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洗了把臉之後,我拿上房卡打算去前臺。
一邊機械地進電梯,一邊腦子裡盤算辭職後往哪些公司投簡歷。
「李牧陽?」
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回頭才注意到身後站了個人。
這人我剛好記得。
我大學室友之一,周俊。
周俊很不客氣地上下掃了一下我,目光停在我的唇,笑了:
「你現在什麼工作?怎麼現在還在……」
因為是見齊修遠,我穿得的確有點孔雀開屏,不像上班的。
因為喝醉了,中午十二點才從酒店出來。
因為強吻謝成則被還擊反咬,所以唇上還有紅痕。
但周俊的眼神帶著戲謔和輕蔑,顯然已經想得很歪了。
這種眼神之下,任何解釋都蒼白。
7
大學時就是這樣。
他們向來不惜以最大惡意來揣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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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上學生會幹部,他們覺得我是憑這張臉。
我當上會長,他們說有內情。
我第一個拿到實習機會,他們看我的眼神更復雜了。
就是周俊現在看我的眼神。
對方臉上浮現出更得意的模樣:
「你不會還沒工作吧?
「也對,齊學長前段時間好像離職了吧?聽說是被一個海歸精英給接替了。
「怎麼?人家海歸看不上你?」
我沒回答他。
因為實事求是,謝成則的確看不上我。
盡管周俊說的看不上,可能有另一層侮辱的含義。
可有什麼辦法。
我的確快成無業遊民了。
進入大學後,教給我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不要逞口舌之快。
我懶得跟周俊掰扯。
我的沉默卻讓他深受鼓舞。
逼仄的電梯,他走得離我近了些。
他拍了拍胸牌上不存在的灰塵,似乎在強調他的身份:
「畢竟老同學一場,要不,我幫幫你?」
我剛才就看到了他被擦得锃亮的胸牌,他是這家酒店的經理。
那種惡心的氣息又纏上我,我緊盯著不斷下降的電梯樓層。
「誰特麼要你幫。」
我扔下這麼一句話。
電梯門打開,我和周俊的距離得以拉開,空氣又清新起來。
放松還沒持續三秒,我的表情僵住。
正前方不到五米的距離,謝成則正闊步走來。
謝成則走到我面前:「酒醒了?」
我怔怔地看著,大腦飛速運轉。
經歷昨晚,我出門第一個見到的絕對不該是謝成則。
他見我不回答,皺了皺眉。
下一秒,溫涼的手背碰了碰我的額頭:
「沒發燒,怎麼?啞了?」
他的動作太親昵,我嚇得大喊:
「你,你幹嘛!」
有一瞬間,謝成則好像被我的嫌棄刺傷,眸光暗了暗。
周俊剛才跟在我後面也下了電梯。
「喲,我說怎麼這麼硬氣。看來是有金主了。」
他的話太刺耳,我和謝成則幾乎不約而同看向他。
周俊一臉坦然:「齊修遠呢?你那位好學長呢?怎麼,覺得沒用就甩了?」
謝成則皺了皺眉,開口問他:「你什麼意思?」
周俊哼笑:「敢情你還不知道啊?
「李牧陽大學時跟齊修遠表過白,這倆後面就搞在了一起。他靠著齊修遠進了恆遠,那可是大公司。
「你可千萬別被他騙——」
他的話被我打斷,我衝過去打了他幾拳,很快我倆扭打在一起。
謝成則冷臉把我們拉開的時候,周俊臉上已經掛了好幾道彩。
我臉上也被砸了一拳,有些紅腫。
這會兒再面對謝成則,已經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連和他怒視相對的勇氣都有了。
我甩開手臂上他的手,語氣無所謂:
「你也聽到了,他先造我謠,我才動的手。至於昨晚的事,你愛咋咋吧!」
我現在隻想回家。
一晚上沒回家,照家裡老母親那個性格,估計正掐著時間等過 24 小時報案。
謝成則再次拉住我。
卻沒有對我說話。
他扭頭對著鼻青臉腫的周俊,目光涼涼掃過他的工作牌:
「恆遠的招聘信息向來公開公正,你剛才的話,完全足夠我們以名譽權告你。
「還有,齊修遠是我堂哥,因為忙訂婚的事所以選擇離職。他和我堂嫂兩情相悅,你猜如果他聽到你剛才那話,會怎麼告你?
