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卿閃過一絲欣賞,能夠控制自己憤怒的人,才是成熟的標志,而李遇的表現可圈可點。
眾人開始檢查崖底,讓他們錯愕的是,所有人包括己方的人一個都不在崖底,憑空消失了,地上隻有零星的血跡。
但扉卿怎麼會認為他們消失,這是人為的,七殺還活著,並且讓人把所有屍體都轉移了。
“分頭找,故布疑雲,也不過是欲蓋彌彰,自信過頭了。”扉卿雖是這麼說著,但忌憚卻是更大,誰都不願意這樣的敵人越來越強大,與五年前比,顯然現在的七殺更加成熟和善於揣摩人心了。
不除七殺,必成主公最大絆腳石。
讓屍體都消失,又是一場心理戰,接二連三在扉卿的地盤上下戰書,不過是想讓扉卿自亂陣腳,更加焦躁。
這樣像是在反擊又像是在湮滅證據的行為,哪怕扉卿再是個聰明人,也難免會受到影響,這就是傅辰要的結果,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也要他一頭栽進來,因為他知道扉卿絕對不會放過一個絕佳擊殺七殺的機會。
他的當斷就斷,不留後患的決然,考慮到扉卿的性格,又因勢導利,再引入陷阱。
沒錯,到了這個地步,扉卿又怎會猜不出來人是七殺。
大家都分開了,傅辰做出最快的判斷,打算跟著腳步聲最重的那個士兵走,那聲音最明顯。
傅辰聳了聳肩,朝著扉卿懶懶地揮了揮手,“我也一起去吧!”
扉卿朝著李遇的背影看著,閃爍著一抹疑惑,又隱了回去,看著李遇毫不猶豫地躲過前方的重重樹影,又暗道自己想太多了。
這些年雖沒有與七殺正面交鋒,但七殺卻暗中操控著給了他不小麻煩,最可恨的莫怪乎是沒完沒了,七殺引人入局後就會設計一個個連環計,隻是連環計就罷了,根本不讓人休息,就如同山崩地裂般砸的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讓人囫囵深陷。
在一處荒地找到了數具相疊的屍體,剛剛起了火,燃燒的氣味還沒飄出去太遠。很多屍體疊在一起看不出是己方的還是對方的,需要拉開他們才能檢查。
選擇的時間候的剛剛好,就好像計算好扉卿等人能到這裡的時間一樣。
正當衛兵們要接近的時候,卻被李遇與扉卿同時阻止,“別靠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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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剛才應紅鑾的屍體做鋪墊,誰又敢掉以輕心。
李遇和扉卿蹲下身,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這屍體旁邊被灑了一圈白粉,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這不妨礙扉卿阻止自己的人靠近。
七殺就好像預料到了,他們看到火燒屍體,肯定會第一時間急切地去把人帶出來,再觀察死亡的到底是誰。
但這就恰恰好正中下懷。
這讓扉卿有一種被對方算計還必須跟著對方的步調走的憋屈感,與之前在吊橋時自己算計七殺一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萬不能吃一丁點虧。
至於選吊橋,就像傅辰一開始預料的,無論他們選哪條出路,最終都會對上扉卿的天羅地網,那何不選擇最近的那條。
“等等,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李遇忽然攔住扉卿,提出了自己剛剛發現的疑惑,“我覺得我們的人好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扉卿也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們發現跟著他們的人生生少了一部分,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衛兵,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消失!
在半個時辰前,傅辰在來到這片崖底後,處理好屍體,就隨機選了一些地點,放了一些令人短暫昏迷的粉末,也就是之前那咚咚倒地聲的來源,在血麟蝶攻擊下完全聽不出來。這粉末是讓遠在千裡之外的梁成文做的,青染帶著。這是以前在皇宮竹林裡讓人互相殘殺給他的靈感,有迷幻成分的放在血麟蝶的翅膀上,衛兵們沉浸在人們被吸幹血液的危險中,哪裡會注意蝶粉,更不可能注意到地上的陷阱,同樣利用了大眾心理。
而這些血麟蝶早就被單家兄弟喂飽了,除了譴族人沒人知道,血麟蝶一旦飽了不會吃任何東西,裡面餓著的隻有一兩隻。
雙重陷阱的威力疊加在一起,梁成文與單家兄弟的陷阱結合,效果驚人,這也是傅辰能做到的極限。
星空中,璇璣星與天御雙子星熠熠生輝,向著七殺星的方向閃耀著屬於自己的光芒。
七殺沒出現過,卻好像無處不在。
那可怕的程度,在所有人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這樣的對手才堪稱棋逢對手,或者說這麼多年,唯一讓他和主公正視的敵人,隻有七殺才配的上。
