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卿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當徹底不信任的時候,任何一句話都會被曲解。好一會才放下了那把毒劍,毫無波瀾的說:“無論你信不信,我真心喜愛過你,這麼多年的情誼並非虛假,你也是我唯一的傳人。”
“安麟受不起您的喜愛。”這句話讓邵安麟的表情停滯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扉卿眼眸中的懷念與傷感。
但隻要想到此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又覺得剛才心軟的自己就像個笑話,“說吧,你來這裡應該也不是簡單的為了看我吧,既然早就知道我在這裡,現在過來……是來換命的?”
扉卿也收起了之前外露的情緒,隻道:“我與你說過,隻要你這幾年能為我找到適合的還魂身體,那麼就不會取你的性命,那麼多年過去,我相信你是有收獲的。”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哪怕表現的再不在意,安麟也是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
是的,隻要與邵安麟沒有排異現象,就不會與他扉卿排異,繼承他衣缽的邵安麟很清楚這一點。
當邵安麟領著扉卿來到船底,打開倉門,冷氣撲面而來,看到了僅僅被維持生命躺在棺材裡的人。
此人還有心跳脈搏,隻是常年無法動彈身體,看上去就像冰雕一般。
扉卿在京城,對於各處信息知道的七七八八,對每個人物的手下也是調查過的,對於這個在安麟這裡幾年前消失的謀士並沒有太放在心上,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邵安麟準備的人。
素有兵法奇才之稱的駱學真,被文人雅士稱為嶸憲先生,在京城是各個簪纓世族的座上賓,開辦私塾,桃李滿天下。
“你可知他是瑞王手下的謀士,也是瑞王的底牌之一。”
邵安麟走了過去,看著全身幾乎沒有血色的嶸憲先生,“是敵人,就沒有早晚之分。”
寶宣城地牢。
邵華池看著倒在自己腳下的零號,僵硬地接過親兵遞過來的帕子,緩慢地擦拭刀上的血跡。
黑暗中,很快就有人拖走了零號,找了許久才找到零號的易容痕跡,小心的揭開那張堪稱完美的易容面具,將之放到另一個與零號身形幾乎貼合的男人身上。
這是邵華池與自己謀士商量出的辦法,用自己的人來暫時代替零號,才能進行接下來的反擊。
當然這很容易被拆穿,不過他們需要的本就是個假象。其實邵華池完全可以不殺零號,此人活著的價值還是相當大的,但邵華池一是不願再放虎歸山,還是這樣一頭對敵人來說的猛虎,這位零號雖說貪生怕死,但各方面能力並不弱,更重要的是邵華池看到邵慕戬的屍體的時候,零號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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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再多的不是,都是他的血親,邵慕戬要殺他他定然還手,甚至他不會有絲毫心軟。
可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身為弟弟就不可能袖手旁觀,這是他的底線。
親緣之所以是親緣,大約就是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
棺材裡的邵慕戬的身體已經僵硬了,邵華池摸著那張沾滿冰水與自己有一成相像的臉,“我替你報仇了,安息吧。”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一旁的親兵發現始終冷硬的根本抬不出來的人,好似肌膚放松下來了。
應該搬得出來了吧。
晚風習習,吹得士兵們不由打了個顫。
“其他的事都安排下去吧,你們辛苦一些。”如果他沒料錯的話,今天晚上,零號放在城外的兵就會發現不對勁,進城查探,那麼就會劫獄……
看著繁星點點的星空,邵華池緩緩道:“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了。”
代替零號的人已經在監獄裡待命了,邵華池也適當減弱牢獄外的防備力量,等待晚上的秋風乍起。
他回到臨時宅邸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詢問了一下傅辰的情況,得知一直昏睡著,皺了下眉,要是再這麼昏睡下去對傅辰康復不利,他明日會讓梁成文試試弄醒。
“有誰來看過他嗎?”問向親衛兵。
“景校尉、青酒……”說著報出了幾個名字。
“沒放他們進去?”
