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他看了過來。
“要說起練兵,其實這些人怎麼懂得練兵,說白了就是有人故意設局對付你。你一無後臺,二無出身,就是個平民,以前還是個不成器的混子,可你偏偏卻幹成了那裡面很多人幹不了的事情。”
她緩緩道:“錢縣令對你委以重任,真是看重你?也算是吧,但他更多的是順勢而為,你是殺倭英雄,用你來做旗子組建民兵,是最容易得到上面注意的法子。可同時他也清楚組建民兵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就得有錢,可錢從何來?所以他放任你大展拳腳。
“他表面上沒有任何表示,其實是支持你的,因為你弄來了旁人弄不到的錢,隻是很顯然這定波縣衙並不是他的一言堂,你這個沒出身沒後臺的人,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們眼紅這一份利益,所以錢縣令妥協了,當然也是他想看看自己又放權又放錢,你到底能不能幹出個樣子。”
這些薄春山都知道。
“所以重點就來了,他們真懂得練兵嗎?恐怕並不,他們隻是覺得短時間裡你拉的這些烏合之眾上不了臺面,既然上不了臺面,你就讓他們上臺面就好了。”
薄春山眼睛一眯:“什麼意思?詳細說說?”
“唬內行人不容易,難道唬外行人也不容易?如果我沒料錯,那些人為了想看你出醜,是時肯定會讓很多普通百姓圍觀,畢竟出醜要出到人前,才能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但這也恰恰是你的機會,你隻要唬過這些普通百姓就夠了。”
第82章
船距離定波還有一段距離, 河道上已經熱鬧了起來。
船來船往,人聲笑聲。
一般的客船和貨船是有很大不同,從外面就能看出來,客船的甲板上會有很多人, 或是出來透氣, 或是出來看看外面的風景。
“快到了。”
“是快到了。”
靠船尾的甲板上, 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他雙手扶著船舷,似乎站得有些吃力, 卻是滿面笑容。在他身邊還站著個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略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若是勉強, 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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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陣子在房裡也有練, 短暫地走一會兒沒問題。走吧回去,換了衣裳等船到了就走, 讓苗三帶著人去明州, 我們在定波留幾日,這一路上聽到的那些消息, 我總覺他會給我一個很大的驚喜。”
事情都是提前說好的,也是這麼安排的,葉啟月會這麼說也是擔心他,見苗雙城實在堅持,她也沒說什麼, 苗三推著輪椅, 一行人回到屬於他們的艙房。
等船到定波碼頭, 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馬車提前就準備好了, 一行人下了船, 很快就上了馬車, 並沒有人發現本來該是在明州府下的苗家一行人少了幾個人。
縣城裡的道路又寬又平整,進了城就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
人聲嘈雜,行人如流,兩側都是鱗次栉比的各色鋪子,路上行人的衣著打扮也比小鎮上要光鮮許多。
“聽說了沒?今兒民兵團要在縣衙後門的操練場演練,縣太爺也要去巡視,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這種事有什麼好看的?”
“怎麼沒好看的?你想想民兵團可是縣太爺用來保衛縣城、抗擊倭寇的,那些大戶們出了不少銀子,聽說他們今天也會到場,既然擺出這麼大陣勢,肯定有不少好看的。”
“那就去看看?”
“走吧走吧。”
……
時不時就有過路行人議論民兵團的聲音傳入馬車中。
車裡,苗雙城闔著眼正在休息。
他露出一個笑容,道:“我們也去看看。”
葉啟月詫異道:“去看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去看看我們的老朋友,最近這些日子的成果如何。”
最終,葉啟月還是沒拗過苗雙城,馬車跟著匯集的人群往縣衙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縣衙,街面上的人群越是稠密,似乎很多人都朝這裡來了,不過如此一來,倒也省得還要問路。
此時的操練場,已經搭起了兩座高臺。
正前方一座,靠左側方一座。
高臺上已經坐了許多人,尤其是靠左側方的,這是縣裡大戶們的位置。至於正前方那座高臺,隻擺放了三張椅子,正中的位置是空著的,左側坐著鄭主簿,右側坐著喬縣丞,如今也就隻剩錢縣令還未到了。
平時操練場是不允許外人進的,都用擋路的木柵欄和大路隔了開,今日擋路的木柵欄都被挪開了,大量平民都湧了進來,隻給中間正對著高臺的地方留了一塊的很大空地,估計是等會給民兵們用的。
錢縣令姍姍來遲。
他面帶笑容,站在正前方的高臺上說了很多話。
大意是在說如今東南一帶抗倭乃是首要大事,定波縣也響應朝廷的號召組建了民兵團。民兵團能組建起來,多虧了縣裡所有人的支持,其中著重點了點捐了銀子的那些大戶們。
這一舉措讓坐在左側的大戶們紛紛露出笑容,畢竟出錢不得名的事誰也不願做,雖然告示上也都說過,但哪有地方主官親口說的有臉面。
總之都是些場面話,錢縣令大抵也清楚大家等著要看的是什麼,也沒浪費太多的時間,很快就見他打住了說話聲,對旁邊的一個衙役吩咐了幾句話。
接下來應該是民兵出場了吧?