「你們員工培訓的時候,沒人教你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嗎?
「還是說你根本沒經過員工培訓?
「可我記得這酒店所有人都要至少一次員工培訓,你是怎麼當上這個經理的?」
謝成則一連串的質疑讓周俊閉了嘴,隻是愣愣地看著他。
謝成則冷笑:「你應該還不太清楚這家酒店的大股東是誰吧?
「看來酒店管理層要好好治一治了。」
說完,他松開我的手。
先我一步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扭頭,擰眉看著我:
「需要我提醒你,你隻請了半天假嗎?」
我清醒過來似的,立刻跟上去。
8
謝成則沒有帶我回公司。
而是帶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我站在玄關猶猶豫豫。
直到謝成則拎著一個小箱子出來,看到我還站在門口,語氣不悅:
「我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他聲音比剛才柔和太多。
我慢慢走了過去。
他招呼我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
謝成則拿著棉籤湊近時,我下意識躲了躲:
「我自己來。」
我哪敢讓他幫我處理傷口?
他不往傷口上撒鹽就不錯了。
他說:「傷口在臉上,你看不見。」
「老,老板,你家有鏡子嗎?」
「沒有……」
我還在想這麼大一個房子怎麼可能沒鏡子,下一秒冰冰涼涼的觸感碰上我的傷口。
謝成則塗得很輕很慢,還帶著絲絲痒意。
眼前驟然湊近的臉掠奪了我思緒。
我放棄思考為什麼沒鏡子這個問題。
轉而思考謝成則吃什麼長大的,皮膚那麼好。
「你昨晚親了我。」
他本來還在專心塗藥,這會兒驀地抬眼。
我和他的距離太近,這樣近的對視,讓我心跳亂了節奏。
這個氛圍實在不適合說這個話題。
我裝傻。
「啊?是嗎?我不記得了。」
「他告訴我你沒有醉酒忘事的毛病。」
「……」
謝成則口中的他不難猜,八成是齊修遠了。
媽的,就這麼把我賣了。
「所以呢?」
我站起身,逃離剛才跟謝成則眼神拉絲的距離。
我的確還記得ţųₓ:
「你不是也親我了嗎?我嘴邊現在還在痛,到底誰更吃虧啊!你還好意思說我?
「我承認,那時候年少輕狂,的確做了惡心你的事,要殺要剐我隨你的便。」
反正大不了辭職不幹。
如果謝成則能對幾年前那事消氣的話,我也認了。
藥也塗得差不多,我也不方便久待。
起身就朝門口走。
「你等等。」
我腳步頓住。
身後謝成則聲音輕得快聽不見。
「昨晚,對不起,但這事我會負責到底。
「你可不可以,跟我……」
如果我那時回頭,應該能看到謝成則耳朵紅得能滴血。
不過當時我實在不想繼續跟他掰扯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於是就隨便扔下一句:
「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我心想,無所謂了。
反正按我的計劃,一個月後應該能找到新工作。
然後辭職。
9
出乎意料。
謝成則沒開除我,這兩天甚至沒怎麼為難我。
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那天酒醉後莽撞的行為,真的在一定程度上還清了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吻?
