中秋團圓。
也是我與溫妙意的生辰。
皇後為了給溫妙意臉面,也不知給皇上吹了什麼風。
竟然讓皇上同意中秋宴放到東宮舉辦。
東宮現在是溫妙意操持,一聽到自己的生辰和中秋宴一起舉辦。
屆時不止達官顯貴,還有皇上和皇後親臨。
這簡直是無上榮光啊,簡直體面極了。
此時此刻,溫妙意已經全然將自己當作了東宮的女主人。
不管什麼東西,都要最貴最好的。
她一介身無長物的貴女,自然沒多少銀錢。
超支了東宮府庫,也隻撐起一半場面。
縱使皇後對她再親,她也不可能伸手去要錢。
這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嫁妝上。
我讓沉竹在旁邊盯著,讓溫妙意想要什麼便拿什麼。
「這些都是老爺和太太從萬千物件中精挑細選的,要是讓溫氏拿走,以後想讓她還回來,可就難了。」
我冷笑一聲:「不,她不會有以後了。」
這些死物算什麼,拿了也便拿了。
我就是讓她有命拿,沒命花。
21
中秋宴上,溫妙意穿金戴銀,打扮得和花孔雀一般。
比我這個正牌太子妃穿得還明豔。
鄧玉宸也是給足了她面子,雖然與我這個正妻穿著同顏色的吉服。
可細看下,他腰帶上的花紋又與溫妙意今日所穿的一樣。
男人真是賤骨頭。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殿內往來皆為顯貴,香氛不絕,有侍女來回穿梭斟茶獻果,倒酒的杯子上都鑲著南海東珠。
碩大的夜明珠密密麻麻鑲嵌在白玉牆面,就連門口掛的燈籠都是用一匹萬金的軟煙羅制成。
奢華到令人心驚。
帝後未來,我與鄧玉宸分主男女賓客。
饒是見慣了奢華場面的高官宗婦,也對這樣的排場暗暗咂舌。
溫妙意本來四平八穩坐在位置上,以為世婦都會主動來奉承她。
可這些世婦一來就圍在我跟前,與我闲話家常。
半分眼色都沒有給溫妙意。
溫妙意感受到了冷意,嘴裡嘟囔一句: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等我姑母來了,我讓你們都不好過。」
看著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溫妙意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崔扶茵,莫怪我心狠。
要怪就怪是你嫁給了太子,擋了我溫氏的青雲路。
眾人說了一會子話,皇上與皇後來了。
二人一身明黃龍鳳袍,在眾人的萬千千歲中坐上主位。
皇上年過五十,面上雖然笑著,可周身縈繞的肅肅龍氣讓人不自覺臣服。
「今日中秋佳節,朕也來湊個熱鬧,與眾愛卿一起樂呵樂呵。」
這話說得隨和,可我卻沒放過皇上剛剛進來時微皺的眉頭。
皇後沒有注意到皇上的不滿,還對溫妙意招招手,示意她上前來。
「皇上,這就是妙兒了,妙兒,還不趕緊拜見你皇帝姑父。」
溫妙意甜甜一笑,行了個大禮:「皇帝姑父金安,妙兒早早知道您要來,費了好大的心思布置呢,姑父能出席妙妙的生辰,真是令妙妙臉上有光。」
我差點沒笑出聲。
這溫妙意剛上來就開始邀功不說。
皇上剛才已經說了是中秋宴,她還敢將自己的生辰凌駕在中秋宴之上。
皇上笑意未達眼底:「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
「是啊皇上,太子妃有了身子,不便管家,這可都是妙妙一手置辦的。」
有了皇後做保,溫妙意原本還有些怯意的心裡馬上又高傲起來。
還不忘將我踩一腳。
「正是呢,嫂嫂身子弱,成日關起門來養胎,這些都是妙妙親自置辦的。」
按照常理,我是要順著溫妙意的話出來誇贊幾句的。
可我沒有。
我的沉默就是反對。
皇上點點頭,隨口誇了句:「你有心了。」
溫妙意還想說什麼,皇上卻看著我道:「太子妃有孕,又正值生辰,這是朕貼身佩戴的無事牌,今日便賜給你。」
