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主簿驚怒未定,這幾天民兵團還是在操練場操練,但從未聽說過有任何異動,反而這幾天走的人挺多。薄春山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一個烏合之眾竟幾天時間訓練成了這樣,難道他真是什麼驚世之才?
……
時間倒回六天前。
表面上薄春山還是帶著民兵在操練場進行操練,實則每天他都會借著懲罰圍著城跑兩圈的名頭,把隊伍拉到城外去。
“馬上你們就要在全縣的百姓面前亮相了,有人覺得你們就是群烏合之眾,狗肉上不了正席,如果你們不怕在全縣百姓面前丟醜,想一輩子當臭狗肉,你們其實可以不用努力。反正丟醜就丟醜,當臭狗肉就是臭狗肉,不疼不痒,也不會少塊肉。”
“我其實也知道你們都是臭狗肉,但我在縣太爺面前替你們打了保票,我覺得你們應該不至於這麼爛。另外我還要提醒你們,是時你們的家人也會來觀看,你們想在家人的面前丟醜,當他們心中一輩子不成器的臭狗肉?”
“來,回答我,願不願意?”
“不願。”
“我們不願。”
人群裡亂了一陣,聲音才漸漸齊整劃一,薄春山雖不滿意,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那就好好的練!現在隻是讓你們練隊形,練一套劈砍動作,如果幾天時間你們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練不好,可能真要一輩子當臭狗肉了。不過如果你們練好了,我保證會讓你們的家人親友對你們刮目相看!”
……
就在人群之後馬車裡,苗雙城眉眼都是笑。
他甚至笑出了聲。
“我也覺得這場面看起來挺震撼的,怎麼小叔反倒笑了?”葉啟月不解道。
“看起來震撼但並不代表有殺傷力,這些人手腳無力,使出的招式也簡單,但有鼓聲配合,和扎人眼球的衣裳,倒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此人倒是個怪才奇才,從來不走尋常路,為了一解暫時之困,竟搭了戲臺,就當演一場大戲,還把所有看客都唬得一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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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的意思是說,就是花架子了?我倒不懂是不是花架子,我就覺得挺好看的。”
“嫂嫂你都覺得好看了,那些平民自然也覺得威風好看。看來此人的處境倒也不如聽說來的那麼風光,暗中還是有不少人想對付他。”
苗雙城可是知道民兵團組成還不過十日,如今出了這種場面,自然是有人想借機讓薄春山出醜,隻是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他短短時間能弄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走吧,去客棧,看來我們的見面可以提前幾日,此時我竟有些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
另一邊,薄春山自然看到鄭主簿難看的臉色。
不過他從始至終都沒把這種小人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多給他一個眼神。
大戶們都下了高臺,正在跟錢縣令敘話,當然也沒忘誇贊一番旁邊威風凜凜的薄春山,誇薄春山英雄出少年,誇錢縣令慧眼識英雄。
至於之前還想看薄春山出個醜的念頭?
那是什麼?不存在的。
畢竟大戶們銀子都出了,就算薄春山出醜銀子也不會還回來。說白了想看薄春山吃癟不過是附帶的,今日見到這一場面,倒讓他們升出此人也許真是個人才的念頭,心裡也不禁安穩了許多。
畢竟他們出銀子除了是被趕鴨子上架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怕,怕如果倭寇真來了定波怎麼辦,如今看來倒是可以放心了。
敘話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大戶們便告辭了,錢縣令帶著人回了縣衙,當著所有人面對薄春山道:“你幹得很不錯,希望這種不錯接下來繼續保持。”
像錢縣令這樣見過很多市面的人,又怎會看不出方才民兵們那一套都是花架子,可花架子隻要能唬過人就好,很多時候人們看的就是花架子。
說白了錢縣令要的不過是,‘定波縣縣令錢光耀組建民兵,得受當地百姓爭相誇贊’這一句話。當然,若是民兵團還具有一定武力,危機時候可以保護縣城,那就讓錢縣令更滿意了。
不過他也知道這事急不來,需要時間。他其實也清楚鄭主簿幾天時間就要讓民兵們練出一定效果,實在太為難人,不過這也相當於是他給薄春山出了個考卷,能不能合格端看薄春山怎麼寫。
顯然薄春山考卷讓他極為滿意。
“本縣倒沒想到,本縣隻是憐憫他升官無望,就對他平時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本縣在這裡待不了太久,有些事不用管的太多,竟讓他的手越伸越長,看來是該動一動了。”回到三堂後,錢縣令一邊喝茶一邊道。
旁邊站著師爺打扮模樣的人,道:“大人的意思是?”