但顯然我還是太樂觀了。
到第三天,開完會我被單獨留下了。
同事紛紛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
等到會議室隻剩下我和謝成則。
他忽然走過來,順勢把我逼到牆邊,我退無可退,他仍在逼近。
清新又苦澀的男士香水味侵犯著我的呼吸。
「老板你……」
我伸手想拉開距離,雙手卻被他扣在身後。
就在我以為有什麼恐怖的事要發生時,謝成則忽然低下頭,靠在我肩上,聲音發悶:
「你今天跟你對面的女同事說了十四句話,跟你旁邊的男同事說了八句話,跟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三天都是。」
??
不太對。
敢情他一天出來泡八次咖啡,在這兒等我呢!
謝成則忽然抬起頭,來夠我的唇。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推了推他,沒推動。
不是他什麼意思啊?
「你有病啊!」
說完空氣寂靜了一會兒。
靠,我怎麼把心裡想的說出來了……
我下意識去看謝成則。
好在謝成則的臉上沒有怒意。
這樣近的距離,我還是被謝成則的臉帥得晃了神。
等思緒回籠,頓時有些怯意。
卻聽到謝成則半是嘲弄地開口:
「我是有病。
「有病才會因為你親我一下就把人放心上了。」
「……」
故事的發展怎麼有些不對?
謝成則還在說:
「有病才會一聽到修遠哥說你的消息,急得從國外回來接手他的工作。」
「……」
「有病才會聽到他說你喜歡的人在這個公司,我每天草木皆兵,女同事要防,男同事也要防。
「我真是有病。」
謝成則退開,睫羽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有些哀戚。
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
「……」
到底誰欺負誰啊?
莫名其妙的。
我之前的確在某次公司聚餐時說過喜歡的人在公司。
當時齊修遠還是我上司。
可不就在公司嘛!
想著想著,腦袋裡忽然蹦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我眯眼打量謝成則:
「你……你那天說負責,不是整我的意思?」
謝成則抬眼,還含著幾分委屈。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整你?
「嘴都給你親爛了。
「你公司的董事長是我外公,你以前的上司是我堂哥,我要整你,都不用回國。」
「我……」
艹。
確實有實力,無法反駁。
「那你那天說讓我跟你,是……要包養我?」
「包養?你能讓我包養?」
「是……跟我談戀愛。」
他低著頭,隱隱有些不安地開口:
「可以嗎?」
嘴都親爛了。
能不可以嗎?
反正我不虧吧?
10
我和謝成則維持著姑且算是戀愛的關系。
某天,難得一毛不拔的小曹請我喝了杯咖啡。
他心直口快:「想著在公司待這麼久,你請我吃喝不少,我還沒請過你。」
「算你有良心。」
見小曹表情有些傷春悲秋。
我以為他和他男朋友吵架了,想安慰兩句。
他擺手:「唉,大家都說,你離被炒不遠了。
「牧陽哥,其實我還挺舍不得你的。」
我嘴角抽了抽。
原來辦公室裡的謠言都傳成這樣了嗎?
也是。
他們哪知道。
看起來高冷的謝成則,背地裡就是個醋成精。
我和女同事講話他會吃醋。
和男同事一起吃飯他也要吃醋。
導致我最近被他叫進辦公室的頻率越來越高。
他發泄醋意的方式簡單粗暴。
就是把我按在辦公桌上親,圈在辦公椅上親。
甚至有幾次,是抱在他腿上……
但這是能說的嗎?必然不能。
我很少看到小曹這麼真情流露。
有些感動。
小曹越想越難過,忽然抱住我:
「哥,你要是走了以後再也沒人幫我幹活又請我喝咖啡了。」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
我本來想拍拍他的背安慰一下。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總不能說:放心吧,你被炒了我都不可能被炒。
因țṻ⁴為謝成則好像挺喜歡我的。
結果一偏頭看到站在門邊的謝成則,動作僵住。
他表情冷得發寒,目光卻隻是淡淡掃一眼,隨後走進了辦公室。
他身後跟著幾個人。
剛才目光聚集在謝成則身上,這會兒一看,這幾個人中帶頭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