我站起身,從容行禮接過:「臣媳多謝父皇賞賜,萬歲萬萬歲。」
看吧,我不出手,自然有人替我做主撐腰。
皇上看似賜我玉佩,實際上是在點鄧玉宸。
誰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誰能給他最大的助力。
是我,而非溫妙意。
溫妙意還在盡力表演天真,竟當眾說了句:「皇帝姑父偏心,隻給了嫂嫂生辰禮,卻不給妙妙的。」
饒是皇後頭腦簡單,也意識到了不對。
「胡鬧,哪有你這般沒臉沒皮的,還不下去。」
皇帝沒說話,溫妙意噘噘嘴不情不願下去了。
自從秦國公被抄家後,皇上已經待皇後大不如前了。
以往帝後情深,後宮嫔妃寥寥無幾。
可現在,當著眾人的面,皇上卻連基本的體面都不願給皇後。
任眾人鄙夷奚落的眼神落在溫妙意身上。
待歌舞奏響,嫵媚動人的舞姬上場,氣氛才逐漸熱鬧起來。
不管是官員還是世婦,都開始頻頻舉杯。
溫妙意也湊過來,朝我舉杯道:「嫂嫂,妙妙為人淺薄,往日對你有不敬的地方,今日就在此給你賠罪了。」
我端起一貫的溫婉笑容:「溫妹妹天真可愛,連我也喜歡得緊,若不是你這陣子幫我管家,我哪裡能過得這般舒心呢。
隻是我懷著身子,不宜飲酒,妹妹今日是壽星,該多喝才是。」
溫妙意忍著恨意,嘟嘟嘴:「這是果酒,有孕的人也能喝,難道嫂嫂還怕我下毒不成?」
我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好吧,今日高興,就與妹妹共飲一杯。」
一杯飲下,溫妙意笑意斐然:「喝了這杯,我與嫂嫂今生恩怨兩清。」
溫妙意說完,端著杯子轉身去貴女席位敬酒。
反正就是要離我遠遠的。
就等著我開始毒發。
22
殿內觥籌交錯,絲竹聲不絕於耳。
領舞的舞姬面容絕色,甩袖之間一縷異香襲來。
似是草藥,又似香薰,聞得人心曠神怡,不自覺快要醉了。
一曲終了,舞姬揭下面紗,恭祝皇上和皇後萬壽無疆。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舞姬竟然跟皇後有七分相似!
「溫茜雪是你什麼人?」這句話,皇後問得有些失態。
舞姬也不怯場,對著皇後道:「奴婢當年摔壞了腦子,不記得以往的事了,隻記得自己是黔揚人,名叫採薇,」
皇後肉眼可見松了一口氣,一條失憶的漏網之魚,陰差陽錯讓她撞到了。
找個機會殺了便是。
「你跳得很好,賞!」
正在此時,皇上發話了:「這女子既與你有緣,就留在你身邊做個伴吧。」
皇後一愣。
這哪裡是給她留著,分明是對這女子起了色心,找個由頭先讓自己帶進宮。
她心裡有些難受。
她早就感受到皇上待她之心不如從前。
不然自己也不會著急讓溫妙意入主東宮,好延續溫氏的榮耀。
可當著她的面納新人入宮的,還是頭一次。
齊採薇也沒退下,順勢站在了皇後身邊。
歌舞再度響起,我眼瞅著時機快到了。
不經意間捂著肚子,皺了皺眉頭。
沉竹感受到我的不適,問我可是要出去透透氣。
我點頭,趁著沒人悄悄走了。
溫妙意見我出去,露出得逞地笑。
跟一旁的陳嬤嬤打了個眼色,也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宮殿,絲竹之聲漸停。
我扶著沉竹搖搖晃晃:「本宮好熱,肚子好痛。」
沉竹著急道:「娘娘堅持住,奴婢扶你去就近的廂房歇息,再去請太醫來。」
沉竹將我安頓在床上,掖好被角:「娘娘稍等會,奴婢這就去叫太醫。」
腳步聲漸漸遠去,不一會兒,吱呀一聲房門開合。
我迷迷糊,費力睜開眼睛:「沉竹,太醫來了嗎?」
有個猥瑣的聲音從我頂上傳來。
「小美人兒,哥哥就是太醫,哥哥現在就用這根針給你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