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和他的不同,他的骨子裡有一種衝勁,特別是我將他逼急了的時候。更兼之睚眦必報,若是我沒讓人弄瞎他,他可能現在已經帶人離開了,但若是弄瞎了,這個仇……他必然報。”扉卿肯定道。
這也是七殺為什麼在林子裡布置那麼多陷阱的緣故。
“怎麼報?難道就在這片區域,與我們瞎摸?”瞎摸是地方方言,意思就是晚上躲貓貓,捉迷藏的另一種說法。
“說不定還真是瞎摸,你覺得他下一步呢?”
“也許各個擊破,也許他用團隊來下陷阱,我發現他很擅長機關術,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分開打擊,隻是這樣大家的優勢一樣,我們和他們都有可能有人員傷亡,說不定正好中了他的意,二是我們所有人都在一起,這樣力量也大,攻擊力集中。看我們人多他們就和見不得光的蟑螂一樣,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李遇摸著下巴,之前浪蕩子的氣息消失無蹤,變得精準犀利,這才是李變天所欣賞的李遇。
扉卿不答反看向李遇,李遇奇怪道:“幹嘛這麼看我?”
“我終於明白為何主公要讓你來與我協作了。”
“啥意思?”李遇摸不著頭腦。
扉卿不回答,讓人在這附近百裡搜索蛛絲馬跡。
“喂喂喂,別說話說一半,別老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忒的煩!”
遠遠傳來李遇氣急敗壞的聲音。
……
一個時辰過去了,找了幾處剛剛布置了一半的陷阱,顯然是發現他們的人找過來後,才臨時罷手的。
傅辰聽著報告,卻是明白自己之前做的布置都派上用了,果然沒有多此一舉。
對上扉卿,不能做的太多,以免露出太多破綻,但也什麼都不做,因為他太精明了。
地毯式的搜查還在繼續,而李遇和扉卿還在繼續尋找七殺的蛛絲馬跡,很多時候,一場對弈比拼的是勇氣、計謀、借勢等,但往往更重要的是耐心,就像這懸崖下面一共就那麼一塊地方,你七殺就是翻出天來,又能躲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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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是熟悉彼此,增加好感度的最好時機,李遇順理成章與扉卿聊了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卻是都在注意四周動靜。
聊著聊著,就有衛兵走了過來,手上還扛著東西,輕輕的放下,眼含悲戚。
“我要活的。”扉卿靜靜看著已經被收集起來,擺放地整整齊齊的死了的衛兵們的骸骨。
分明是對七殺最是不利的情況,七殺卻硬是拖到如今做了這一場絕地反殺,這是個瘋子一樣的家伙,傳聞中的天下之士,他看向烏雲飄開後閃耀的七殺星,忽然展開滲人的笑容。
“活的?”李遇一臉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他能帶著他那群手下把應紅鑾吸幹逃之夭夭,還能反將一軍,我們能拿到個死的都是萬幸。”
“我又怎會不知,你一直待在主公身邊,不懂這些事項,我與他卻是神交已久,哪怕被我們得到個死的,你就能確定那就是七殺本人?金蟬脫殼,這詞再適合不過,狡兔三窟,更何況是他。他無論是心性、意志、計謀都毫不下於主公,小看他隻會滿盤皆輸。”
李遇眼中劃過一道異色,一閃而過,昏暗中看不真切,隻是鄭重點頭,表示領了扉卿的提醒之情。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弱點。”李遇是個舉一反三的人,被扉卿一番訓誡後警醒。
扉卿示意他說下去。
李遇道:“犀雀。”
隻說了兩個字,而他們之間也隻需要兩個字,就明白什麼意思,這就是他們的說話方式。說的是以前他們的死士在七殺身上下的心頭血,隻要有犀雀必能確定七殺的位置。
其實這還哪還需要李遇來提醒,提到這個扉卿的臉色就差了許多,“都死了……”
他在西北的犀雀被七殺帶人全部燒死了,而在欒京的根本沒時間送過來。
到底大家是一個陣營的,哪怕互相間看不順眼,就像以前的沈驍與蔣臣,但他們都明白大局為重的道理,同仇敵愾。
“你到西北到底來幹什麼的?”李遇皺眉看著扉卿,連這麼重要的信使都沒看好,是七殺厲害還是你無能?
扉卿卻沒有生氣,李遇說的是事實,“是我太輕敵。”
“算了,你急功近利的原因我知道,一切以你身體為重。”看扉卿蒼白的臉色,李遇也不好受。
李遇沉默了下來,好似也拋開了一些成見,沉聲道:“也不知花了什麼陰險手段,吸幹人的骨血這種方式,至少你我在主公這裡可沒聽說過,駭人聽聞,這是其一,如今先是讓我看到應紅鑾這樣的屍體,攪亂我的心智,甚至我這次過來還是碰巧,也沒有與你約好,也就是七殺是臨時決定讓我看到的,在心裡上先被他影響到,這說明兩個問題,七殺有可能已經識破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李遇懷疑地看了看扉卿,好像在說,我這次秘密來到晉國幫你,知道我身份的人隻有你,你的人裡面沒有細作,誰信?