可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出現,就連錢縣令都面露詫異之色,正要找人來詢問,就突然聽到有陣陣鼓聲傳來。
這鼓聲低沉而沉悶,甫一出現,並不明顯。
場中之人還是見錢縣令抬手,露出聆聽之色,才靜下聲去聽。
“咚——咚咚——”
鼓聲既沉且悶,就像敲在人心口上,讓人心裡發堵發悶,甚至不由自主升起一種緊張感。
漸漸地,鼓聲越來越急了,也越來越響亮,似春雷陣陣,又似萬馬奔騰,呼嘯而來,震人心魄。
就在這時,一個隊伍出現了。
他們就像一道黑色旋風,以十分快速敏捷的動作跑入場中。他們整體穿著玄黑色窄袖勁裝,與一般勁裝不同,民兵們所穿的勁裝外衫的下擺要更長一些,及膝,前後左右開衩,下配黑靴子。
而更讓人側目的是他們上半身還戴有一副皮甲,皮甲整體也呈棕黑色,卻配以銅制的鎖扣,讓他們這一身黑的裝束十分扎眼不說,也襯得民兵們格外英姿颯爽。
一個隊伍,人的高矮胖瘦不可能都一樣,這也就造就整體可能看起來並不整齊。可民兵們這統一的裝束,卻讓人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整齊感。
尤其是那副樣式奇特的皮甲。
不光隻覆以胸前,而是肩膀上還帶有類似鎧甲的那種皮護肩,這護肩讓本來肩窄的人顯得肩寬背廣,讓本來就強壯的人顯得更為挺拔。
以及同為黑色的皮腰帶,小臂上的皮綁帶,都是點睛之作。
當初這副皮甲被顧玉汝畫出來時,就得到了薄春山的稱贊,其實也是龍虎幫統一裝束,給了顧玉汝靈感。為了做出這一百套衣裳和皮甲,薄春山可是砸了不少錢,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在這條隊伍的最前方,有一人雖也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裝束,卻加了一件黑面紅裡的披風,衣裳也更華麗一些,其上繡了暗金色的暗紋。
隨著披風翻飛之間,那一團火色在跳躍,讓人不禁側目、矚目。
“咚——咚咚——咚咚咚——”
隊伍很快就變成了方陣,隨著鼓聲,一起抽出大刀。
“哈!”
“咚——咚咚——”
“嘿!”
這一劈一砍,都是隨著鼓點而行,再配合異口同聲的嘿哈聲,格外讓人震撼,也讓人有一種情不自禁的血脈偾張之感。
“咚——咚咚——”
“嘿!”
“咚——咚咚——”
“哈!”
場中竟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嘿哈起來,漸漸這些聲音匯集成一道洪流,竟仿佛衝破雲霄。
泛著冷冽寒光的大刀在一招一式的劈砍,齊整如一,隊伍開始變了,竟成了捉對廝殺。這些民兵打得煞有其事、你來我往,有好幾個動作看起來險象環生,竟讓人不由地屏息靜氣,心恨不得跳到嗓子眼裡,而宛如疾風驟雨般的的鼓聲,更加重了這種緊迫感。
不知何時,鼓聲已經停了。
場中的民兵也都停下了動作,又變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
“請錢大人檢閱!”薄春山歸刀入鞘。
隨之而後的是異口同聲。
“請錢大人檢閱!”
“好!”
錢大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好,很好!非常好!”
圍觀人群中也紛紛傳來叫好聲。
“看見了沒,看見了沒?那是我兒子!那竟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人群裡,有人在激動說。
“我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這些民兵真的好威風啊!”
“就這樣的隊伍,倭寇別說來了,來了也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錢縣令正在對民兵們進行誇獎,可圍觀人群的聲音反而比這裡更大,大家議論紛紛,面帶激動的笑容,顯然對民兵團極為滿意。
高臺上,鄭主簿臉色僵硬,他萬萬沒想到薄春山竟弄得這麼一出。
連他方才都被震撼了,更不用說這些平民。
一時間,他心中有些冰涼,知道自己這番是為旁人做嫁衣裳了,他本想讓薄春山出醜,萬萬沒想到這精心準備的場合竟成了對方揚名之地。
恐怕這一出後,整個縣裡都會知道民兵團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