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千恍然,點點頭:“那沒事,這種層面的影響力倒是無所謂。”
她還以為是自己解密遊戲的癮犯了呢,這類遊戲要麼愛摳字眼玩文字遊戲,要麼把那幾個破數字顛三倒四地嵌在各種道具內,絞盡腦汁想和同類遊戲拉開差距,最後酣暢淋漓地折磨了一頓玩家。
說著,她便已經走到了第一幅人像畫面前。
畫中的女人心髒鮮活、似在有力跳動著,生命力從其中傳出,這應該就是正確的入口。
她往後退了兩步,看向眼前的入口,又不由自主地將那三大段話翻出來想了一遍。
“……正確即錯誤,而錯誤反倒成了正確。”她將其中一句話復讀,沉思片刻,“通過我的經驗來看,這句話真的非常可疑,我猜這個正確的入口其實是通往錯誤的地方。”
“很有可能。”死海非常配合她,“深層生物的有些場域也的確喜歡做出這種誘導。”
釋千在“直接進入另一個入口賭一把”和“探出感知試探穩中求勝”中淺做糾結,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沉默。
“還真是玩那破摳字眼的文字遊戲。”她失笑。
掛著真品的入口背後的確不是場域的核心。
然而,正當她準備走向另一幅赝品畫時,真畫的周身卻明顯爆出了強烈的異常能力波動。釋千迅速抽出匕首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看向那幅畫,便看到那幅畫的心髒在她面前驟然爆開。
紙張撕裂的聲音清脆,鮮血頓時濺滿了整張畫作,讓那本是溫馨的場面變得血腥恐怖。
而本該繪制著心髒的位置變成了一個幽黑的黑洞。
“啪嗒”一聲。
釋千順著聲音看去,便看到一顆滿是血洞的心髒掉落在地上,隨著它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會滲出一絲鮮血來,和釋千的距離也拉近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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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現了物品[滿是血洞的人類心髒]!】
系統提示彈出。
【異常能力:高攜帶】
【拾取概率:80%】
【價值:無法判定】
【附屬價值:未知】
【除狀態改變外不再提醒:否】
釋千再次抬頭看向那幅畫,隻見那幅畫已經毫無生機,和尋常畫作無二。
短暫的遲疑,她在那顆心髒面前蹲下,伸手輕輕觸碰。
【您使用了技能[都是我的]!正在進行概率判定中……】
【判定[成功]!】
【您獲得了道具[滿是血洞的人類心髒]!】
從道具欄把這顆心髒拿了出來,落在掌心時尚且有人體的溫熱觸感,它微弱而努力地搏動著,血液透過釋千的指縫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和這顆心髒相關的信息展開。
【一顆寄存著尚未完全異化的人類意識的心髒,由畫布、顏料與血液構成,短暫掙脫了束縛的牢籠,預測將在5min後徹底幹癟。好在,背包格可以暫停生命狀態。】
【注:它似乎有目的而來?】
除此之外,它並未給她傳達任何可供解析的訊息,也沒觸發任何系統的支線任務,仿佛就單純隻是一個道具而已。
釋千有些疑惑,但終究還是收起了這顆心髒,走向那副赝品畫作旁邊的入口。
邁入其中。
金色的字樣在空中浮現:“總會在某一瞬間,心跳得無法控制,那是徹底淪陷的鳴金之聲。”
隻此一句,沒有需要填入的括號。
步入這條通廊,釋千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明顯加速,從之前穩定的70次/分直達120次/分。血液循環速度加快,大腦變得有些昏沉,呼吸的頻率也無法克制地變快了些。
幹涸的喉嚨,心底的急躁,以及越過理智思考直接支配肢體的衝動。
釋千靠近了最後那道入口的面前。
和之前所有懸掛的畫作不同,最後這一副畫,靠近入口處的整面牆壁都是畫布,仿佛這條通廊就是畫中人所在的浴缸,而入口的位置恰在畫中人的子宮部位。
仿佛這場域隱藏的核心由她孕育。
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擊打,沉重而快速地跳動著。
釋千輕舒一口氣,並沒有選擇抽離精神,而是切近地體驗、嘗試理解一切運行現狀的背後邏輯。奔騰的血液、混亂的思維、失控的呼吸與情緒,她想要足夠的不客觀、足夠的身臨其境。
她在幻想“愛”,嘗試不通過合乎邏輯的理性分析個體之愛,而是通過感性的思維與失控的軀體,理解那落於某一個具體點位上的愛。
她想要找到任何一個可以讓這份共感寄生的觸發點。
這一切對釋千來說都感覺十分新鮮,就像嬰孩用觸碰去感知世界。隻有切實碰到了,才知道什麼是軟硬,什麼叫溫涼。
這一切傳來的感官都很有意思,但那終究是虛浮的。
那份“愛”全然找不到一個寄託點。
——她為什麼要愛某一個個體?這個個體到底有什麼值得去“愛”?
