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盡是嫌惡,一點都不避我在場。
我與她一路無話,到了府裡,為她安排妥當,我一句乏了就要送客。
溫妙意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嫂嫂快點休息吧,來日方長,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這話說得十足挑釁。
我沒有回應,笑著讓沉竹送客。
皇後出身小門戶,家裡教養出的女郎也是這般貨色。
比起京都貴女的手段,溫妙意這種直來直往的,還真讓我生出了些意思。
我吩咐一旁的沉蘭:「去給父親傳個信,讓他仔細打聽黔揚溫氏。」
之前得到的溫氏消息都是用的我自己的人脈。
可觀今日皇後和溫妙意此舉,已然把我不當人了。
既如此,那我也不能守株待兔。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多查一些,總是沒錯的。
07
溫妙意入住東宮這件事,秦姝予沒過幾日就知道了。
溫妙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接近鄧玉宸的機會。
待看到秦姝予在書房侍候,溫妙意怒道:「哪裡來的賤婢,不知道這是書房重地嗎!還不趕緊滾出去。」
Advertisement
正在擦拭桌子的秦姝予被吼得一個激靈,慌忙解釋:「奴婢是專門看守書房的侍女雲煙。」
溫妙意打斷道:「管你是什麼人,表哥的書房從不讓女流進入,你們東宮的女人果真都不知廉恥,都想霸佔表哥,鳩佔鵲巢。」
說著還不解氣,又給了秦姝予一巴掌:「賤婢,還杵在這裡幹嘛,滾出去!」
秦姝予捂著臉頰,淚汪汪跑來了我這裡,將溫妙意的舉動一五一十告訴我。
「姐姐,溫氏來者不善,你要小心才是。」
我讓沉竹煮雞蛋給秦姝予揉臉,心疼道:
「溫姑娘年齡小,有些忒不懂事了,前些日子還當著皇後的面兒諷刺我呢。」
「皇後娘娘沒替你說話嗎?」
我無奈一笑:「一個是她愛護的侄女,一個是她不喜歡的太子妃,她怎會替我說話。」
「姐姐出身名門尚且受氣,要是換了我,真不知怎麼是好了。」
秦姝予眼神鄙視:「好歹也是女郎,怎麼說話又潑辣又粗鄙。」
雖然她曾經為了太子的寵愛用過一些下作手段,可那是無奈之舉。
可溫妙意好端端的貴女,怎麼會養出這麼刁鑽的性子。
我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皇後偏寵他,殿下也和顏對她,我呀,也隻有讓著她的份。」
我勸慰道:「好妹妹,你且忍忍,待送走了這尊大佛,咱們也安寧。」
秦姝予聽到太子對溫妙意的態度,眼神一變。
她拒絕了沉竹再給她敷臉,走時頗有些失魂落魄。
08
秦姝予頂著鮮紅的巴掌印回到住處,靜等鄧玉宸回來為她做主。
她明白扶茵姐姐有難處。
她與鄧玉宸青梅竹馬,她能肯定,鄧玉宸待她的情分是和別人不同的。
她就不信,溫妙意猖獗至此,鄧玉宸還能不管。
今天,她等啊等,從天亮等到天黑,還不見鄧玉宸來。
秦姝予心裡有些慌亂。
以往不管多久,隻要鄧玉宸回來,必定回來找她。
哪怕隻是坐一會兒說說話,也能撫慰她日日惶恐的心。
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無數不好的畫面。
莫不是他出了什麼事?
她唰地一下起身,著急忙慌跑出去。
她得找扶茵姐姐打探一下消息。
她走得飛快,連呼吸岔氣的肋骨疼痛都顧不上,也無心欣賞一路上形態各異的花卉綠植。
快走到牡丹花圃時,她聽到一陣少女的嬌笑聲。
「不對不對,表哥,在這裡,快撲這裡。」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宛若清泉,可在秦姝予耳中,如覺噩夢。
這不是溫妙意的聲音嗎?
她嘴裡的表哥莫非是....
秦姝予放慢腳步,躡躡走過去。
看見鄧玉宸手裡捉著一隻螢火蟲,小心翼翼將螢火蟲放在溫妙意手中。
溫妙意眼含驚喜,小心捧起來。
「表哥,你真的好厲害,我宣布,表哥是全天下最最厲害的人。」
鄧玉宸在一旁看著,眼神寵溺,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你呀你,何時才能長大。」
溫妙意嘟嘟嘴,吐了下舌頭:「人家才不要長大,人家要永遠在表哥身邊,要多長久有多長久。」
「不害臊,哪有女孩子不出閣的。」
聽到這話,溫妙意忽然有些害羞,低頭道:「外面那些臭男人,哪有表哥半分好呢...」
這幾乎是赤裸裸的表白。
溫妙意含羞帶怯,眼神看向一邊。
剛好看到了愣在不遠處的秦姝予。
「賤婢,你在偷看什麼!」
尖銳的吼叫聲使秦姝予回過神來,她急忙上前行禮,表示自己隻是路過此地。
「路過?你這個賤婢,不知道在這裡偷窺多久了?今天你就在表哥書房偷東西,現在又跑來偷窺我和表哥。」
「你就這般不知廉恥,離了男人不能活嗎!」
說罷,溫妙意撒嬌似的搖了搖鄧玉宸的衣擺:
「表哥,你府裡怎麼有這麼不懂事的賤婢,
也不知道嫂嫂是怎麼調教的,竟然以下犯上偷窺主人行蹤,不如拖下去亂棍打死的好。」
秦姝予聞言一驚,辯解道:「奴婢沒有偷東西,也沒有偷窺二位主子,奴婢真的隻是經過,太子知道的,奴婢一直在書房當值,怎麼可能偷東西呢。」
「你狡辯,表哥書房從不允許女人進去,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裡面當值!」
「我在不在書房當值,查查卷宗就可知,溫姑娘身為溫氏女郎,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後娘娘的臉面,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我下了定論,難道還要以此借口再打我兩巴掌嗎?」
她抬頭看著鄧玉宸,露出半張紅腫不堪的臉。
溫妙意沒想到區區一個賤婢還這麼嘴硬,心裡恨不得活剐了這個女人。
面上卻好似受了委屈的樣子,哭哭啼啼道:「表哥,妙妙不是故意要打他的,實在是心系你的安危,這才一時間亂了方寸。」
鄧玉宸安慰道:「好了,哭什麼,不過是打了一個侍女而已,你也是關心則亂,下次別這麼急躁,聽話。」
不過是...打了一個侍女?
