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分明是從太子妃寢宮方向傳來,太子臉色微變,直覺不想叫他們進去,起身道:“孤叫人去看看。”
這時卻聽安慶帝對身後太監道:“你們也跟著去看看。”
太子腳步一頓,帶著他們往內院去。
季安民再次坐下,仿佛對內院傳來尖叫半點不好奇,倒是一旁的安慶帝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約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後,就見皇帝身邊的太監著急忙慌地跑出來,慌亂道:“陛陛陛下,出、出大事了!”
“何事?把話說清楚。”安慶帝面露不悅。
太監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戰戰兢兢道:“不知道哪來的惡狗,嘴裡叼著一張剝下來的人臉皮闖進了太子妃宮中,衝撞到了太子妃……”
“人臉皮?”安慶帝一驚。
季安民卻是眸中一閃,道:“這事來的蹊蹺,那些被殺女子啥錢也都被剝下了臉皮。不如叫人搜查一番,以防還有其他的藏在別處,驚嚇了太子妃。”
安慶帝默然不語,瞧了季安民半晌,疲倦地閉上眼,揮揮手:“罷了,要查便查吧。”
“是。”
季安民朝大理寺的人使了個臉色,這些人便魚貫而入,進了內院搜查。
第 98 章
太子在看到狗嘴裡叼著的那張人皮時便覺得不好。匆匆趕過去, 卻見太子妃一臉憔悴地被婢女扶著坐在椅子上,看見他來了,還抬臉朝他笑了笑, 臉色比鬼還白上三分。
“怎麼回事?”
太子妃垂眸, 用帕子擋著臉泣道:“妾也不知道,這畜牲忽然叼著個東西闖進來,妾命人去捉,卻發現它嘴裡叼的竟然是張剝下來的人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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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面頰一陣抽搐, 眼神陰鸷地盯著低泣的太子妃,一時猜不透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她與人裡應外合想報復他……隻是那地方他誰也沒有告訴, 太子妃不該知道才對。
“將這畜牲弄走, 這汙穢之物拿下去燒幹淨,再調一隊侍衛過來守著, 別再叫太子妃受驚。”太子面色不虞,又看了太子妃一眼,都:“太子妃身體弱, 日後少出門多靜養罷。”
說完正準備走, 卻聽外面又傳來一陣人聲,出去一看,卻是季安民帶著大理寺的人手進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季安民遠遠朝他行了個禮, 不卑不亢道:“陛下恐還有汙穢之物藏在別處, 特命老臣來協助太子搜查。以免有遺漏,又驚到太子妃。”
既然是安慶帝的命令,便是太子也不能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季安民帶人開始搜查。
太子咬牙, 目光警告地看向季安民:“季大人是不是太猖狂了些?連孤這東宮也說搜便搜?”
季安民微微躬身:“不敢,臣不過奉命行事。”
太子還想說什麼, 卻聽另一頭又傳來一陣驚叫,搜查下屬大步過來,神情遲疑地看了一眼太子,回稟道:“在太子妃寢宮發現了一處暗室,裡面……裡面……”
太子聽到暗室眼皮便是一跳,就聽季安民問道:“裡面怎麼了?”
“裡面擺著許多完整剝下的人臉皮。”
“去看看。”季安民回頭看了臉色微變的太子一眼,起身隨著下屬過去查看。
就在寢宮內室的一面牆壁上,此時出現了一道暗門,沿著階梯下去,便是一處不大的暗室,而這暗室裡頭,四面牆都擺著多寶架,多寶架上或是放著各種材質的馬鞭,或是放著各種款式的玉.勢,或是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唯有一面牆的架子上,擺滿了完整剝下來的女子臉皮,一共十九張,張張都用玉盤託著,在昏暗的燭火之下,看得人心裡發寒。
“大人,這裡還有一處通道。”
“去看看。”
眾人順著通道過去,走了約半盞茶的功夫,就看到了盡頭。啟動開關出去,卻是攜芳院。
季安民看著這處已經荒涼下來的院落,嘆了一口氣,道:“回吧。”
暗室中的各種物件全部仔細封存帶走,離開時季安民與太子擦肩而過,見他臉色鐵青,低低道了一聲:“殿下保重罷。”
……
東宮發現的物件,全都呈給了安慶帝。安慶帝雖未言語,隻臉色十分難看。
