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傅辰與他們不過相處過幾天,沒多少交集的人都心痛難忍,他們剛剛都還是鮮活的人,更何況其他本來就是共進退的士兵,這時候更加不忍再見這個畫面。
那些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卻成了一副骨架,浮上水面,還能看到骨架上殘留的皮肉。
邵華池冷靜的面容出現裂痕,幾乎本能地要撲過去,被身旁的小牧等親信狠狠抱住,不讓邵華池靠近水潭一步。他的士兵每一個都是他這五年來悉心培養的,為了不重蹈五年前青染他們的覆轍,他全部親力親為,哪怕他是王爺但隻要領兵打仗就常常和士兵同吃同睡,他怎麼可能會沒感覺,這都是他的兵!
邵華池痛苦地睜大著眼睛,全身顫抖著,極為自責。雖然這本就是冒險的隊伍,但這都是和邵華池關系較為親密的人,他死死克制住這種情緒。
身旁的其他士兵也都隱含淚光。
壓抑和沉悶,幾乎讓所有人都透不過氣。
傅辰是最先察覺到異樣的,他聞到一股木屑味。
這個味道!?
是剛才棺材化作粉末後飛揚在空氣裡的,現在蔓延到岸上。
“捂住口鼻,不能聞!”但如果不聞,也會窒息而死,這裡一共就那麼大,沒有躲避的地方。
味道來得太潛移默化,在傅辰倒下的時候,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倒下了。
在傅辰說話的時候,邵華池已經恢復了神智,在昏迷前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衝到了傅辰身邊,緊緊抓著傅辰的手,“抓緊我,保住命,我還想留著你。”
這是邵華池的承諾,承諾隻要自己在,就不會讓他死。
哪怕是昏迷的時候,也不會放開。
他們見面也有一段時間了,傅辰從未發自內心笑過,現在他笑了。
這笑卻並不那麼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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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那一切,我真的想和你重新認識,我從沒懷疑過自己當年的眼光。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
我到現在都還在騙你,若你知曉我的真正身份,可還會如此推心置腹?
我做了那麼多事,好的壞的,從未後悔過,但我一直有件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一時偏差認識了你,才會導致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
你未做錯,但我無法坐以待斃,我不能死,我想活著,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這樣的人,也許死後會下地獄吧。
傅辰是笑著昏迷過去的,那笑容透著一抹自嘲。
其實他遠遠比邵華池等人虛弱多了,前後又是受傷又是中藥又是打鬥,不眠不休地研究那雕刻牆,他是完全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
在察覺到那味道有問題的時候,大部分人,包括傅辰自己都中招了。
這個機關環環相扣,誰會意識到棺材粉碎後的粉末都會有問題。
邵華池發現傅辰徹底昏過去了,他抓著傅辰手臂的手,慢慢下滑,插入傅辰的十指中間,改成了十指緊扣,一點點收緊。
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才徹底暈過去。
第146章
原本熱鬧的河岸, 不過幾個瞬間,所有人包括主帥都暈了過去。
這一暈,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
一個人影在確定岸上所有人都昏迷過去, 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他就像一個野人,看上去非常邋遢, 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古怪,戳了戳倒在地下的士兵, 沒有反應,他才大著膽子在這群人身邊走來走去, 像是找到了什麼玩具似的。
他的鼻子動了動,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朝著氣息散發的地方走去。
