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對於李派的人來說,並不重要,他們需要的隻是邵華池在需要的時間裡死亡,怎麼死的隻要有個由頭就行了。
那些失禁的味道很濃鬱,傅辰依舊面不改色。
這很正常,任何無法自理的人都會出現這樣尷尬的情形,對於高傲如邵華池無法接受在情理之中。
雖然傅辰並不介意,作為曾經的心理醫生,他也是處理過一些棘手的病人的。
但是,顯然邵華池不這麼想,在傅辰再一次走近的時候,邵華池抓緊毯子死死包裹住頭,身體更往裡面縮,哪怕避無可避。
那破鑼一樣的嗓子喊著:“滾!你給我滾出去!”
第186章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邵華池那麼硬氣對著傅辰說出滾這個字。
邵華池有點理解了當時田氏的心理,就是死也不想再待這個屋子裡了。變成這幅模樣, 是個人都不會再對他有感覺。
別說喜歡上他了, 不像田氏那樣嫌惡都要謝天謝地對方的涵養到位。
為什麼傅辰就不能乖乖待在京城,他不是向來不在乎他人的嗎,無論是對邵華池對隱王, 還是對待其他人,都是這麼不近人情, 怎麼不貫徹到底,對於一個隻是和他接觸過幾次的隱王, 有必要這麼铤而走險嗎?
就是以前的七皇子都沒這麼好的待遇吧!
這隱王又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他造出來的一個身份罷了,哪裡值得傅辰冒著生命危險過來!
越想越覺得自己活得連隱王都不如。
卻不料正在想著怎麼擺脫傅辰的時候, 隔著毯子,耳邊出現一道輕輕的呼吸聲, 嚇得他肝膽俱裂。
傅辰也不知什麼時候悄聲無息來到邵華池身邊, 不在乎那汙穢的味道, “噓, 小聲點,你也不想我們的關系被外面人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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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華池忍住要掀開毯子一探究竟的欲望, 隻覺得傅辰那溫柔低沉的聲線, 讓他有些抵擋不住。
這樣溫柔的傅辰比冷漠的模樣,更讓他害怕,害怕自己淪陷地更深, 做出一些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事。
邵華池之所以覺得聲音特別好聽,是因為傅辰控制了語速和音線,特別舒緩,這是前世練習了無數遍面對病人最容易的讓人安心的方式,這本來就是傅辰最擅長的領域。
“我讓你滾沒聽到?耳朵是聾的?”隻覺得這些日子加起來都沒有比見到傅辰來的痛不欲生。不過說話聲卻放小了許多,卻更加氣急敗壞。
兩人的爭吵還是引來了門外侍衛的關注,兩侍衛本來放李遇進來就是違抗指令,一直關注著裡頭的動靜,聽到似乎有怪異的吵鬧聲,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來。
傅辰看了眼門外,在對方無法反應的時間裡靠近邵華池,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放松自己,我很快就回來。”
他知道現在的邵華池隻是強撐著,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很虛弱,再強悍的人隻要身體跨了後,孤獨感和依賴感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加重,更何況邵華池一個人被關押在這樣不透風的屋子裡,不聞不問,應該已經到極限了。
傅辰用哄生病小孩的語氣安撫著他,格外抗拒的邵華池稍稍緩和了一些,隻是依舊包裹著自己不願見傅辰。
門外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決定還是開門看看情況,誰知剛一打開門就對上了傅辰面無表情的臉,李皇身邊的人無論哪個出來,都有這樣無法直視的氣勢,李遇也不外乎如是,無人能冒充這樣的李遇,他身上帶著深刻的李派烙印。
“大人,您是看好了嗎?”其中一人小心問道。
“看著的確快死了,接下去就這麼放任他在這裡?”李遇肯定道。
“上頭是這麼安排的,我們隻是聽命而已。”以為李遇有別的命令,侍衛直接堵住了傅辰後面要說的話,這裡是寶宣城,可不是你李遇的地盤,要命令也看清楚你夠不夠話語權。
李遇頷首,並不打算代庖越俎,他不會破壞每個地方自身的規則,但不代表他不能鑽空子,“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解決他?”
似乎已經篤定邵華池時日無多了,李遇說話無所顧忌。
“這……”這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最後想到面前人的身份,容不得他們隱瞞,“零大人定下的時間是後日。”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李遇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劍,觸到仿佛被刀刃刺到一樣,他們不由低下了頭。
後日,邵華池死了,是不是也代表這座城裡百姓的最後期限,傅辰沒有問,有些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將遠處小跑過來的老呂招來,才道:“我接到了最新消息,事從急,才馬不停蹄趕來,卻不料沒見到零號。”
包括老呂在內的幾個人表情都顯得狼狽,零號現在很惜命,他若是死了,能代替他成為“二皇子”還不少,事情都處理好就立馬離開了,李遇現在來當然遇不到。
李遇似乎沒看到他們臉上的尷尬,繼續說著自己的話,“上次我與扉卿合力,還是被七殺逃脫,但我們猜測他與七皇子可能是舊識,他有極大概率就在這幾日會想辦法混進來,然後再找漏子接近這裡。”
什麼!?
