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像獵異隊一樣全副武裝,隻配備了頭部隔離,隨行的兩個人應該都是人造人,能力單一,強度適中,而帶隊的那個人不好判斷,能力紛雜但卻很有秩序,並不屬於冀忱或者姜飛綠。
[深淵召喚師]在對人類的感知方面不及[物理安眠師],釋千需要更近一些才能判定來人的身形。
她沒有動,看著眼前的半霾化者,它握著手中的武器,小心開口:“是……是降明嗎?”
但來人並沒有回應,隨著“咚”的一聲響,厚重的防火門合攏,周身再次墜入黑暗,旋即傳來沉靜的腳步聲,一聲一聲、越來越近。
“降明?”
半霾化者再次試探性地開口。
在空蕩的回聲中,釋千聽到了衣物摩擦的聲音,帶著一聲輕輕的“咔噠”。她頓覺不對,迅速伸手拉住半霾化者的後衣領,猛地往後一扯,隨後腳尖勾住門板用力用力向前一帶。
“咚!”這是門板與門框相接的聲音。
“轟!”這是熱武器在門板上爆裂開來的聲音。
門板頓時被炸裂開來,好在碎裂的部分隻是飛濺出了一些不致命的碎屑。半霾化者被扯倒在地,隨後透過碎裂的門板看到了如流星般落下的槍林彈雨。
這是樓道中唯一的光亮。
雙方僅一牆之隔,半霾化者被嚇軟了腿,摔在地上後站不起來,隻能一個勁往角落裡爬。從門洞射入的特制子彈在室內亂竄,每顆子彈至少經過三次反射才會徹底落地。
室內頓時成為由子彈編織成的天羅地網。
釋千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僅召喚出一隻防護類型的異種,配合著能量遮罩抵抗,安靜得就像不存在她這個人一樣。
她沒動,應觀辭自然也沒動,室內隻聽得到子彈擊中牆面的聲音和半霾化者躲避的聲音。
在約莫十秒鍾的連續掃射過後,換彈的聲音響起,在密集的子彈聲中,釋千隱約聽到外面傳來的人聲:“好像隻有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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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面具或者防護罩的阻隔,聲音顯得悶悶的,但還是能聽出和奚航的聲音無二,是那群人造人。
“不是。”另一道同樣的聲音反駁道,語氣平靜到有些詭異的地步,“還有人。”
那人的腳步聲逐漸走近,釋千的感知也建立起了他的輪廓。
也是和奚航同模板的人造人。
是這種執行任務用不著真人帶隊嗎?釋千思考,緊接著她便感覺到那人在距離門框僅兩三步的距離站定了,此時她和他的距離僅一牆之隔。
“當。”
“當。”
那是指節敲擊在牆面上的聲音,室內流彈聲漸弱,這兩聲敲擊便顯得格外清晰。
釋千無聲地笑了下。
有點聰明啊。
下一秒,那人開口說:“這裡的牆面,沒有被子彈擊中。”
峨嵋刺在手中輕輕打轉、調整到最合適的位置。
“你解決後面兩個。”她通過那隔離團子的臨時場域對應觀辭說。
隨後她便腳下用力驀地越過破裂的門,直向那帶頭之人衝去。她並沒有先做出實打實的攻擊,而是伸手扶牆借力,起身飛踢開他手中的槍,然後借勢將峨嵋刺向他的脖頸揮去。
但那人早有防備,槍被踢離的瞬間,他已然伸出手護住脖頸,釋千的手腕和他的手腕相撞,峨嵋刺僅蹭到了他的一層皮,幾乎沒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可那帶隊者並不是隻做了躲避,他的另一隻手迅速摸出刀,向著釋千揮去。
利刃劃破空氣發出聲音,釋千在空中不方便躲避,但還是極力迅速扭轉身體,避開那刀的同時,膝蓋順勢直向那人的下颌撞去,峨嵋刺也用力向下,但卻隻劃破了他的袖子。
對方再次閃開,手中的刀改變方向再次向她捅來。
有意思。
短短兩秒過了幾招,居然誰都沒傷到對方?
