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宣政殿外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百官包括楚昭遊都不由自主向張望。
在幾十道目光中,攝政王大踏步走了進來,大楚最高等級的官服尊貴無匹, 配上那張威嚴俊逸的臉,金碧輝煌的宣政殿瞬間黯然失色。
攝政王進來的那一瞬,天光也隻能改道從他身後照進,像給周身披上一層亮光。
百官訝然無聲,心底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攝政王穿了七年黑衣, 不苟言笑, 冷若冰霜,甚少人敢直視他的臉,以至於他們都快忘了,攝政王的容貌與才能一樣驚豔。
百官不敢過分解讀攝政王的容貌,但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 可就值得好好品味了。
官服,說到底有一個“官”字, 是為臣。攝政王恣意妄為了七年,突然規規矩矩地穿起官服,是不是意味著他要退居為臣,尊楚昭遊為君?
皇陵這一趟發生了什麼大事,讓攝政王改變了隨時篡位的心意?
當比以往更加震撼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般湧來時, 楚昭遊才堪堪從攝政王身上收回目光。
完了, 朕可能真的是個顏狗。
他敏銳地感覺到大臣們對他更尊重了, 心裡卻不太理解, 難道是他去皇陵這幾天,大臣們終於意識到,被攝政王強悍把持的朝政,是多麼需要一個吉祥物?
楚昭遊唇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人生價值不一定要像攝政王這樣靠獨攬大權體現,當吉祥物有什麼不好?
他饒有興味地坐在上面,一邊聽他們辯論,一邊觀察百官。
那個嚴大人偷看攝政王兩次,金侍郎偷看了攝政王三次,被朕抓到了。
不就是換了一件衣服嘛,何必要偷偷摸摸地,像朕這樣光明正大地看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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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遊都能發現的偷瞄,攝政王怎麼可能沒感覺,他想到謝朝雲說的孔雀言論,總覺得其他人也看穿了自己的意圖,於是臉色更冷,眼神幾乎到了能凍死人的地步。
百官收到嚴厲的警告視線,紛紛把頭低著,再沒人敢看攝政王。
熬到下朝,百官如釋重負地退出宣政殿,不約而同地希望明天攝政王穿回黑衣。
蕭蘅慢條斯理地走上玉階,隨手翻閱擺在龍案的奏折,“陛下昨晚睡得如何?”
楚昭遊嗅了嗅鼻子,攝政王今天身上的味道似乎不一樣,“尚可。”
他昨晚一個人睡在福寧殿,沒有攝政王暖床不如前兩天暖和,但好歹不用提心吊膽,睡著了還在防備著有人摸他肚子。
中途醒了一次,有些想吃冰糖雪梨,但是想到外邊值夜的小太監也不容易,就沒叫醒他。
蕭蘅又湊近了一些,垂下眼,果然看見小東西偷偷蹭了下他的袖子,像饞肉骨頭的小狗一樣。
這套官服昨天特地讓下人用普通胰子泡水,浸了一個時辰撈起來擰幹,烘了一天一夜。
味道不說嗆鼻,比陸勃那套白衣服厚重多了。
一來是試試楚昭遊說的是不是真話,二來……蕭蘅把楚昭遊的腦袋壓在自己衣服上,“陛下在本王身上找什麼?嗯?”
楚昭遊猝不及防陷入攝政王胸前的九蟒圖,臉頰一紅,“沒幹什麼!”
“臉怎麼紅了?”
“你壓得朕有些窒息,放開。”楚昭遊一邊說,一邊抓緊吸了兩口皂角香,攝政王府的胰子都跟別人家不同,瞧瞧這觸目驚心的含皂量!簡直就是往他心坎上懟!
蕭蘅眼裡全是笑意,他揉了揉楚昭遊的腦袋,“最近京城魚龍混雜,陛下暫時不要輕易出宮,出宮前要經本王同意。”
“為什麼?朕不同意。”楚昭遊撇嘴,朕在皇陵呆得好好的,你把朕弄回來就算了,還不讓他出門?
宮門都出不去,難道他要在攝政王眼皮子底下大肚子嗎?
蕭蘅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不小心下手重了,捏紅了一片,趕緊用手背搓了兩下當發生過。
楚昭遊顧不上臉疼,他現在就擔心這一年被攝政王困在皇宮。蕭蘅應該是察覺到了他不想呆在皇宮,但又猜不透原因,在想方設法囚著他。
蕭蘅:“本王對外散布了一些消息,京城可能會匯聚三教九流之人,其中不乏高手,怕你走在街上,一國之君目標太大,招致危險。”
蕭蘅把桌上的奏折收拾成一摞,待會兒帶走。大臣們上的奏折,薛公公照單收了放在龍案上,退朝之後不送御書房,全部送到攝政王的議事堂。
明著找合心蠱,有利有弊,弊端就是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攝政王的位置太多人覬覦了,一路走到今天,不可能沒有樹敵,得知攝政王在不惜代價找合心蠱的解法,稍有頭腦的都會認為是攝政王自己中蠱。
就算對合心蠱一無所知,某些人也會判斷形勢,認為攝政王受蠱毒困擾,正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好在幽州之患已除,剩下的都是小蝦米,來也是送死。
其實不會有人想對楚昭遊動手,小皇帝對大楚不重要,殺了他威脅不了任何人,說不定還正中攝政王下懷。
蕭蘅很清楚,但這不妨礙他找理由把楚昭遊關在皇宮。
動不動就想在皇陵呆六個月,加上他有逃出宮的前科,蕭蘅篤定楚昭遊瞞著他做別的事。
想撂挑子?有他在一天,小東西就得老老實實在皇位上坐著!
