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池忙拉住毯子,傅辰剛放下看到的是又把自己給裹成蟬蛹的邵華池。
嘆了一口氣,幹脆不管他願不願意,扯著那些東西,遠遠地扔到床外幾米的地方,讓邵華池完全夠不到。
在傅辰要碰到邵華池的時候,空中劃過一道刀光,瞬間傅辰的手背出現一道血痕,刺得很深,大約是邵華池最大的力量了。
這是邵華池用來防身的,他也隻藏了這麼一件根本派不上什麼用的利器。
“我說了,讓你滾!”邵華池腫脹的臉上,隻有那雙通紅的眼眸含著看不清思緒的情緒望著傅辰,一手還扯著毯子遮住了面部,“耳朵聽不懂,你的血總聽得懂了。”
傅辰靜靜望著他,手上的傷口血流如注,邵華池避開看那一幕,“不想被我殺了,就滾得遠遠的!”
傅辰沉默地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看著傅辰的背影,邵華池才像是全身脫力,軟到在床上。
這樣就好,不會再連累他。
既然你是他們的高層,他們就不會殺你,趁現在快點離開。
這是一座死城,裡面活著的是苟延殘喘的人,就像他這樣慢慢腐爛。
卻不想又聽到了腳步聲,邵華池一睜眼就看到又一次回來的傅辰,還端著一盆水。
這間屋子雖然是關押邵華池的,但該有的東西並不少,傅辰從櫃子裡找到了替換的衣服,又看到了一開始有人照料邵華池打的水盆,帶著水盆和帕子來到床邊。
邵華池簡直氣瘋了,“你不是最惜命的嗎?你可知道,天花的傳染性,你離我這樣近,被傳到的可能性很大。你又是在報恩吧,是啊,你就是這麼個人,從來不願意欠別人,特別是我這樣卑鄙陰險的皇子,讓你欠著簡直全身難受。”
背過身去,剛才說了那麼多話,耗盡了力氣,邵華池躺在床上氣喘籲籲,隻得冷冷的嘲諷。
其實碰到能那麼精神的邵華池,讓傅辰還頗有種安慰感,有活力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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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現在又回到了那個在笏石沙漠碰到的冷漠皇子。
門外的護衛被傅辰清遠了一些,傅辰才放心開始整理邵華池,這個模樣換做誰都會難受,何況是這個高傲的皇子。
邵華池的確說中了其中一點,傅辰並不否認,不過傅辰很清楚,如果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是隱王,他是不會帶著人過來並想盡辦法混入查看他的情況。
當傅辰又一次走近的時候,又一次被劃了一道,沒有什麼對話了,對方排斥的態度很明顯。
這次的傷口傅辰看也沒看,依舊堅定的走近。
邵華池想要下第三刀,當看到之前的傷口,不斷流出血的猙獰模樣,喉嚨像是被沸騰熱水澆灌一樣。
想要拉過傅辰,卻力道不足,兩人一同跌落在地上,他趴在傅辰身上,“再不走,我就……”
他的臉湊到傅辰唇邊,半真半假地要吻上去,卻看到那雙眼中倒影著自己並不那麼清晰的臉,就算沒有銅鏡,他也知道自己有多醜。
情緒完全不受控制,滾落在一旁,躲在床邊。
傅辰靠近他,又沉默地把他扶了起來,躺回床上,不知疲倦地重復著這樣的動作。總有人認輸的,所以邵華池認輸了,從來都鬥不過傅辰。
成功撈起邵華池的一縷頭發,上面已經打結,還粘著黃褐色的東西。
邵華池渾身抖得像是篩子,依舊背對著傅辰,發現傅辰在清理自己的頭發上沾到的排泄物時,再也控制不住,鼻頭一酸,眼眶泛著淚光,手上緊握著的匕首突然掉到了床板上。
傅辰見邵華池終於安靜,才開始清理上面的排泄物,一絲一縷地穿過發絲,溫柔地把打結的地方疏通。
傅辰本就慣會伺候人,他清楚如何接觸才能讓邵華池感到舒服。
微涼的指尖輕輕觸到自己的頭皮,那動作甚至沒有一點扯痛自己,邵華池張了張嘴,淚水靜靜地滑了下來,滑入臉上的傷口時,疼得邵華池面部抽搐。
但卻控制不住它落下來的速度。
傅辰你這個混蛋,沒有比你更混蛋的人。
兩人之間的氣氛慢慢沉澱了,靜謐的環境中,隻有傅辰清洗帕子的哗啦水聲。
等邵華池緩過情緒,將那些哽咽盡數掩藏好,“這很惡心。”
還很髒,你到底怎麼聞得下去,又碰上去的?
