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斤搖搖頭,道:“爹還沒醒呢。”
顧玉汝這才感覺到身後還有一人,結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他衣襟半敞,她則隻穿了個肚兜,後背都是光著的。若隻有夫妻二人,倒也無妨,可女兒還醒著。
自然又想起昨晚的荒唐,她臉頰襲上一抹紅霞,面上還要裝著無事,哄女兒道:“那我們就再睡一會兒,等你爹醒了再說。”
“等爹醒了幹什麼?”
說話間,他人已經醒了,經過一夜,他臉上的胡茬又多了不少,卻不顯邋遢,反而覺得格外有男子氣息。
眼睛還半睜著,他就湊上來親了她臉頰一口,又親了下八斤的小胖臉,頓時止住八斤的哇啦哇啦聲。
“行了,你倆別鬧了,快起吧。”
八斤爬了起來,讓爹給她拿衣裳。
薄春山一個翻身,人已經去了帳子外,也不過須臾之間,就把衣裳穿好了,又從床頭小幾上拿起八斤的衣裳。
八斤來到床邊,就站在床上讓爹穿幫她穿。
薄春山笨手笨腳地捏著小衣裳,反正看著讓人忍俊不住,但在父女倆協同之下,很快就幫八斤穿好了。
“娘,你不起嗎?”
八斤有點好奇,每次她起來後,娘都起來了,從不會賴床。
“是啊,你不起嗎?”薄春山也道。
顧玉汝縮在被子裡,用眼睛去瞪他。
他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女兒道:“娘懷了小弟弟,你讓娘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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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懷了小弟弟就要多睡一會?”八斤不解,“平時娘都不會多睡。”
“娘已經睡了,但是小弟弟還沒睡,所以要讓小弟弟也睡一會兒,這樣小弟弟生出來才會生得健壯。娘平時不能多睡,那是因為爹不在家裡,必須要照顧八斤,如今爹回來了,有爹照顧八斤,娘就可以多睡了。”
“原來是這樣。”
父女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去出去洗漱了。
顧玉汝囧著臉心想:他怎麼這麼多歪理。忙從一旁拿起自己的中衣穿上,這樣心裡才稍微安穩了點。
本來她想這就起的,可想到他方才的話,她又往被子裡一躺,多睡就多睡一會兒。
……
說是睡,可她根本睡不著,尤其院中隱隱傳來聲響,她忍不住就豎著耳朵聽。
聽父女倆洗漱,聽八斤小嘴叭叭的,不停地問爹各種話,聽到薄春山說,今早不做早飯了,他帶八斤出去吃……
院子裡安靜下來,她卻有點悵然若失,默默地想了會兒她也不知在想什麼的心事,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就是她聽見院中又有響動,她聽他步子走了進來,一抬眼就見他站在那裡,道:“我跟八斤給你帶了早食。”
是小餛飩。
香濃的骨湯,白色的面皮下是粉色的肉,湯裡有蔥花、蝦米和紫菜,她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家的餛飩。
一碗吃罷,渾身都暖了,精神十足。
“我們去看看娘和顏叔吧。”
.
邱氏的月份可就比顧玉汝大多了,已經接近臨產期。
這些天顏鐵匠連年都沒什麼心思過,全副心神都在妻子臨產上,打從邱氏的月份進入九個月後,他就時刻緊繃著神經。
他這種態度,自然也影響到了顧玉汝,想到婆婆的年紀,她專門跟顏鐵匠商量了一下,不光請了個大夫在家裡住著,連接生婆都請了一個。
如今家中既有大夫,又有接生婆,自此顏鐵匠才算是放心了一些,也沒那麼焦慮了。
薄春山的回來,讓邱氏和顏鐵匠都十分高興。
大家坐在一起敘了番話,不過邱氏現在身子太重,沒辦法久坐,所以坐了一會兒,薄春山和顧玉汝就離開了。
不過在這之前已經說好,今年團年飯在一起吃,考慮到邱氏的身子,就安排在顏家。
暫時是這麼說的,但顧玉汝知道顏鐵匠這些日子擔心邱氏的身體,家裡幾乎沒做什麼準備,年貨自然也都辦得簡單,所幸家裡她準備得有多,到時候多拿一些過去,也不怕是時飯菜不夠豐盛。
第138章
去了顏家, 自然也少不了顧家。
中午是留在顧家吃飯的,期間孫氏提了提邱氏的身體,當時也沒多說什麼, 就是孫氏順口跟女兒說了一句,薄春山也沒表現出什麼,等兩人回家的路上, 見他異常的沉默, 她就知道他肯定擱在心裡了。
其實之前在顏家,她就看出了一點,隻是出了顏家就來了娘家,她也沒顧上說這件事。
“你是在擔心娘?”回去後,支開了八斤後,顧玉汝說道。
果然瞞不住她!