“是的。”
“嗯,繼續執行。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入內。”
這阿貓阿狗誰都想來看看他,人昏著怎麼看,一個個又不是醫師,要看也等人養好了再說,特別是傅辰這種性子的,不逼著根本不可能老老實實待在一個地方養傷。
他並沒有馬上進去,去了偏房換衣擦身,確定自己身上沒什麼衝鼻的血腥味了,才穿著便服回到屋子裡。
油燈已經滅了,油燈使用膏脂雖然方便,卻不耐燒,沒一會就會滅。
點燃了一盞,走近床榻,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邵華池沒意識到自己眼神稍稍暖了一些,其中還有些放松,也許是之前人忽然逃了後的後遺症,總擔心自己來了人卻不見了的後怕。
傅辰是側身躺著的,臉朝內,這種躺法容易壓到傷口,但發現他熟睡著,也沒對傷口造成二次傷害,邵華池又伸手感受了一下他的額頭,嗯,溫度退了一些了。
思索了一會,還是沒忍心把人叫起來換姿勢。
今晚去哪裡睡?
既然說了一起,他當然不可能再去別的屋子了。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與傅辰同塌而眠,隻是多年來他已經學會管理自己的行為與表情。
哪怕這時候有些緊張,甚至也不敢多看傅辰幾眼,無論表現的再強勢,骨子裡卻還是個剛剛近距離面對暗戀之人的人,走到一邊,依舊自然的脫下了一層層衣服。
傅辰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身體在發熱,要說旁的心思就是有,他也不會這會兒冒出來。
他不過是想前幾日看顧人,幾乎完全沒休息,這才想稍稍緩一下,也能就近照顧傅辰。
特別是梁成文說這人的餘毒未清,晚上可能有的受。
當邵華池進屋的時候,傅辰就已經睜開了眼,這種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暴露的心情下怎麼可能睡得著。
哪怕對方的腳步聲很輕,但依然遮掩不了他的耳朵,他感覺到這具身體可能本身也是有內功在身的。
從進來後就一直很安靜,這位瑞王好靜他還是感覺的出來的,從那些瑞王軍的姿態也能看出些端倪來,不過他猜測之所以這麼輕聲進來,也許也隻是為了不吵醒原主吧。
一時間,也覺得這份暗藏著的貼心,是有些暖人的。
身居高位的人,少有這般顧忌他人的。
可這想法也不過是一時間的,本來以為瑞王至少也會避嫌,不料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不斷劃過耳膜,刺向傅辰的心髒,瑞王是在脫衣服?
這男人,不會是要和他一起睡吧,若是之前他還會以為這兩人感情好,所以抵足而眠以彰顯主僕情誼。
現在猜測到了這對主僕的關系,再聽那瑞王如此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的脫衣、吹燈、上床的動作,簡直一氣呵成,傅辰的呼吸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原本想要“清醒”過來的心思又被壓了回去。
聽聲音也像是做了很多次,早已習慣的自然。
他們居然、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原本隻是猜測又更真了幾分,一個主帥何至於與謀士同睡一屋。
也許並不是他以為的眉目傳情階段,到底在他的設想裡古人會比較含蓄,就算真有什麼也是發乎情,止於禮吧,可現實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這兩人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個階段了。
一時間有些心如死灰。
這讓他怎麼扮演?他怎麼可能演得出來這個原主?
熾熱的氣息襲向後背,離自己不過一個轉身的距離,傅辰緊緊攥著拳頭。
還沒等傅辰僵硬,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腰上。
第216章
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
感受到腰上重量的時候, 傅辰積蓄著手中力量,壓制著自己的情緒等待給予致命一擊。
但良久都沒有動靜, 似乎對方隻是單純的那樣擱著而已。
到邵華池呼吸平穩, 看起來似乎睡了,傅辰也沒等到對方進一步動作,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士兵踏步聲外, 顯得周圍格外黑暗靜謐。
邵華池的確很累,自從寶宣城戰役後他沒有一天真正睡下過, 就算真有心思也被全身的疲勞給衝垮了,現在搭著人是為了在傅辰出現狀況的時候能夠盡快察覺。
為了不影響傅辰的睡眠, 他自己帶了條從松易那兒搜刮來的被子鋪在床上,隻是傅辰背對著他睡的時候,也根本不可能給他空出一個位置來, 所以邵華池隻是貼邊睡著,縮手縮腳得擠在小小的位置裡面, 隻要稍微動一下就會掉下床, 即便這樣他也很快就進入了淺眠, 珍稀每一點休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