他自己都覺得像是從糞坑裡爬出來似的。
“還好。”
“你要是得了天花,死後我一定給你準備最好的棺材,也不枉你服侍我一場。”
可惜這話並沒有打退傅辰。
“好。”傅辰帶著笑,疑惑地看著手掌上的頭發,“你的頭發怎麼回事?”
自從五年前一夜白頭後,邵華池的頭發就像是停止生長了,雖然在見傅辰的時候染了色,但遇到水,那顏料還是掉了一些下來,露出了一部分銀色的地方。
“什麼……?”熱度又起了,邵華池迷迷糊糊地回應著。
“頭發,怎麼白了?”記得五年前的時候,還是滿頭烏發,他才幾歲,怎會如此。
“有一天突然就變這樣了。”邵華池想到那時候聽到死訊時的絕望,嘴角忍不住上揚,他很珍惜現在這段相處的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傅辰在他身邊的時候。
見邵華池不願意多說,傅辰也沒有再問下去。
“傅辰……”
“嗯。”
“你能活著,我覺得上蒼很是厚待於我。”隻要你在,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想親口問你一件事。”哪怕已經猜到了答案。
“你問什麼,我都不會再瞞你……”
“五年前,你是否有派人追殺我?”
“沒有,從來沒有!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邵華池一激動,就轉過頭,忘了遮住自己的臉,但意識到已經晚了。
“別遮了,我早就看到了。”傅辰眼含著笑意,哪怕五年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但至少這個埋藏在心底久遠的疙瘩,徹底解開了。“躺下吧。”
邵華池愣愣的,看著傅辰那罕見的笑容,不是冷笑、嘲笑、淡笑,是真的在笑,呆呆的聽命躺下。
隻打理了一半的頭發,水盆裡已呈現了黃褐色,不能再用。
傅辰出門時發現老呂把自己的命令貫徹的很好,這重兵把守的地方現在隻剩下最外面那一層護衛。
處理完髒水,又觀察了一下四周地形,才從池塘裡打了一盆清水過來繼續清理。
當傅辰弄完頭發給邵華池脫衣服的時候,又一次遭到了對方強烈拒絕。
“我自己……換,你給我水,就好。”邵華池本來精神勁就不好,剛又要睡過去的時候,感覺到傅辰的手指往重災區移動時,打個激靈就徹底醒了過來,別說那地方現在醜陋不堪,髒得一塌糊塗,就說傅辰怎麼能給他做這種事,他還想要自己的臉。
這一刻邵華池簡直就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你現在哪有力氣?”說話都氣喘籲籲命不久矣的模樣,還想自己換?
傅辰到底有沒有自覺,現在自己對他有別的心思!
傅辰的確隻是單純的照顧病人,並沒有想那麼多,邵華池現在完全沒有自理能力,要是能換的話早就換了,剛才能突然爆發力量拿刀傷人都讓傅辰驚訝不已了。
在邵華池堅決抵抗,傅辰無法:“殿下,我在離開前就是您的近身太監,這不過是伺候更衣的小事。”
邵華池瞪著眼,這是哪門子的小事!這又是哪門子的更衣!
你是不是忘了我愛慕你這件事,不過事實上邵華池也清楚,傅辰肯定不記得了,哪怕記得,觀念大約也是短時間轉不過來的,根本還在當他們是以前的亦師亦友的關系。
最後在邵華池羞憤欲死的情況下,傅辰還是給他更衣了。小心地不碰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痘痂,將汙穢物擦幹淨,比如像褲子這樣的重災區隻能全部換下來,一點點摳下那些風幹結塊的部分,再用木籤把細碎的地方挑出來,又將那些膿包都擦幹淨,才給邵華池套上衣服。
全部弄好後,邵華池在床上扮演屍體,目光生無可戀的看著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