楚昭遊還想商量:“朕可以喬裝改扮,絕對不讓任何人懷疑。”
蕭蘅臉一放:“不行。”
還敢喬裝改扮,萬一借這個機會溜了他上哪兒找去?
楚昭遊自暴自棄地癱在龍椅上,這樣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他絕食減肥?
絕食是不可能絕食的,他現在就想吃一隻烤鴨。
蕭蘅見他真的氣著了,松口道:“一個月,下個月恢復正常。”
楚昭遊悶悶不樂,把攝政王推開一點,離朕遠點,抵著肚子了。
皇宮對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楚昭遊來說,確實過於單調乏味,蕭蘅隻好道:“你想出宮,本王帶你出去。”
蕭蘅順勢道:“這樣,以後下朝你可以和本王一起出宮,為了安全起見,晚上本王也要貼身保護陛下。”
攝政王故意把宮外渲染地極其危險,仿佛哄三歲小孩子,沒有大人帶不要擅自出門一樣。
楚昭遊頭痛地喝了一口水壓驚,晚上還要睡一起,朕不要命了是麼。
“既然京城危險,就請攝政王多花點心思在安保上,朕在宮內安全得很。”
多關注百姓,少關注朕的肚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看著楚昭遊氣鼓鼓離去的樣子,蕭蘅眼眸深不見底,他敲了敲奏折,讓護龍衛把它們搬走。
楚昭遊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找不到合心蠱的解法,就八個月了,就算用鐵鏈把楚昭遊捆在床頭,也不能讓他得逞了其他把戲!
……
武功高強前途無限的謝將軍,不知為何,眼圈青了半個月,引得京城萬千未婚少女紛紛猜測。
誰敢打謝朝雲?誰又打得過?
謝朝雲青著眼眶,敢怒不敢言,不再招搖過市,每每抄小路回府。
攝政王過分了,自己天人之姿,還要對本將軍的臉下毒手。
他路過攝政王府後門,前兩個月這裡還菜市場似的,如今門庭冷落,百姓漸漸清醒過來,不再被攝政王妃的頭銜衝昏理智。
攝政王妃是什麼神仙娘娘,豈是碰運氣能碰到的!
負責尋人的暗衛拍蒼蠅的功夫越發爐火純青時,終於又有一位姑娘上門。
這位姑娘一身紅衣颯爽,頭頂插著幾根漂亮羽毛,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暗衛緊急開張,笑容可掬:“請姑娘先回答十個問題。”
苗若秋沒接暗衛遞來的筆,像是嫌髒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問這裡是不是攝政王府?”
暗衛納悶,那你為何不直接去正門看看匾額,年紀輕輕眼神不好?
“這裡是攝政王府後門。”
苗若秋:“聽說你們攝政王中蠱,我要見攝政王。”
暗衛對視一眼,想見攝政王可以遞名帖,來這後門幹什麼?還詛咒他們主子!
來路不明又想見攝政王?想得美。
“姑娘直走右轉,在角門遞名帖。”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苗若秋右手一摸頭上的羽毛,不起眼的粉屑落在她手心。
謝朝雲閃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這位姑娘有話好好說。”
“謝將軍!”暗衛喊道。
苗若秋動了動手腕,發現對方武功深不可測,頓時換了一副臉,柔聲道:“我有要事找你們攝政王。”
謝朝雲面上不顯,心裡已經驚濤駭浪,“你要治的是什麼蠱?”
“天下之蠱,沒有我引不出來的。”
謝朝雲評估了一下她的可信度,放開手,“攝政王暫時不在府中,請隨我來。”
即將進攝政王府時,謝朝雲頓了一下,“為表誠意,請姑娘把身上的暗器卸下來。”
“將軍說笑了,小女子不會武功,沒有帶暗器。”
“你確實不會武功,但毒也不行。”謝朝雲目光落在她頭上淬毒似的光澤亮麗的羽毛。
苗若秋目光閃了閃,不是很甘願,但最終榮華富貴佔了上風,她抬手拔了那幾根羽毛。
隻要她治好攝政王的蠱,要什麼沒有。
暗示齊齊驚訝,漂亮羽毛下面竟然連著一指長的毒針。
謝朝雲安頓好苗若秋,急忙去宮裡找蕭蘅。
他兄弟有救了!
短短一段路程,謝朝雲使出這輩子絕頂的輕功,甚至已經想好喝陛下和攝政王喜酒時穿哪套衣服喜慶。
嘖,不知道誰嫁給誰。
楚昭遊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攝政王後面,一晃半個月過去,蕭蘅沒放松警惕,他還是不能隨意地出宮。
如果出宮就得攝政王帶著,那還有什麼意思,踩點都不能。
這期間攝政王想晚上也留下來保護他,楚昭遊說什麼也不同意。
明明就是監督,說什麼保護,皇宮哪裡都安全,隻有睡攝政王旁邊危險。
蕭蘅現在對他有戒心,老是陰謀論他,楚昭遊老老實實裝乖半個月,發現攝政王除了誇他一兩句,沒有任何變化。
大地漸漸回春,青石縫裡鑽出了綠芽。
楚昭遊還沒有想到萬全之策,簡直為回暖的天氣愁禿了頭。
朕總不能一年四季都靠衣服掩蓋肚子吧?
馬上就掩不住了。
太愁了。
楚昭遊在前日把龍威軍從皇陵調了回來,他心裡有個不成熟的計策。
或許朕可以學學那些下江南的皇帝。
先出一趟宮,看看外面的春意,然後開始找借口想念江南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