老呂一聽,這可不得了,他們可不能坐以待斃。老呂作為一個中層負責人,很清楚七殺的來路,這是他們刺殺榜單中的第一人,也是他們唯一連容貌、年齡、性別都不清楚的人物。幾年前七殺第一次正面出現,就與那七皇子有關,這次要是聽到七皇子病危,還真有可能過來。
先不說他們的安排會不會被打斷,就說他出現就很有可能讓他們受到不可預料的攻擊,每一次七殺出現的地方,都有那樣一個他們不願意承認的規律,他們總是會損失慘重,就像命中克星一樣,這是連主公都不會小覷的敵人。
這次要不是被李遇這樣一提醒,他們甚至都忽略了這一點,要是因為他們的疏忽,而導致這件事失敗,他們就是李派的大罪人了,多虧了有李遇在。
“那現在怎麼辦!?”那兩護衛也是零號的親信,聽聞也是著急了。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是敢來自投羅網,我就敢把他瓮中捉鱉,沒人犯到我手上能討得了好。”李遇笑得自信張揚,像是一根定海神針給這幾人壓了驚。
李遇的確有這個實力,老呂不自覺問道:“李大人是想到了什麼辦法?”
“我準備在屋內做一些機關,以防止他被人救走,另外,你們不覺得這反而是一次立功的機會嗎?”
機關?聽說李遇是主公的得意門生,不僅在學術、六藝、軍事上造詣頗高,連機關術、陷阱術也是略通一二的,對此老呂早有所耳聞,現在李遇這麼說,也是以防萬一的做法,細心又出乎意料,很符合他聽說的李遇性格。
“此話何解?”
“我們抓了七殺那麼久,雖然沒有成功過,但你們不覺得這次是絕好的機會?如果順利的話,也許我們是大功臣,你們難道不想讓自己名垂青史?”隻要跟著李變天,又被李變天重視,他們立了那麼大的功勞,想要什麼沒有?
哪個人能抵擋的了揚名立萬的誘惑,特別是對於特別在意傳承與名聲的古代。
老呂更加堅定要跟著李遇的想法,另外兩個侍衛也是有點心動了,零號把他們留在這裡,多少有點放棄的意思,他們誰不想好好活下去。
現在按照李遇的說法,如果七殺沒來,他們沒有損失。如果來了呢,他們疏忽了就會害死自己這群人,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以防萬一,為何不拼拼看?
見那幾人閃著野望的眼神,傅辰知道他已經可以進行下一步了,一個謊言是否成功不在於它編織地多麼完美無缺,而是能把一句假話包裹在九句真話裡面,讓說的人都以為那是真的發生過才能蒙蔽到別人。
“無論待會有什麼動靜都不用進來,不然你們會傷到自己。”我的機關,可不是針對自己人的。
李遇這一刻顯得格外莊嚴,令人肅然起敬,幾人表示理解,他們相信李遇的能力和殺傷力。
“請大人放心!我們必然守衛這裡不讓他人靠近,包括我們自己!”
“恩,因為不知道七殺什麼時候來,我覺得解決瑞王的時間可以推後幾天,要引蛇出洞,誘餌死了效果就會大大降低。而且我看城裡百姓還有不少,後天要全部解決了動靜實在太大,那命令隻說焚燒患者,但裡頭還有不少健康的百姓,時間太短恐怕會引起晉國上面人懷疑,零號的身份目前不能有別的差池,還不到時機,很有可能讓我們的安排功虧一簣。我聽說很快聿州主城也會派來援兵和物資,要是調查起來可就說不過去了。”李遇從事情的根源分析,認為這次零號的處理還存在不少漏洞,本可以杜絕這些。
傅辰提到的老呂等人也勸過零號,隻是零號急於立功,再者這幾個州的情況隻要他們不說,誰又知道真實情況,到時候說天花擴散無法阻止,控制不住疫情隻能全部焚燒,隻要他們咬死了這一點,沒人能懷疑他們。
但到底冒險,李遇提的意見很現實。
再說若是能抓到七殺,那可比解決邵華池要重要的多了,隻是延後幾日並不是什麼問題。
就是零號回來,也越不過李遇的地位。
這麼一想,邵華池雖然前些日子迷迷糊糊,但自從傅辰來了,他打起了精神,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對話,傅辰果然是他們的人,就如之前猜測的,還是高層。
傅辰關上門,又回到牆角,看著那縮著的一團,有點哭笑不得,“殿下,您是不打算出來了嗎?”
“……”
“或者我該喊你,隱王閣下?”
邵華池一愣,心髒狠狠縮了縮,他什麼時候猜到的?那他豈不是已經知道,那個死皮賴臉表白的人就是自己?
趁著這個時候打亂邵華池心神,傅辰一把抓住那條毯子,將邵華池罩在頭上的毯子拉了下來,露出了那張滿是痘痂又驚慌失措的臉。
傅辰的視線還很模糊,除了催眠的效果大不如前,就是看人也隻能看個大概,但這麼近的距離,他還是能發現邵華池到底有多狼狽,那張原本俊俏的臉呈現蠟黃,有些浮腫,像是漲開了,臉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褐色痘痂,頭發、脖子,甚至是衣服上還粘著黃褐色的固體,散發著惡臭,難怪田氏怕成那個樣子。
邵華池是崩潰的,他狠狠捂住了臉,也不管這樣會不會戳破那些還沒結繭的膿包,哽咽著,嘶啞的聲音哀求著,撕扯掉了最後的尊嚴:“別看……求你,不要看我……”
傅辰也不管他的瘋狂掙扎,將眼前的人擁了進來,一個連走路都沒力氣的人哪裡能擋得住傅辰的力氣,被傅辰一股腦兒地抱入懷裡,“這樣,我就看不到了。”
邵華池腦子運轉遲鈍,正想著這句話的意思,感覺對方說的對,但又和自己希望的不一樣。傅辰當然也不會等他想明白,打橫抱起他,把他從冰涼的地面上帶了起來,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