聽說安慶帝當晚就去了太後宮中密談,之後皇後也被召去,隻是再離開時,昔日端莊高貴的皇後娘娘神情頹喪,臉上赫然還有幾道巴掌印。
東宮的事情乃是皇家醜聞,並未大肆宣揚。但當時人多口雜,消息靈通的便都知道了瞧著斯斯文文的太子,竟然喜好虐殺女子取樂,且每殺一個女子,都要將那可憐女子的臉皮剝下來收藏。更嚇人的是,那些腌臜東西,竟然都藏在太子妃寢宮的暗室之中。
一時之間眾人又是唏噓又是同情。唏噓這太子怎麼就養成了這樣,同情好好的太子妃,在那日之後都給嚇病了。
至於太子,被皇後召進宮中後,便被安慶帝悄無聲息地軟禁了起來。
這回趙太後再沒有出面求情,朝堂之上趙氏黨羽竟無一人為太子求情。倒是幾個老臣,開始陸續上折子,言太子無德,嗜殺殘暴,不堪為儲君。請安慶帝廢太子。
季安民帶了頭,三皇子黨羽緊隨其後,之後便是那些昔日親近太子的臣屬們,個個上奏努力與太子撇開關系。
廢太子的聲浪一日高過一日,安慶帝思慮了數日之後,以太子失德為由,廢黜長子蕭祁桉太子之位,終身幽禁皇陵。
太子妃及一幹眷屬,卻沒有被累及,隻是搬出東宮。仍然得以保留皇子妃的身份。
這個結果同安長卿上一世聽說的差不多。
他坐在蕭止戈親手做的秋千上,腳尖在地上用力一點,便高高蕩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飄忽:“斬草要除根,廢太子不會甘心就此幽禁皇陵的。”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廢太子一定會暗中勾結褚安良和師樂正,再次起兵殺回邺京奪位。
“那不是更好?”蕭止戈站在他身後,防止他不慎摔下來:“就怕他□□分了。”
“嗯?”安長卿停下來,轉過身去瞅他:“你是不是已經有計劃了?”
他今日穿一身淺青色衣裳,墨發用白玉冠束起來,扶著秋千繩擰身看人時,眼底仿佛映著璀璨天光,美得灼人。蕭止戈喉結滾動一下,微微眯了眯眼,低低“嗯”了一聲。
“什麼計劃?”安長卿這回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伸手去拽他的衣角。卻不防秋千一晃悠,他重心不穩就要往下摔,手裡下意識抓住了蕭止戈的腰帶。
蕭止戈穩穩接住他,卻借機抱著人不放手,微熱幹燥的唇在他鼻尖一觸即離:“喏喏想知道?”
這個似曾相識的語氣……安長卿立刻警惕起來,從他懷裡掙出去重新坐到秋千上,撇撇嘴道:“現在不想知道了,你愛說不說。”
見人沒上當,蕭止戈小算盤落了空也不失望,隻道:“太子被廢是個好消息,正適合喝酒賞月,晚上賞月時再說與你聽。”
安長卿輕“哼”了一聲,心想我不問你還不是要說。
隻是等到了夜裡,他喝了幾杯酒,暈乎乎地被男人抱著坐上秋千時才悔不當初……院子裡隻有一盞昏黃小燈,隱約可見晃蕩的秋千上人影重疊,靜謐的夜裡,一道帶著清淺鼻音的聲音罵:騙子,混蛋。
另一道聲音低沉沙.啞,愉悅地將這些罵人的話都吃進了嘴裡……
***
蕭祁桉被廢,安慶帝卻沒有再著急新立太子。但他不立,這些朝臣卻總要選一邊站隊,安慶帝身體一日不日一日,說不準能撐多久。但這膝下的子嗣,卻隻剩下北戰王和三皇子。
三皇子年幼,但舒貴妃得寵,舒家實力亦不小。太子倒後,有一部人便投向了三皇子。
而剩下另一部分人,觀望一陣後,卻是偏向了北戰王。
自古以來,帝王立儲,不立嫡,便立長。北戰王雖然沒有強大的母家,但他手握兵權,戰功赫赫,又佔著一個“長”字,這立儲之事顯然很難越過他去。
一時間北戰王府門庭若市。隻不過安慶帝畢竟沒有放出立儲的風聲,他們也不敢太明目張膽,便委婉地派了家中年輕子弟前來攀交情。若是換成別的皇子,他們可能就得派家裡的夫人出面結交,但北戰王府主事的是安長卿,女眷反而不便親近,便幹脆派了年紀相仿的子弟來邀安長卿去赴宴遊玩。
安長卿看著堆積的拜帖,挑選了幾家可以結交的赴了宴。
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子弟,雖然身份有別,但說笑起來也並不拘泥,安長卿赴了幾場宴,倒還真結識了幾個性情相投愛好也差不多的好友。
他從前在丞相府時極少見人,也因此並沒有機會結交什麼朋友。後來成親,蕭止戈處境艱難,更不宜與人結交。最自在放松的日子反而是在雁州的那段時光。等回了邺京,隻能又謹小慎微地過日子,連出門都少,說起來都快趕上大步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了。
但交了好友後卻不同了,安長卿尋到了好看的書,可以邀人一起來讀。或是有了新奇的點子,也能與人一起探討,集思廣益,反而又開闊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