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這胎還未坐穩當,這些日子一直在養胎。太子過去時,就見前院又停著一頂小轎,他皺了皺眉,問兩側侍衛:“太子妃又請那道姑來了?”
侍衛回道:“是。每隔五六日便要請一回。”
太子心中不悅,臉色便又沉了幾分。安慶帝為了長生之術,招攬了不少道士,沒見增壽一分,反而差點丟了性命。因此他極不喜歡這些道士道姑。隻是太子妃有孕,他不常在這邊歇息,才忍耐了這些故弄玄虛的牛鼻子三番四次入東宮,就當是陪著太子妃解悶了。
隻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大步走向寢殿,卻見貼身伺候太子妃的兩個宮女都在外頭候著,見著他來,神色有些慌亂,就要出聲行禮。太子抬手示意她們不必行禮,抬步去了內殿。
內殿之中燃著燻香,層層帷幔之後,太子妃與一個高瘦道姑相對而坐,輕聲細語地在論道。
見太子過來,太子妃方才起身行禮:“殿下不是說這幾日事忙,便不來了嗎?”
“想起來有事要你說。”掃了一眼幾上攤開的書,太子嗤笑一聲:“太子妃何時也開始信這些了?”
太子妃坐下,輕聲細語道:“這些日子心浮氣躁,請真人為妾身講經,能略平心靜氣。”
太子目光在道姑身上轉了一圈。對方從他進來後,便一直垂首不語。手指敲了敲桌子,太子道:“你們修行之人不都傲得很?竟也怕看孤?”
那道姑聞言抬起頭來,聲音有些低啞:“貧道隻是怕衝撞了太子。”
這聲音……太子眉頭緊鎖,目光落在她身上,隻見這道姑身形高瘦,不見一點女子曲線不說,就連雙手也骨骼粗大,似是——
太子目光一凝,猛地傾身上前扯開她包裹嚴實的衣領,待看到那明顯突出的喉結時,隻覺得一股怒氣直衝天靈,反手就給了太子妃一巴掌:“賤婦!”
太子妃驚叫一聲,正要說什麼,就聽太子滿臉陰沉地叫了人進來:“把這奸——”他頓了頓,改口道:“把這奸道拖下去亂棍打死!堵住他的嘴!”
“殿下!”太子妃一臉慌亂:“殿下饒命!”
那偽裝成道姑的男人已經被堵住嘴拖了下去,他似還想掙扎,隻是兩個孔武有力的侍衛按著他,根本掙脫不得,隻能硬生生被拖了下去。
Advertisement
“賤婦,”太子面目猙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提起來:“還敢為他求饒?”
太子妃徒勞地掰著他的手,直到翻著白眼快喘不過氣來時,太子才將她扔在地上,如一隻暴怒的野獸。
“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偷.情?”太子彎下腰捏住她的下巴,聲音似索命惡鬼,又輕又冷:“說說,你們每日都在這裡頭做什麼呢?”
太子妃被迫仰頭看著他,叫他眼神狠戾,臉上的軟弱之色反而淡了,她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媚意,痴痴笑道:“一男一女在床上做什麼,殿下不知道嗎?”
“妾懷著殿下的種,在這床上跟別的男人快.活呢。”
用力掰開鉗制下巴的手,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這外面的男人可體貼著,在床上也溫柔得很,不像殿下,若是不吃藥物,怕是都不敢跟我同房吧?”
“誰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隻能靠著虐待女人才能做個男人呢?平日裡跟妾行房,可真是委屈殿下了。”她捂著嘴嬌聲笑道。
最恥辱的秘密被戳破,太子臉色一陣扭曲,再次掐住她的脖頸,眼中已有了殺意:“你…找…死!”
太子妃艱難地喘著氣,卻一點都不示弱,瞪大了眼恨聲道:“殿下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好叫宮裡的太後皇後,叫滿朝文武,叫這天下人,都知道一國儲君其實連畜生都不如!”
“你以為孤不敢?”太子胸膛起伏,手指越來越收緊。
“你倒是殺啊!”太子妃嘶聲吼道:“我早就受夠了!你就是個畜生!怪物!你知道我每天看著你是什麼感覺嗎?我隻惡心想吐!”
“賤人!”
太子將她掼到地上,青白臉孔控制不住地抽搐著,卻到底沒有立即殺了她。最後看了癱軟的太子妃一眼,太子轉身出去,聲音隱約從殿外傳來:“繼續打,打死了再將屍體剁碎了喂狗。”
太子妃從地上爬起來,搖晃搖晃地追出去,看著院子裡血人一樣已經沒了動靜的男人,聲嘶力竭道:“蕭祁桉,你會有報應的,我等著看你被千刀萬剐那一日!”