比起恐懼,等待恐懼降臨的氣氛更危險。
“原路回去看看,我希望我們心裡想的不是真的。”李遇也有些後怕,但還是勉強冷靜下來對扉卿道。
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你們。
這形容詞那麼自然說出來,沒有任何違和感。
原本對李遇極為防備的扉卿,在幾次危機關頭的處理方式中,看的出來李遇的真實性情,雖跳脫了些,但不失為一名大將,緩緩點了點頭,第一次正面承認李遇的存在。
“如果你是他,這時候會做什麼?”扉卿問向李遇。
第172章
這是扉卿的信號, 將李遇當自己人的標志,也或許是更深層次的試探。
感受到扉卿的目光, 李遇耳廓微微動了動, 心髒好似被什麼攥緊了,在那千分之一的時間裡分析說話來源,漆黑的面前形成了一張由每個人不同的聲音、剛才躲避障礙物、之前布置陷阱的情況共同勾畫出的線結構圖, 扉卿、士兵們、樹木的位置、地面的高低的圖形越來越細化,當扉卿出聲, 傅辰甚至能精確到毫釐之間的距離,再根據對方的身高、語速, 轉頭的角度來控制自己的眼睛【看】的方向,每一個字都好像是沉澱許久後才說的,“伺機而動, 尋找機會,趕盡——殺絕。”
對, 這就是七殺最真實的想法。
言下之意是, 七殺和他的人正在尋找他們的弱點, 在這附近潛伏著, 隨時都有可能偷襲。
這段話鏗鏘有力,猶如一顆顆玉石擊打在扉卿身體, 兩人的想法一致, 扉卿心中對李遇的認可感更重,李遇是囂張的,但卻不盲目自大。
扉卿若有所思, 又看到說完後李遇臉上的不以為然,他似乎都能猜到李遇在想什麼,哪怕想偷襲,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又怎可能會打得過他們帶的這群正牌軍,這可都是扉卿這些年訓練出來的。
當扉卿和李遇回到他們之前離開的地方,看到的就是那些失蹤的士兵們死相悽慘地倒在地上,若不是還穿著鎧甲,都分辨不了身份,看上去就像進行過激烈的廝殺了一樣,橫七豎八地,死相悽慘,還有些被吞噬的隻剩下骨架。
“那些蝴蝶不是錯覺!”扉卿頭疼地按壓著太陽穴,七殺在故弄玄虛,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更加混亂,分不清真假。
敵人想要在暗處將他們各個擊破嗎!?
“他在耍弄我們,為了給他們的人拖延足夠的時間來反擊。”李遇也咬牙切齒道。
扉卿隻覺得背上冒出一團團涼氣,好似被看不到的冰塊凍僵了一般,一雙火燙的手緩緩從後扶住了他,溫熱的溫度從衣料間傳來,是來自李遇傳遞來的力量,讓扉卿好受了一些,眼底卻是翻攪著殺氣。
“這附近我記得有河。”李遇忽然道。
“那不太可能,需要跨越好幾個山頭。”在時間上不允許,李遇說的那個河流離這裡非常遠,想要過去沒個十幾個時辰怎麼可能,如何能夠逃脫自己的追捕。
這是應紅鑾的地界,扉卿隻來過幾次,並不算了解,他也不是事事親力親為的上位者。
扉卿還全神貫注在想著這附近七殺的可能藏身點,一心兩用的回答。
“但我發現有個近路……”說著,李遇就將自己知道的近路告訴了扉卿。
說來還要多虧恨蝶,恨蝶擅長繪制地圖、偵查地形、醫術等,算是隊伍裡除了青染外最得力的女將,這些年在傅辰的部署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當年恨蝶家人就生活在這附近山上,被山賊洗劫了家裡,她躲在山洞裡才逃過一劫保住了命,一路乘著小木盆漂走,飢寒交迫中也不知怎麼輾轉飄到了外頭的村子,當時那方圓幾個縣的幾十個村落都聽命於上善村。
上善村的統治地位足足十來年,他們吃肉愛好一直延續了下來,什麼樣的肉最柔嫩呢,當然是小孩子的。
但西北飢荒啊,自己的孩子都不夠,哪裡有人願意把孩子獻給上善村,有恨蝶這麼個小女孩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謂是剛出狼窩就入虎穴,恨蝶想盡了辦法才堪堪逃了出來,然後就被人抓去當了死士,才有了現在強悍的女人。
在山洞裡有了恨蝶的描述,傅辰才對這附近有所了解。
提到這個,除非觀察力很好,不然如何發現近路。
扉卿忍不住看了眼李遇的眼睛,李遇疑惑地回看他,似乎在問你幹嘛老看我,收回了目光。
有了之前傅辰先入為主灌注給扉卿的畫面,就是那烤鳥的樣子,扉卿自然有個既定的想法,什麼樣的人能夠晚上射到鳥,就是此人眼力過人,如何都不會認為傅辰的視力有問題,聽了傅辰的建議,派人前去查看,說是洞穴路程很短,洞穴盡頭是個根本無容納很多人的地方,隻要幾步就會掉下懸崖,而下面就是湍急的黑水河。
從高度上來看,就是習武之人下去也不一定有命,更何況是帶著一群人的七殺,隻要他們想要活命,就不會傻到跳下去。
他們在洞穴末端處,發現了一個字:戰!
兩人點著火把,靠近看。
這是下的戰術,用木棍在沙地裡寫的,那字寫得剛勁有力,筆走遊龍,從字上就能看出寫字之人是個意志堅定的人。
“這是何意?”李遇疑惑地看著扉卿。
“換了你是他,這時候會帶著人往這裡逃?”扉卿卻好似懂了,像是遇到了命定的對手。
李遇設身處地想了想,堅定地點頭,“會。”
敵眾我寡,先逃命才能保住自己,所謂留得青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