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出現。
但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似乎並非勢均力敵,而是……對方似乎對她的進攻招數似乎很熟稔。
釋千一邊持續攻擊,一邊對眼前之人進行戰鬥畫像,但幾秒鍾過去,釋千發現她之前的感覺並非錯覺,因為她繪制出的戰鬥畫像,趨近於她自己。
一個猜測在她腦海中浮現。
而此時,對方的動作也隱約有些遲疑的感覺。釋千並沒有打算放過這一瞬的遲疑,繼續通過戰鬥來感知對方,而是借機做出一擊制敵的強勢攻擊。
因為遲疑、攻擊節奏發生了改變,所以這一次對方沒能躲開她的攻擊,實打實地承住了她那一腳,峨嵋刺也精準刺中他的右肩,讓他的慣用手失去攻擊力。
“砰”的一聲,帶隊者跌倒在地,但釋千知道那一擊不足讓他徹底失去戰鬥力,他仍然具備反擊的可能性。
就算腦海中的那個猜測可能成立,也得建立在她安全的前提下去求證。
她立刻騎坐在上壓制住他,伸手抓住頭發將他的腦袋拽起,然後用力往地下一壓。
“咚”的一聲,是顱骨與地面接觸的聲音。
這一擊她把控好了力道,不至於讓他腦震蕩,但迷瞪個小一分鍾還是可以的。果然,隨著一聲從嗓子眼裡擠出的、無法克制的低哼聲後,她便感覺到了身下軀體的失力。
“解決了。”
應觀辭的聲音也恰好傳來。
“燈。”釋千說。
在黑暗中,她伸手掀開了他面上的面具,先是伸手摸了一把,的確和奚航的五官布局大差不差,但這隻能證明他是一個人造人,並不代表他是奚航。
隨後,燈光在樓道中亮起,光杯向上,亮度恰到好處。
眼前的臉的確和奚航完全一樣。
但是……
這個眼神不屬於奚航,也不屬於寧闲或者應光,就好像這具熟悉的軀殼中裝著的是一個陌生的靈魂。
和他對視三秒,釋千得出了這條結論。
——這不是奚航。
但是為什麼他對她的戰鬥方式這麼熟悉?是研究員調取了奚航的軀體信息對這群人造人進行培訓了嗎?
如果是這種情況,她以後對付這群人造人得換一種戰鬥模式。
如果不是奚航的話她也沒必要手下留情,先把他徹底控制住再進行盤問吧。
釋千再次握起峨嵋刺,打算先將他的腕部的肌腱挑斷。可一垂眼,目光卻被他的手臂捕獲。
他的袖
子被峨嵋刺劃破,整條胳膊裸露在外,而在其上有著一道清晰的黑色紋身。
字樣為“HERO”。
第250章 墳墓
這是Anti-的敗者標識,位置恰好在左臂小臂內側。
自運行的Anti-並不會在這種位置打標記,釋千設定的是打在脊骨上。打在手臂上的有且僅有一個情況:這個人就是奚航。
這是她使用Anti-這一人格身份烙下的第一個敗者標識,這位置也是奚航自己選的。
雖然大腦因為撞擊而昏沉,但手臂還是在不斷活動著想要支起身體,釋千直接伸手按住,又用手指用力抹去。標識並未掉色,之上也確切含有屬於“Anti-”的能力波動,不是相似的圖案,也不是偽造的。
釋千將目光移回眼前之人的面部,再次同他對視。
“你叫什麼?”她直接發問。
眼前之人還沒從頭部的撞擊中緩過勁來,他先是從喉嚨深處發出幾個因疼痛而生的音節,然後斷斷續續說了句:“奚航,我是奚航啊。”
這句話並不是簡單的自我介紹,潛臺詞帶著些釋千應該能認出他的理所當然。
或許是大腦的疼痛漸緩,他迷蒙的視線也變得清晰起來,可仍然沒有趨近於釋千對奚航的認知,反而離得更遠了。眼前之人的眼神十分冷靜與沉穩,符合釋千對剛才那個帶隊人的畫像,但和奚航則完全是兩碼事。
要是她認識的那個奚航,早在這個時候哀聲連天了,不讓他閉嘴就能說個沒完沒了,甚至不用等她主動開口詢問。
見他的意識逐漸清醒,釋千直接伸手卡住他的脖頸,身體前傾往下微微用力,將他控制在勉強能說話和呼吸的程度,嘗試通過這種方式給他壓力。
根據她的感知,這個帶隊人身上的能力十分復雜,各個能力之間互相交織又融為一體,但盡管她和他的距離幾乎為零,但釋千卻也無法清晰感知,就好像他的意識之上還隔著一層薄膜,僅能隱約看見輪廓,但卻看不清具體的內容。