被李遇看了一眼,扉卿自然也想到了,他的隊伍裡可能也出了敵人派來的人。
這時候倒是不由覺得李遇哪怕在自己人面前也不脫了面具,甚至不斷換易容來迷惑敵人這招,委實聰明。
“過後我會進行整頓和調查,你繼續說。”心中卻是驚詫無比,他完全沒意識到七殺已經把人滲透進來了,當局者迷,他忽略了這點,任誰有這樣無孔不入的敵人都會百密一疏。
哪怕沒有李遇的及時提醒,扉卿也會在之後想到,李遇隻是把事情提前了,讓扉卿承了自己這份情。
李遇哼了一聲,也隻是表達下自己的不滿,倒不是真準備做什麼,又道:“第二個問題,就是他想我把應紅鑾的屍體帶給你,又順利用迷藥迷惑你我,然後又收走了崖底的人,進一步讓我們心理上感到無法控制,對他驚疑不定,無法判斷真實情況,現在敵暗我明,他在這短短時間內讓兩方的勢力主導權換了,的確就如你所言是在心理上打擊我們,此人擅長以弱勝強,化不利為有利,甚至可以說他很了解你的心理,從各個方面來打擊你。不過,他這樣也同時暴露了他自己,如果他真的實力遠高於你,又何至於故布疑陣,直接將咱們所有人交代在這裡豈不是更方便,從中也可以判斷,七殺所帶的人沒有我們的多,他們隻會進行暗殺,卻不會硬碰硬。”
根本不知道在這裡還有多少人暗中潛伏,李遇說的,扉卿並不是沒想到,甚至有不少想法都不謀而合。
兩人正在談話之際,忽然李遇朝著扉卿撲過去,“小心!”
就在李遇撲倒扉卿的剎那,就有三支箭射在扉卿所在的地方,這之前完全沒有預兆,一支插入李遇右肩。
扉卿卻沒看到李遇手指後面拉著細細的,貼著樹幹幾乎完全看不見的絲線,那線綁著一個自動連發裝置,是單於單樂兩兄弟讓青染帶過來的,這兩兄弟原本在那密萊國地宮擺下那麼多迷宮陷阱,做出這種發射器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就連兩個人站的位置,都是李遇有意無意引導的。
“去找射出的地點!”扉卿邊低聲喝道,看著冷汗直冒的青年,汗水從頭發順溜而下,唇色和眼眶周圍沒有被易容徹底覆蓋的地方都隱隱泛著紫。
“啊呸,要不要我剛說就來這麼一下,太不給我面子了吧……”青年痛苦地說道。
“都這種時候了,你這嘴不能消停點嗎?”扉卿不由分說從懷裡掏出唯一一顆保命丹,李遇也是識貨的,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你一共就那麼一顆,留給你自己,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體!”
“現在可不是說這個時候。”正因為相處了這段時間,讓扉卿意識到李遇的價值,李遇絕不能死在這裡。
捏住李遇的下巴,硬是把這藥丸給李遇吞下去。
這藥當然是好東西,或者說對傅辰來說,說了那麼久的話,把這個額外的獎品拿到手是意外之喜。
保命丹不但能治療肩膀上的毒傷,就是之後要治療眼睛,隻要有它的基礎在那裡,至少提高了五成成功概率。
隱下那幾乎要笑出來的笑意。
看李遇之前蔓延開的毒素有了停止的跡象,扉卿阻止身邊人靠近,將李遇抱在自己肩頭,顯得少有的溫和,剛才那人毫不猶豫撲過來的場面記憶深刻,當時離自己最近的就是李遇了,如果李遇慢一步,後果不堪設想,“多虧你。”
“我救你隻是因為你要死不活的,欺負你良心過不去,說不定來這麼一箭可就掛了……再說,要是你出事,我可不想一個人面對主公的罵聲。”青年哪怕中了箭,嘴巴依然毒,除了正經的時候,其他時候都顯得玩世不恭,靠在扉卿身上,斷斷續續說道。
嘴硬心軟,本來被偷襲的怒火,也在青年說出真實想法後,有些哭笑不得。
看著李遇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準備讓屬下先帶他下去,卻遭到李遇的反對,“你的部下可不是豆腐渣,難道背我個大活人都背不動嗎?”當然要留下來看好戲了。
似乎讀懂了李遇的意思,扉卿也有些無奈。
沒走幾步,就看到李遇徹底昏迷過去了,趴在那護衛身上。
護衛背也不是,放也不是。
扉卿搖了搖頭,“算了,他想留下就留下,背著他吧,左右也不差他一個。”
在之前箭都射完了後,傅辰就松開了手,細線彈到半空中,縮回了裝置附近。
他們在林子裡發現了制作陷阱的細線、發射器等裝置,哪怕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七殺的蹤影。
握著這些“作案工具”,扉卿目光又深了深,“需要陷阱,手動操控的,而不是人……七殺定然帶人在某個巢穴裡躲著。”
哪裡,究竟是哪裡?腦中似乎閃過什麼。
他忽略了一些本該注意的東西,特別是剛才他能確定一點,七殺在瞎眼後還要制造那麼復雜的陷阱來引他上鉤,與其說是為了復仇,倒更像是拖延時間。
他一開始思維就被七殺引向了誤區,實則仔細想想,七殺做的這一切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實質傷害,是不想還是不能?
如果是拖延時間,那麼為了誰?
似乎還差一點點,就能得到最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