那是個臉上凹凸不平, 坑坑窪窪的男人,他看不懂長相, 也沒有美醜的概念, 隻是湊到傅辰身邊狠狠嗅了嗅, 臉上浮上一陣喜悅的情緒, 明明是個成年男人,卻像個孩子似的趴在傅辰身上。
暗無天日的洞穴, 看不到外面已經從白日變成了晚上, 而等在荒城裡,正在空曠的荒城中打坐的扉卿,緩緩抬頭看向星羅棋布的夜空。
手中的佛珠因用力過猛而被扯斷, 噼裡啪啦地掉在地上。
從二十幾年前出現過,一直隱匿在星空中的御機星,出現了,哪怕它的光芒忽明忽暗,但這卻是這些年來第一次顯示在空中。這如何可能,若是不出現他還可以告訴自己,是皇上鎮壓了殺破狼的氣息,七殺星的氣數將盡,整整五年沒有動靜,雖然沒顯示殺破狼的首領死亡,但是沒有作為也是事實。
傳說到底隻是傳說,七殺要實現十星珠連,集齊這天南地北的另外九人,幾乎是不現實的,這其中與多少意外和死亡。
曾經,在夜空中特別是帝王星真正展露光芒時,無論是殺破狼還是七大輔星,都黯淡無光,有的甚至都沒有出現過,就如同這顆御機星,曾經就他覺得漫無目的的七煞星想要集齊那麼多人,是不現實的。
現如今,第五顆輔星即將歸位。
……
邵華池睜開沉重的眼皮,這還是原來的地方,那個水潭旁邊,他稍微動了動手指,“咳咳咳。”
隱約看到遠處似乎瞬間消失的人影,邵華池捂著沉重的頭,再定睛看過去,並沒有什麼人影。
周遭沒有任何變化,嗯?這觸感……
低頭才發現,昏迷前的緊扣的手並沒有松開,邵華池像是觸電般的,抽了出來,目光私有點做賊心虛。
還沒確認身份,你激動什麼激動。
傅辰一直沒有醒過來,意志力已經到了極限,而身邊七歪八倒的士兵也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邵華池知道自己生而帶毒的體質,也許因此他才會醒來的如此快。
水潭附近還是那麼安靜,沒有任何聲音,讓身體所有感官都被成倍放大了。
隻除了那七口棺消失在那黑水譚上方。
邵華池緩過神,想到昏迷前的事,他定定地望著傅辰昏迷的面容,還是很醜,但他卻沒有移開視線,此人清醒時他絕對不會如此正大光明看。
看著看著,心髒跳得越發快,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裡,手心沁出細密的汗,身硬若磐石。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次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這個人防得簡直滴水不漏,無論他是不是傅辰,都不是個簡單的人。
邵華池神情透著一抹因為過於冷靜而產生的肅殺氣息,他必須要完全冷靜,才能在接下來不壞事,他要將這隻狡詐狐狸的面具徹底剝下來。
首先是王大完全沒有疑點的地方,身高、容貌、身材、口音、音色、舉止、習慣性動作、沒有易容痕跡頭部沒有疤痕、耳朵後方沒有痣……
隻要沒有這些特徵,自然不可能是傅辰。
他之前碰到過無數背影想象的人,這是唯一一個所有表面特徵完全不同的人,但也是唯一一個讓他險些失控的人,甚至做出的事用蹩腳的借口都快糊弄不過去的程度。
隻要他沒有妄想症,他都無法不可能無視這種感覺以及內心深處快要沸騰的渴望。
如果說上面這些是完全沒疑點的地方,那麼下面的就剛好相反,全是疑點,一些完全算不上證據和必然的證據。第一次見面的面對狼王淡定從容的跑向自己這裡,身手了得、進退得宜,不會因他的身份而諂媚討好,動怒的時候依舊能夠如常面對他,鋒利如刀的眼神,讓他熱血沸騰的感覺,和傅辰長得一模一樣的指甲以及指關節,除了長長了和記憶裡一模一樣,太多似是而非的相似選項都出現在一個身上。
最讓邵華池驚嘆的,還是在關鍵時刻總能想出解決方案的能力,淵博的知識……還有最大的一個疑點,就是他沒有真正確鑿的證據。
正因為沒有任何表面的證據,才像是那個人會做的事。
那個人總是天衣無縫,如果看到他,第一件想的定然是想辦法低調,不引起自己的注意,然後……逃開!
真正讓邵華池下定決心就是拼了讓對方瘋狂逃開也要做的事,就是沐浴時下藥,那個人對自己太監的身份太過敏感了,隻要是沐浴就定然會穿上褲子,不過當時,無論對方穿不穿,對邵華池來說都是直接能揭開面紗的時候了。
而結果是,穿著……
邵華池屏住了呼吸,在這詭譎的安靜氣氛中,他似乎能聽到心髒的急促跳動,感覺到全身血液湧向那隻手上的速度。
是不是,就在這一舉!
邵華池緩緩伸手,朝著傅辰身體下方的地方碰了上去。
在接觸到傅辰褲子邊緣的剎那,傅辰毫無預兆地醒來,睜開了一雙空洞的眼,猛地按住對方想要脫去自己的褲子的手。
在看到傅辰幾乎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時,邵華池好似在雲間谷底中切換,炙熱的目光凝聚成了一團團燃燒起來的火焰。