他揉了揉臉:“也不是擔心, 就是有點不習慣。”
怕她理解不了意思, 他想了想又解釋道:“我沒想到娘的肚子會那麼大,人會那麼虛弱憔悴。”
娘在兒女們心中形象, 從來都是固定的。
那裡代表著世上最安全的港灣, 世上最牢固的依靠,代表著就算你不懂事惹了她生氣, 她也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無條件的心疼你、袒護你……
可突然,娘成了別人的妻子,甚至為了別人挺著大肚子,那麼的虛弱憔悴, 薄春山的心裡很不舒服, 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不舒服。
當然, 這種不舒服背後更多的還是心疼, 甚至有些埋怨那個讓她如此的男人,所以方才在顏家,薄春山對顏鐵匠有些冷淡,別人看不顯,顧玉汝卻能明白。
她微微地嘆了口氣,抬眼看著他。
“你既知道婦人懷胎艱難辛苦,生產時幾乎等於一腳踏進鬼門關,那就應該能明白,什麼才能讓一個女人做到如斯地步。”
憔悴了自己容顏,身體變得臃腫不堪,為孩兒哺乳時的疼痛,不得不耐著性子哄著幼年不懂事的孩子……
就是經歷過一次,才知道其中的可怕和艱巨。
按照邱氏這個歲數,顏鐵匠自己都不對能有自己的後代抱任何幻想,她完全不用再考慮生養孩子了,可邱氏偏偏老蚌懷珠,願意冒著風險懷上這個孩子。
為了什麼,其實都再清楚不過。
隻是當下民風保守,百姓熱衷去看去聽那些才子佳人的折子戲小曲,但現實生活中卻從來羞於提到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是什麼?
對於當下人實在太遙遠了,他們很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成了親在一起,從自己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少女,一起經歷生活經歷育兒,漸漸變得成熟。有的成了怨偶,丈夫埋怨妻子野蠻粗魯,妻子埋怨丈夫無用不解風情,但也有的相濡以沫,成了誰也割舍不了誰。
前世顧玉汝也不懂,那點萌芽還沒生出來就死了,可重活了一世,她覺得自己似乎懂了。
“女人願意給男人生兒育女,不外乎因為……他值得。”她聲音低了下來。
顧玉汝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至少她知道她是,邱氏也是。她其實能明白邱氏的想法,因為曾經她也歷過如她這般年紀。
邱氏人到中年,有一個兒子,她也曾經人到中年,有一個兒子,邱氏的兒子好好的,她的兒子卻死了。
當年當她好不容易從喪子之痛走出來,許多人為她扼腕為她嘆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一邊嘴裡可惜著,一邊看著她的笑話。
依稀記得當時她參加了某個府上的賞花宴,偶然聽到有人說自己的闲話。
“真是太可惜了,這沒了嫡子,她以後可怎麼辦?”
“她年紀也不是太大,不是不能老蚌懷珠。”
“老蚌懷珠?那多險呀,不要命了?”
“那總比沒了嫡子,以後在庶子手下討生活的強……”
“她和齊閣老羨煞了多少人,可惜命不好……”
老蚌懷珠?她都詫異那些人的想法,事實上這樣的人其實挺多,對那些官夫人來說,是如論如何也要有個自己生的嫡子,若是這事換在其他人身上,能生還是再要生一個的。
可她卻從始至終就沒有這種想法過。
……
“那是不是因為我值得,所以你才願意不辭辛苦,給我生了一個又一個?”
顧玉汝就奇怪了,他為何能臉皮那麼厚,每次都能觍著臉問這種讓人不自在的話?可看著他眼裡含著的笑意,她這次不甘示弱了。
她沒好氣道:“你知道就行,記得以後要對我好。”
他將她攬進懷裡,將她暈著紅霞卻要強壯鎮定的小臉藏進胸膛裡,摸了摸她的背,又摸了摸她高聳的肚子,嘆笑道:“我不對你好,又能對誰好。”
“那誰知道呢?說不定等我哪天人老珠黃,你又尋到了如花嬌妾。”她小聲咕哝著。
他略有些嘆氣,嘆息道:“顧玉汝,你有沒有發現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情話,以前都是我不厭其煩對你說,你這頑石,終於有點頭的這一天了。”
她的回應是捏住他腰間的肉。
可惜,沒有軟肉,隻有石頭,她根本捏不動,她隻能氣哼哼地咬了他胸口一下。
他裝模作樣連連抽氣,道:“顧玉汝你什麼時候跟狗仔一樣了?”
這時,門簾子外鑽進來一個狗頭。
正是狗仔。
當年從玉娘那裡抱回來的小狗崽,不過如今小狗崽長成了大狗仔,通體還是棕黃色,隻有爪子和腹部、臉的下半部分是白色的,兩個尖而直立的耳朵,很活潑機靈的樣子。
“你看狗仔都在笑你。”他指著那狗頭道。
她氣得打了他胸口一下,那是狗仔笑她?那是狗仔天生就有一張笑臉。
狗進來了,小人兒自然也進來了。
“娘,你在跟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