09
秦姝予的心猛然跌到谷底。
她還在為鄧玉宸找著借口,或許呢,或許是她不能宣之於口的身世。
才讓鄧玉宸不能為他做主。
溫妙意破涕為笑,對秦姝予道:「雲煙姑娘,今日妙妙誤會了你,妙妙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說罷,她伸手將跪在地上的秦姝予拉起來。
貼近的片刻,溫妙意在她耳邊小聲道:「秦姑娘,想看看你在表哥心中的地位嗎?」
說罷,溫妙意忽地驚呼一聲,趔趄向後倒去。
身後的鄧玉宸眼疾手快扶住了溫妙意。
「幸好表哥眼疾手快,不然妙妙今天就得摔跟頭啦,雲煙姑娘心裡有氣,剛剛一推,我們就算扯平了哦。」
溫妙意拍著胸脯長舒一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孤以為你是個懂事的,不成想心胸如此狹窄。」
鄧玉宸摟著溫妙意,居高臨下看著秦姝予。
「你就跪在這裡好好思過,等什麼時候認識到錯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秦姝予不死心,問鄧玉宸:「難道她汙蔑我,扇我耳光,就是對的嗎?」
鄧玉宸抿嘴,良久道:「雲煙,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妙妙也給你道歉了。」
鄧玉宸摟著溫妙意,一群人烏泱泱地走了。
花園裡黑漆漆的,陪伴她的隻有花香和嗡嗡作響的蚊蟲。
她的心一跳一痛,痛得她有些不能呼吸。
她想起阿兄被砍頭的前天晚上,摸著她的頭還叫他不要哭。
「太子定會救你出去,我們姝兒劫後餘生,天大的福氣在後頭呢。」
前十六年,她在娘親和阿兄的寵溺下成長。
娘親做得一手好菜,辣得她痛哭流涕還吃得一口不剩。
阿兄會代替她承受夫子的懲罰,會給她買娘親不允許吃的糖葫蘆。
爹爹最是嚴厲,可每次外巡回來總會帶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給她。
她曾經也是京都最快樂的貴女。
她知曉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可為何,如今偏偏是她做了下等人。
跪得久了,腿開始麻木,出現抽筋。
小腿一抽一抽,疼得她幾乎跪不穩。
我看著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秦姝予。
在她快要倒下的那一刻,給她一個有力支撐。
「妹妹,我來遲了。」
一滴淚落在她的手背,她抬頭木然看著我。
「要不是我聽下人說你夜裡匆匆出來,許久還沒回去,還不知你要在這裡跪多久。」
這一滴淚,有愧疚,也有心疼。
愧疚的是我在利用她。
心疼的是,一個少女的年少綺夢,在這一刻終究成了夢幻泡影。
彼良人已非此良人。
秦姝予仰起頭,朝我悽然一笑,看起來像是要碎了一般。
「姝兒,你當知道,愛上這個男人那一刻起,他就不會完全屬於你。」
我摘下一朵牡丹,遞到她手裡。
「牡丹雖華貴,可也抵不過滿園春色。」
她拒絕了我的攙扶,跌跌撞撞回去了。
如今隻是將情深撕開一道口子,她便如此受不了。
來日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爭鬥的路還長著呢。
我有些不忍。
看著現如今還平坦的小腹,還是下定決心。
在孩兒出世之前,一定得擺平溫妙意這個大隱患。
最好讓皇後也傷筋動骨。
不然攤上這個婆母,以後還指不定鬧什麼幺蛾子。
10
溫妙意日日痴纏鄧玉宸,又有皇後從中推波助瀾。
美人在懷,鄧玉宸樂得享受其中。
我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娘Ṱŭ̀¹家一趟,探望父母。
「孤聽聞民間小夫妻有三日回門之說,愛妃嫁進來這些日子,是該回去一趟。」
「不如孤配愛妃同去?」
我連忙推辭:「殿下日理萬機,也無甚要事,妾身一人回去就好。」
鄧玉宸聽罷也不堅持,隻說讓我多帶些補品,在家多住幾日。
臨走時,我特意去探望秦姝予。
「好妹妹,且等我從娘家歸來,帶你去千佛寺散散心,我沒回來前,輕易不要出去,免得讓有心人拿你做筏子。」
她性子執拗,我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我知道,我這番話定會讓她想起那日的羞辱。
隻是,還不夠。
哎,陷入愛情的女人,ṭű¹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非要去用一些手段去試探男人。
等什麼時候被傷夠了,才會懂得為自己籌謀。
11
崔氏百年清貴,我作為太子妃回門,自然不能太過寒酸。
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在我回門的這段時間,溫氏女郎和太子不清不楚。
臨走那日,鄧玉宸本來說要送我到崔府門口。
溫妙意歪頭拉著鄧玉宸的袖子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