“他一直兼著典史的位置,本縣覺得這是舊例,就沒動過,看來還是該各歸其位才好。”
“大人是想讓那薄春山?”
“他現在還不夠,還缺一個功勞。”
而且錢縣令不覺得有什麼大功,能讓薄春山從一個民兵團的團長,升到一縣典史四把手的位置。
所以動不動鄭主簿,錢縣令還要再想想,想什麼人才能接下典史這個位置,而且最好這個人是自己的。
其實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薄春山,隻可惜——
他實在缺一個大功。
第83章
操練場上的人群還沒完全散去, 人實在太多了,大家議論的興致又還未過去。
尤其裡面似乎有一些人是民兵的家人,他們因為震撼因為激動還在和身邊人議論方才的事,這都促使人們放慢了腳步。
“以前那兔崽子從來沒正形, 如今倒是有模有樣, 他去應徵民兵, 家裡人都不知道, 還是前幾天情況不對,問他說漏了嘴, 我才知道他竟去做了這麼一件大事。”
“孩子長大了就會懂事,有人開竅早, 有人開竅晚, 能開竅就好,以後你也能少操一些心。”
“我是真沒想到。”
結束後, 胡天盛就去換了身衣裳, 混在這些人群裡,他一邊聽著這些話, 一邊目光在人群中巡睃。
眼角餘光瞅見一個熟悉的臉龐,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民兵團裡的劉大龍。
劉大龍看見胡天盛,頭一低,下意識就掩去身影, 胡天盛也反射性身子一矮, 往旁邊走了幾步才直起腰, 兩人竟有一種詭異的不約而同。
……
操練場旁有一排屋舍, 是平時供以休息及堆放兵器架子的屋子。
薄春山從外頭走進來, 好奇道:“那群兔崽子做什麼去了?”
他指的是那些匆匆換了衣裳後, 就鬼鬼祟祟鑽進人群裡的民兵,他進門時剛好看見有兩個在往那邊走。
“誰知道他們去做什麼,換衣裳時看模樣很急。”呂田道。
有人換好了衣裳,從裡面走了出來,邊跟身邊人道:“要不要去看看?”
對方竟露出幾分扭捏之態,猶豫道:“我爹說今兒要來,我讓他不要來,也不知道他聽不聽。”
旁邊有人起哄:“那就去看看。”
“正好我們也……”
後面的話沒說完,但估計大家都知道裡面意思,都面露揶揄之色。
“那就去看看,我陪你們去看看。”
一群人起哄著往外走去,正好撞見站在堂間的薄春山和呂田。
“薄老大。”
他們下意識駐足站定,模樣有些慌張,似乎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去幹什麼?”
幾人猶猶豫豫,支支吾吾。
薄春山揮了揮手:“行吧,早些回去,這些日子你們也辛苦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我晚上接你們喝慶功酒。”
這群人頓時松了一口氣,跑了。
等他們走後,薄春山才失笑搖了搖頭,倒也沒繼續留在這裡‘礙眼’。
.
顧玉汝和邱氏也來了。
她們沒跟薄春山說要來,薄春山也沒問她們會不會來,算是偷偷來的吧。
“娘,我們要不要等他一起回去?”
“還是我們自己先走吧,被那臭小子看見肯定要急。”
顧玉汝道:“行,那我去跟我爹說一聲。”
今天顧明也來了,作為本縣為數不多的舉人,以及這次他也‘捐’了銀子,自然會被人請了來,就坐在左側那個高臺上,和那些大戶們一起。
“爹,我跟我婆婆先回去了。”顧玉汝找到顧明後道。
“不等等春山?”
“還是不等了吧,我看他跟縣太爺走了,說不定還有什麼事?”
“什麼事?”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正是薄春山。
顧玉汝下意識扭頭,差點沒撞進他懷裡。
又故意嚇人!顧玉汝覺得他就是故意的,每次都故意嚇她!
“沒什麼事,我們正打算回去。”
“顧玉汝你怎麼來了?是跟爹一起來的?我方才怎麼沒看見你?”
薄春山知道顧明坐在哪兒,方才見他沒帶家裡人來,他心裡還略微有些失望,轉念再想家裡其他人都是婦道人家,今天這場合人多,估計也是心中有所顧忌。
“我跟娘一起來的,還是先走出去再說吧,這裡人太多。”顧玉汝道。
可不是人太多!
都結束這麼久了,人群還沒散,都有小販跑來做生意了,時不時就能聽見一句‘要不要花生、瓜子、麥芽糖’。
三人匯集了邱氏,一直往外走了很久,四周才稍微沒那麼擁擠吵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