很特殊,不像她之前見過的那些人造人。
不過如果向內入侵探索的話,似乎也並不是阻礙,但釋千為了安全起見並沒有直接探入精神感知,而是一邊思索是否要調取其它身份旗下的能力或者召喚觀察讀心方面的異種,一邊手下慢慢施壓。
不論如何,當他抵達死亡邊緣時,自然會褪去偽裝,或許會說一些“真心話”,也或許會直接對她做出反擊。
“我、我真的是奚航。”由於被卡住喉嚨,他的聲音有些喑啞,但仍然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我剛才……就認出你了,釋千,所以……我才停手的。”
釋千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可隨著他說的越多,和奚航的形象就相差越遠。
奚航的確不聰明,但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在她面前時的眼神和語氣都十分具有個人的情感色彩。可是眼前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哪怕是被鎖喉、處於極端的劣勢,也沒皺一下眉頭。
釋千手下的力道越來越重,剛從頭暈狀態脫離出來的“奚航”再次陷入窒息的邊緣,他的表情逐漸發生變化,但這隻是因肉體層面產生的痛苦,而不是因為“情緒”。
他的一隻手從釋千的壓制下脫離出來,求生本能驅使他的行動,試圖嘗試將釋千的手拉開。
“登出遊戲前……”他的手指嘗試掰開釋千的桎梏,破碎的聲音從喉嚨中勉強擠出,“你、你殺了我很多次,所以……我對你的、戰鬥方式很熟悉,而且……我還因此覺醒了、不止一個異能……”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隨時會斷氣,軀體的本能求生反應越來越強,但卻仍然沒有對她做出攻擊。
釋千的視線仍然落在他的眼睛上,嘗試從其中找到奚航存在的痕跡。
沒找到,但她卻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自稱為“奚航”的人似乎有些“情感缺失”,他過於“沉穩”了,就像是一件危急的事情擺放在他面前時,他直接舍棄了“感到慌張、恐懼與無措”的階段,直接進入“如何用最優解來解決這件事”的階段。
“慌亂”是無用的情緒,不列入優先級執行。他現在並不是在恐懼死亡,而是在解決問題。就像是一臺沒有裝載情緒系統的機器。
她認識的“奚航”雖然總能把負面情緒拋擲腦後、體驗當下,但他的那些負面情緒都是切實產生過的,可眼前的這個“奚航”卻完全沒有“產生”過。
就好像雖然“不受情緒幹擾”是很多人追求的高品質,但它卻無法和健全人格劃等號,甚至這一“高品質”的背後有可能會隱藏著嚴重的人格短板,比如缺乏自省能力、責任感與同理心等等。
因此在釋千眼中,“產生與消解情緒”或許並不是一件劣等事,反倒像是每個生命獨特的圖騰。
人類的意識就像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而情緒就像河流因為變道、因為碎石、因為攔路的樹木而飛起的水花或蕩開的波紋,它們存在、消失,但卻是這條河流全生命流程中獨一無二的印記。
她是這樣理解的,也在她的生命流程中體驗到了這一點。可時至今日,這個“理想情況”卻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卻是以奚航的形象,因為分外割裂與違和。
這或許不賴,但卻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奚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