這些問題不斷縈繞在釋千的心頭。
她很明確知道影視劇裡的“愛”的邏輯性:他們總因為某個人漂亮,因為某個人善良,因為某個人給了他們絕境之中的救助,因為某個人對他們百依百順,抑或者因為某個人格外獨特、自我、閃閃發光。
邏輯當然是成立的。
但她就自己而言,漂亮隻是一塊可以隨意進行塑形的橡皮泥,善良隻是眾多品質中的其中一項而已,她也不需要誰來救助絕境中的她,就算救助了,回報以感恩與報答更為重要,為什麼非要回報以虛無縹緲的愛?
諸如此類,在別人那裡成立的每一套邏輯,都無法讓她虛浮的“愛”落在實地。
對個體的“愛”,到底是在“愛”什麼?
正如這個副本的任務介紹——【你愛的到底又是什麼呢?】
在原地站了有兩分鍾,最終釋千還是睜開了眼。心髒在狂跳,血液在高鳴,但好像一切都和她沒什麼關系。
“殺了場域核心應該不是解願的關鍵。”釋千想,“
我和副本介紹分明在疑惑同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
她無法讓這份“愛”落到實處,但她完全可以去尋覓場域的主人。
她可以做到精確地分析每一個“案例”,而特殊的“案例” 或許有可能足以給她啟發。
釋千看著眼前巨大的壁畫,步入了那道子宮之門。
跨過那條隱形界限的瞬間,失重感驟然襲來,周圍化作一片漆黑。
兩個手腕好似變輕了,釋千一摸,發現央鏡和死海都消失了,她的兩隻手腕都空蕩蕩的。
應該是在最後階段被“分流”了。
不過釋千並未擔心,因為死海畢竟是“死海之主”,使用的也是億萬分身之其一。至於央鏡,它本身的定位就是“世界通廊”,這個場域完全困不住它。
旋即,她的腦海中忽然多出了數段交替回閃播放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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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陰暗的小巷中傳出貓叫。趕路的“我”掀開了被雨打湿的紙板,一隻瑟瑟發抖的小三花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仿佛“我”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我”伸手託起它,又將她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中。
在雨中狂奔,鑽進破舊的單元樓裡,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凌亂的畫室、潮霉的氣味。
而這棟單元樓、這間房子釋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是她買下的那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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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整理房間了。
因為撿來和買來的小動物越來越多,它們成為“我”的家人,“我”體驗到了人們常說的愛,“我”開始給它們畫畫,想要記錄下它們每一個瞬間。
比起虛浮地進行繪制,“我”在真實的基礎上進行再創作,才足夠精髓。
但總差點什麼。
總差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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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罵得狗血淋頭,精心繪制的畫作被貶得一文不值。
他們將我遞上的畫撒了一地,歇斯底裡地罵我、讓我別再騷擾他們。
騷擾?
“我”難道是在騷擾他們嗎?
“我”一次次地給他們機會。可他們早就被所謂的市場迷住了眼,手中的作品淪為了洗錢的工具。
但“我”從來不會怨天尤人。
真正的完美的作品,是哪怕出生於惡臭的角落,也能讓路過之人情難自已地駐足、靈魂共鳴的。“我”沒做到、對,“我”也有問題。
“我”承認“我”的作品的確不夠完美。
不是因為沒錢裝裱,也不是因為用的畫布和顏料不足夠好。而是在“感覺”上,就差那麼一點,隻需要補足那麼一點,“我”就可以讓他們無話可說。
可是……差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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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哪怕“我”現在趴在地上,將那些被唾棄的畫作一一撿起,那些鄙夷嫌惡的眼神落在我的背上,我也絲毫不覺得沉重或羞恥。
等“我”成為舉世聞名,“我”的一切骯髒、貧困、瘋狂都會變為我偉大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被厭惡、被唾棄、被鄙夷的經歷也會成為渲染“我”的最佳切入點。
我廢棄的手稿會成為珍品、我居住的房屋會成為故居、甚至我逗留過的街頭也會變為景點。
那時,所有人都會來愛“我”。
哪怕“我”可能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