院子裡的侍衛宮人仿佛沒有聽到這一番話,唯有太子妃貼身的婢女驚慌叫道:“娘娘,孩子!”
太子妃低頭看了一眼,就見水紅的宮裙下擺已經被血染成了深紅,血跡順著腿流下來,在她身後拖出一條長長血痕。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去看血肉模糊被拖下去的人,神情麻木地摸了摸肚子道:“罷了,本來就不該留你。如今你父去了,你也不必跟著受苦了。”
說著也不叫太醫,失魂落魄地回了內殿之中。
***
“觀中沒有女真人?”蕭止戈奇道:“那太子妃從哪兒請的道姑?”
“屬下觀那道姑容貌身形,倒是與觀中一個年輕道士相仿。許是——”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書房門被敲響,門外傳來安長卿的聲音:“東宮出事了。”
蕭止戈示意探子在一邊等候,出聲喚他進來:“又出什麼事了?”季安民應該還沒有這麼快動作吧?
安長卿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道:“葵二送回來的信,你一看便知。”
拿起信紙,蕭止戈快速看完,神情怪異道:“這太子妃膽子倒是夠大。”說著又對一旁等候的探子道:“道姑的身份不必再查了,你先回去。”
“你叫人查那道姑了?”安長卿聞言驚奇。他先前倒是想找出太子妃的奸夫,想著沒準日後能排上用場。隻是探子根本沒發現什麼異常,加上後來事情太多,此事就暫時被他拋到腦後去了。
萬萬沒想到,太子妃竟然如此有膽量,光天化日的就敢叫奸夫扮做道姑進東宮私會。
“查到也沒用了,人都死了。”蕭止戈道:“不過太子妃這回怕是要恨毒了太子。我叫葵二試著接觸一下她,也許能利用一下。”
安長卿有些奇怪:“太子怎麼沒直接殺了太子妃?以太子的心性,不該這麼輕易放過。”
蕭止戈哂笑:“他不敢。季安民這邊還沒動作,東宮再自亂陣腳傳出醜聞,他就徹底無翻身之地了。不信你看,這事東宮絕不會傳出一點風聲來。”
……
果然就如蕭止戈所說一般,隔日東宮就傳出消息,說太子妃因擔憂太子憂思過度不慎小產了。
聽說宮裡趙太後與皇後聽說了此事後輪番去找安慶帝為太子辯解說情。隻是安慶帝也煩啊,這案子又不是他想查的。人家告御狀都告到跟前來了,又正好撞到了御史大夫手裡,若是他還按著不讓查,那被詬病的就該是他這個皇帝了。
煩不勝煩的安慶帝敷衍了兩句,躲到了舒貴妃宮裡去,眼不見心不煩。
而太子隻能枯坐東宮,被動等著季安民下一步動作——此前不管是他還是皇後,甚至是太後,派去大理寺和季府打探消息的人都被不輕不重地擋了回來。顯然這一回,大理寺已經和季安民達成了共識。
焦急不安地等待了兩日,季安民終於集齊了證人證物,請安慶帝和太子移駕大理寺聽審。
安慶帝不太樂意去,但事關太子,他也隻能做做樣子,擺駕去了大理寺。
安慶帝和太子坐在上位,兩位主審官則坐在下方,依次提審證人。
越往後,安慶帝的臉色就越難看。直到最後兩具女屍被蒙著白布抬上來,季安民方才起身將名冊捧給安慶帝,低聲道:“陛下請看,這兩名女子的屍身已經叫仵作驗過,與這名冊正好對上。”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孫氏兄弟沒有說謊,名冊是真,十九名被虐殺的女子是真,東宮參與其中,也是真。
一旁太子臉色陰沉,心裡隱隱後悔當初同意徹查,隻是此時後悔已經遲了,他隻能想方設法替自己辯駁。
“看來此事卻與東宮有關聯。季大人可知那老太監模樣姓名,孤命人將人捉來審問。”
季安民深深看他一眼,道:“臣確有此想法,隻是那兄弟兩人說不清老太監容貌,不知道可否請太子開恩,叫老臣帶著他們去東宮認一認人。”
太子下意識想拒絕,然而覷著一旁安慶帝陰沉的臉色,隻能不甘願地答應下來:“可。”
季安民不給他後悔的機會:“此事宜早不宜遲,不如就今日去,還有勞太子帶路。”
一直未說話的安慶帝忽然道:“朕同行。”
太子心裡微驚,卻隻能咬牙笑著應下。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東宮。太子叫總管太監將所有宮人都召集過來,讓孫氏兄弟一個個辨認。季安民掃了一眼低眉斂目的宮人,就知道這群人裡,不會再有那個老太監了。
他也不急,老神神在在地等孫氏兄弟一個個認人。
眾人坐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忽然聽內院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季安民起身:“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